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云想了想道:“其实问题并不难想明白,启明远是为私情,而其他人无非是眼红新都护府的生意红火!但此事看似简单,若是处理不当还是后患无穷!问题是正如姐姐说的,单纯的解释毫无用处,可又不能太张扬。恐怕归根结底,新都护府不得不退一步了……”
毕落担忧道:“可这一步又要如何去退?退多远?冥罗门已经没了,从当日情形看,启明远颇有将新都护府据为己有的意图!即便我们关门大吉,恐怕他都不会善罢甘休啊!”
绝云点点头道:“这我也明白!但眼下只能暂时缓解矛盾,一切还是得等应会回来再做计较!毕竟现在新都护府虽然发展很快,可也正是最危险的时候。稍稍一点问题,多年的努力可就要毁于一旦了啊!”
毕落缓缓点头道:“这说的也是,现在恐怕还真没其他办法了……!不过妹子,启明远奸诈歹毒,我怕他会暗中再使什么诡计。毕竟咱们现在还都见不得光,他可以在外面随便的胡说八道,可咱们还是无可奈何!”
绝云沉吟半晌,缓缓道:“这一点姐姐可以暂时放心!我想,凭家和洛天家两块招牌,大多人还不会敢随便挑衅。启明远就算再奸诈,他现在连自己都是个孤魂野鬼,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毕落点点头,沉吟半晌问:“妹子,南异雪最近可好啊……?”
绝云苦笑声摇摇头道:“怎么会好?本来南异雪那孩子就一直郁郁寡欢的,自从知道洪潇成亲以后,更是终日食水不进,人消瘦了好多……!”
毕落皱眉道:“这可不行啊!好好一个孩子,可不能就这么糟蹋了!现在洪潇的情况是不得不隐秘,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南异雪有个什么好歹啊!”
绝云无奈叹道:“哎!姐姐,南异雪自小由我养大,她虽非我亲生,但我对他向来比对亲生女儿更加疼惜!可那孩子虽然外表柔弱,但实则骨子里骄傲得很呐!如今她对洪潇已经是情根深种,若再瞒下去,我真怕……!”
毕落心里也极为担忧,缓缓沉吟道:“妹子,现在这事实在是没有办法。除非哪天洪潇身份公开了,否则南异雪那,你还得多辛苦啊!”
绝云苦笑道:“姐姐,为了南异雪,我怎么辛苦也不怕!可是,我辛苦能有用么?解铃还须系铃人!况且又是此等男女之事,又岂是旁人能开解的?否则,当年殷姐姐又何必为情所苦……?”
毕落想起当年,心里也不禁满是苦水!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母必有其女!当年叶洪明智冠天下,如今其子只会更加深不可测!而陆远为情所困,不辞劳苦的辛酸追寻。如今其女也是专情如痴,只叹天意弄人,她所心仪竟然是骨肉亲弟弟,注定比其母更加苦恼!但男女之情也确实唯当事双方才能解决,旁人真是半句话都说不上的……!
知道了启明远的诡计,木剑叟等人也不禁大为烦恼!聚在杨剑英家里,几人相对苦叹,皆是无计可施……!
沉寂良久,木剑叟心里忍不住气急,一拍桌子恨道:“启明远那畜牲,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如今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再也没有办法了,我这就去宰了他,大不了小师弟回来,天大的事我去向他请罪……”
红女游绫忙一把拉住丈夫劝道:“四哥你先别急!姨娘不是说了,已经拖了他一个月的时间。我想小师弟心思细腻,绝不会放着这里大堆事不管。咱们且先耐心等等,小师弟去了那么久,大概也该快回来了。万一到时候他还没消息,一个月的时间里要想杀他,凭你武功还不轻而易举?”
杨剑英也点头劝道:“是啊!四弟,弟妹说的对!你别忘了,小弟的事他自己早就都有了全盘计划,他说过的话咱们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打乱!如今万事都在紧要关头,稍微一点错漏,恐怕都会妨碍了他全盘计划!向他请罪不算什么,但若是坏了他大事,要解救可就更加不容易了……”
木剑叟怎么不明白他们说的道理?但他心里现在除了彷徨无计,更多的是对昔日同门手足之情的追觉醉苦!想起自己兄弟五个自小一起被师父收养长大,传授武功,教导武功读书,十几年一家人是何等的其乐融融!
但今时今日,大哥身陷险境,生死难测!老五已经昏迷二十多年,至今毫无醒转迹象。而二哥、三哥沉沦劫数,自己则对一切丝毫无能为力!
师父一家惨死,好不容易留下一双儿女,却又是如今这般景象,天意弄人真是何其的残忍?
怀着满心的苦涩,木剑叟痛苦的声音忍不住哽咽:“我知道你们说的都对!可现在这时候,让我怎么还能沉得住气什么都不干?小师弟离开前把一切交给咱们,别提能干多好,至少能保证别出什么大乱子!要是真出了什么大事,咱们还有什么脸见他呐……?”
几人何尝不是他一样的心思?可事情毕竟还没到最后时刻,所以谁都没法下决心去改变小达摩的计划。
此时此刻诸人心里都充满了惆怅,小达摩自己计划了一个全盘的计划,但他又是否想到了如今的情形?或者说,他在计划一切的时候,又到底有没有计算到很多意料之外会突发的事情?
如果轻举妄动,则可能破坏了他全部的计划。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是否该死守他未必就真的天衣无缝的计划?这样的两难之境,实在让人无法去决心抉择……
反过头来再看看启明远,虽然家一行未能得到预期的效果,但也算是已经把家和洛天家成功给拖下了水。如果一个月之后他们不能让所有人满意,两家的声望必定一落千丈!届时自己便可以纠结大众去向新都护府寻衅,两家声望降低之后也无法再和自己想抗,那样大漠仍是自己的天下!
而如果他们有了回复,口说无凭,到时候就拉着他们去找出新都护府那个神秘的苦主来向大家交代。如果其仍不出面,那一切就都只是空话。若他出面了,自己便可以探知其底细,至少也算完成了组织交代的任务!到时候邀功请赏,自己也是稳赚不赔的!
想到自己这一石多鸟,立于不败之地的绝妙计策,启明远不由得大为得意!并且暗中思量,那新都护府的苦主不知何许人也,听统领的意思,主上对他颇有招揽之心。