“老李,先别骂,听我说……”
“我听你说个屁!”不等卜慌说几个字,李毅便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接着骂道:“咱们有多长时间没有通电话了?快半年了吧?在监狱的时候我们关系好的就像一奶同胞的兄弟,不分彼此,不分你我,如果有个媳妇的话也不惜两个人公用。可这一出监呢?不但是人走茶凉,甚至茶都要结冰了!你小子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是我李毅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还是其他原因?如果你今天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跟你没完|!”
说完话,李毅打开手机的免提键,随手把手机扔在床上,然后对着手机嘿嘿笑了起来。刚才他嘴上把卜慌骂的一塌糊涂,可心里就像灌了蜜一样的甜。在监狱的那些年,他和卜慌、高风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关系情同手足。半年多的时间都没有见面了,猛不丁听到高风的声音,他能不高兴吗?
“老李,真的对不起,近段时间实在太忙了,工作上的,生活上的,各式各样的事情一大堆,所以没有顾得上给你打电话。所以还请你原谅。不过话说回来了,我半年多没有给你打电话,当然是我的不对。可你呢?你不也是一样吗,你给我打过电话吗?因此呢,咱们两个大哥不说二哥,互相理解了行不行啊?哈哈哈哈哈!”电话里传来了卜慌爽朗的笑声。
“你……”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说说看,最近怎么样?混的一定不错吧?”不等李毅说话,卜慌就打断了他的话,关切的问道。
“混得不错什么呀,都快要饭了。我最近就在想啊,如果在家乡实在混不下去了就去蓝海市找你和高风,你们两个总不能看着我饿死吧?还有啊……”
“好了,牢骚话见了面再说,现在不说了。”卜慌再次打断李毅的话,然后对着手机说道:“李毅,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请你帮忙。我们在海福监狱服刑的时候,我记得你有一个亲戚是海福监狱的副监狱长,好像姓赵。你在监狱的那些年,这位赵副监狱长对你关爱有加,非常照顾,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哦,我说你小子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呢,原来是有事儿要问啊?怎么突然想起我的亲戚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啊?刚接到你的电话的时候我还激动的不行,以为你心里有我,可能是想我了。原来是有事啊?我鄙视你!”把嘴巴贴到手机上,李毅对着手机吼叫道。
“老李,咱不开玩笑了,我做的是不对,等见了面想杀想剐任你处置。我真的有事找你!”说完话,卜慌便把侯江的事情以及和赵海商量的解决办法一股脑儿“倒”给了李毅。最后卜慌诚恳的说道:“李毅,你、我、高风是同病相怜的‘狱友’,在人生的最低谷,我们在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现在我和高风的恩人出事了,我们不能袖手旁观不管吧?可现在我们又遇到了困难,作为哥们儿,你也不能站在一边看热闹吧?所以我想,如果你能帮上忙就尽力帮一下,找你这位亲戚求个情,我和高风代表侯江侯总先谢谢你了。你看……”
“少给我说这些片汤话,我们之间还说什么感谢?”卜慌的话刚一落地,李毅就接着他的话说道:“那位赵副监狱长并不是我的亲戚,但他是我舅舅的战友,两个人一起参加过那一年的自卫反击战,所以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如果想办你说的这件事,我不能直接给这位赵副监狱长联系,人家知道我是谁啊?可能连理我的空都没有。这样吧,等会儿我给我舅舅打个电话,听听他的意见,怎么样?”
说完话,李毅从桌子上拿起香烟,点上火,一边吸烟一边盯着手机,等待着卜慌的话。
电话那头,卜慌并没有立即回答李毅的话,等了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卜慌才说道:“李毅,你想的太天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一通电话就解决了?哪有那么简单?刚才我和高风还有赵海商量了一下,如果你不是很忙,是不是来一趟蓝海?你放心,来回的机票和所有的费用由我和高风承担,你不要……”
“快闭上你那张臭嘴吧,净说这些见外的话,你有没有意思啊?让你这一说,我李毅连买张去蓝海的机票都买不起了?等会儿,你让我想一想!”和卜慌说完话,李毅坐在床上,望着手机想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机拿到手上对卜慌说道:“这样吧,我明天下午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办完事情之后,我当晚就坐飞机去蓝海,这样总可以了吧?”
“好的,太好了,我和高风在蓝海等你!”卜慌高兴的答应着,然后挂断了电话。
把电话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李毅手里夹着香烟,围着不大的房间转开了圈子,卜慌突然打来的一通电话让他的思绪一下子乱了起来:涂料厂的事情还没有理出个头绪,卜慌他们又来了这么一手,自己应该怎么办?
但转念一想,他心里又暗自高兴起来:今天晚上和老张聊一下,详细了解一下涂料厂的情况;明天下午和黄福松、胡主席谈一下合作模式,等把所有的事情汇总之后,自己到蓝海后一边帮着卜慌办事,一边把这些事情和卜慌、高风他们商量一下,说不定他们会给自己出个好主意呢!特别是卜慌,见过大世面,经历的事情又多,一定会给自己一个最好的建议!
“一举两得啊!”想到这里,李毅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然后又抬起手腕看看表,嘴里默默的念叨着:这个老张怎么还没有来呀?
“去餐厅等他吧,就在招待所餐厅吃饭!”想到这里,他拿起手机,关上房门,向楼下走去。
“老李,咱不在这里吃吧?这个地方哪是咱们这些老百姓吃饭的地方?全都是领导啊,咱们找个别的地方随便吃一点就行了,何必在这里凑热闹?”坐在云塔地位招待所的餐厅里,看着来来往往的那些衣冠楚楚、不苟言笑、一副干部相的人,老张有些紧张的对李毅说道。
“放心吧,没事儿的,在云塔这个地方我几乎没有认识的人,你一个看大门的可能也不认识这些领导吧?我们不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我们,两不相干,各干各的事情,各吃各的饭,有什么不行的?”见老张紧张的站着不敢往椅子上坐的样子,李毅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把老张按坐在椅子上,然后附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道:“最重要的是,咱们两个在这里吃饭有人买单,不用咱们自己花钱!快坐下,快坐下!”
被李毅强行按坐在椅子上,老张还是有些紧张,他看看正在拿着菜单准备点菜的李毅,然后悄声说道:“老李,咱们今天见面并不是仅仅吃饭吧?咱们是不是要谈点什么?”
正在拿着菜单翻看的李毅抬头看看老张,然后冲着他点点头。
“您觉得在这里说话方便吗?隔墙有耳啊!”老张皱着眉头看看李毅,脸上挂满了急迫。
听完老张的话,李毅轻轻的点点头。
正在他不知怎么办的时候,老张凑了过来,笑嘻嘻的看着他悄声说道:“在这里点菜吃饭是不是黄局长请客啊?”
李毅点点头。
“这就对了,说黄局长请客只是个噱头,最后买单的还不是政府?所以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说完话,老张站起身来,把嘴巴凑到李毅的耳边嘀咕起来。
听完老张的话,李毅笑着点点头,然后对着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服务员招招手。
“领导,请问有什么安排?”服务员站到李毅面前,毕恭毕敬的问道。
听服务员称自己“领导”,李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很快就进入了“角色”。他打开菜单,指了指刚才用铅笔画了勾的几个菜,一本正经的对服务员说道:“我房间里来了客人,不能在大厅里吃了。麻烦你把我点的这几道菜和一瓶酒送到806房间,可以吗?”
“可以的,请您到房间里等候,饭菜马上送过去!”服务员冲着李毅笑了笑说道。
“好的,谢谢了!”冲着服务员点头道谢之后,李毅站起身来和老张一起走出了餐厅。
推门走进房间,还没有来的及坐在椅子上,李毅就冲着老张竖了竖大拇指,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老张,没有想到,您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心眼还挺多,想事情这么周全,哪像一个看大门的人啊?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您这个老李呀,笑话我是不是?”听完李毅的话,老张先是哈哈一笑,转而一脸严肃的接着说道:“老李啊,我想您今天找我出来的目的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吃顿饭,一定是因为上午咱们没有聊完的话题吧?”
李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冲着老张点点头。
“既然要谈这些事儿,在那种地方怎么合适?在招待所吃饭的都是来自云塔地区各县市的领导,最小的也是公务员。当着那么多人谈咱们要谈的事情不安全啊!”说到这里,老张故作神秘的冲着李毅挤挤眼睛。
“对不起老张,是我考虑问题不周全,还是您想的周到啊!”听完老张的话,李毅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拿起桌子上的香烟,把一支烟递到老张面前,并亲自点燃打火机帮他点上烟。
“哈哈哈哈哈,您呀,总是那么客气,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说完话,他凑到李毅面前点燃了香烟,然后一边吸烟一边笑嘻嘻的看着李毅。
两个人坐了没多大会儿,几个服务员就讲酒菜送进了房间。
“老张,来,端起酒杯,我敬您一杯,感谢您对我李毅的帮助!”等服务员走出房间,李毅首先端起酒杯,笑着对老张说道。
端起酒杯,老张和李毅碰了一下,仰起脖子把满满一杯酒倒进嘴里,然后抬头看看李毅:“想好了?准备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暂时还没有决定。”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李毅一边用筷子往老张的盘子里夹菜,一边接着说道:“这就像找对象,没有深入的了解,怎么敢去民政局拿结婚证啊?即便是草率的结了婚,又怎么能保证白头到老?老张,我说的有道理没有?”
说到这里,李毅笑着看看正在埋头吃菜的老张。
“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但你说了并不一定算啊!”把筷子放在桌子上,拿起身边的餐巾纸擦擦嘴,老张习惯性的冲着李毅挤挤眼睛。
“哦,此话怎讲?难道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不能做主啊?”李毅一愣,一脸疑惑的看看老张。
“虽然我不了解您和黄局长之间是什么关系,但通过您们聊天特别是他今天招待您的规格,我觉得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既然这样,如果他硬要把涂料厂交给您管理,您能好意思推脱?”说完话,老张冲着李毅憨笑起来。
听完老张的话,李毅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老张啊,从外表上看,你是一个憨厚老实甚至有些木讷的人,但真正了解了你这个人之后就会发现,你的城府不是一般的深呀!看来我的想法是正确的:一旦我接手涂料厂,您就是我的左膀右臂!”
听了李毅的话,老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兴奋,反而一脸焦虑的看着李毅说道:“老李啊,我之所以把涂料厂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告诉你,并非是为了等你成了这家涂料厂的老板之后跟着你升官发财,更不是和张潇张老板甚至和黄局长、胡主席有什么过节,故意在背后揭他们的短,而是眼看着这家本来前途无量的涂料厂就这么倒下去心疼啊!你可能不知道,从这个厂子盖厂房开始我就在这里工作,有感情啊!”
说完话,老张一脸忧郁的摇摇头,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老张,虽然咱们认识的时间只有一天,但你的为人我还是非常佩服。”把一支香烟递给老张,李毅一脸真诚的看着他继续说道:“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如果黄局长真的想让我接受涂料厂,作为他的朋友,我不可能推辞。再说句私心话,通过对涂料厂的初步观察,我觉得他的前景不应该是眼前这个样子,如果好好经营,绝对可以挣钱。谁和钱有仇啊?我也想挣钱发财啊!所以,如果问题不大,我愿意试试。但前提是我必须对这个厂子存在的问题甚至是别人不知道的黑幕有一个详尽的了解,否则,即便是接下来也不一定能干好啊。所以,老张,你一定要帮我!”
说到这里,李毅真诚的握住老张的手,眼巴巴的看着他。
听完李毅的话,老张点点头,然后端起酒杯看看李毅:“老李,来吧,咱哥俩喝一杯。酒壮英雄胆吗,喝了这杯酒,我把我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
“好的,老张哥,干杯!”李毅兴奋的端起酒杯,仰起脖子把酒倒进了嘴里。
“刚才我跟您说过,涂料厂自修建厂房开始,我就受黄局长的指派来到了这里,亲眼见证了这个厂子的成长和兴衰。”喝完酒,吃了两口菜,老张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然后接着说道:“涂料厂刚投产的那一年,由于产品质量好,建筑市场景气,再加上黄局长和胡主席的支持,我们厂的产品供不应求,每天在大门口排队等着拉货的车排出去好几公里。那个繁荣呀,让人兴奋!不到一年的时间,我们就收回了全部建厂成本开始盈利。那个时候,我们的工资是整个云塔市私营企业中最高的,福利是最好的,工人的积极性空前高涨。那个时候,云塔市乃至整个地区的人都以在涂料厂工作为荣啊!”
说到这里,老张就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冲着李毅挥挥手,一脸的骄傲。
“那后来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一个企业从兴旺到衰败只用了两年不到的时间,这也有些太快了吧?”看看老张,李毅不解的问道。
“谁说不是呢!”端起酒杯冲着李毅晃了晃,老张闷着头把酒倒进嘴里,叹了口气之后接着说道:“首先是老板张潇的原因。昨天我跟您说过,张潇是个彻头彻尾的公子哥,从来没有经商办企业的经验,涂料厂之前能够那么繁荣,主要依靠的是黄局长和胡主席的监督以及他们在官场上的运作。厂子步入正轨特别是经营的很好的时候,他们两个被目前这种兴盛的局面所迷惑,片面的认为张潇管理经验丰富,是个经营企业的人才,所以,对涂料厂的监督逐步放松,进而把厂子的经营放心的交给了张潇。”
“黄局和胡主席这样做并没有错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要把厂子交给张潇管理就要完全放权,如果他们两个经常插手厂子的事情,让人家张潇咋开展工作?难道……”
“我的老李啊,您的话是没有错,但前提是他张潇必须是个搞管理的人才才行啊,但是,他不是啊!”听李毅这样说,老张有些着急的继续说道:“当黄局长和胡主席把涂料厂的经营权放心大胆的交给张潇之后,张潇开始飘飘然了。他独断专横,骄横跋扈,无论做什么决策从来不和厂领导班子商量,完全由他说了算。更要命的是,之前他曾因聚众吸毒和贩卖毒品被判刑入狱,刑满释放后因为手里没有了钱,加之胡主席管教加严,他才有所收敛。但现在呢?他手里掌握着涂料厂的财政大权,手里的钱多了,没人管他了,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因此,原来的那些‘毒友’找上门来,他张潇的办公室甚至连厂子里的会议室都成了他聚众吸毒的场所,搞得整个厂子乌烟瘴气。老李您应该知道,吸毒是最花钱的一个‘行当’,他张潇爱上了这一口,即便涂料厂日进斗金也经不起他这样折腾啊!再加上他张潇从开始吸毒后,对于涂料厂的事情不管不问,任凭他的几个在厂里担任副厂长的‘哥们儿’折腾,所以,不到半年的时间,涂料厂的产品质量直线下降,并且开始出现大面积亏损。一个好端端的厂子就这样被张潇这个败家子搞垮了。唉……”
说完话,老张惋惜的叹了口气,然后无奈的摇摇头。
“面对这种情况,他黄局长和胡主席就不管了吗?该管的还是要管啊,否则这个厂子不就完蛋了吗?”看着老张一副无奈的样子,李毅着急的说道。
“对于这种情况,我多次向黄局长汇报过,黄局长也找过胡主席说这件事,但是,最后……唉……”摇摇头,叹口气,老张有气无力的接着说道:“胡主席是黄局长的领导,而且是他仕途晋升的恩人,而涂料厂的老板张潇是胡主席的亲外甥,黄局长虽然知道了涂料厂存在的严重问题,但在胡主席面前也只是提一下,而不敢说的太重。胡主席呢?只有张潇一个外甥,平时娇惯的很。虽然他知道张潇又开始吸毒并且把涂料厂变成了一个乱摊子,但也不敢声张,因为一旦张潇吸毒的事情败露,他面临的只有坐牢一条路,这是胡主席最不愿意也最不敢面对的现实,所以……”
“那就任凭他张潇这么折腾下去?难道……”李毅打断了老张的话,刚想接着他的话茬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三声敲门声。
“谁啊?”李毅停下话题,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但就在他伸手打开门的那一刻,他吃惊的眼珠子都要蹦了出来。
“黄局长,您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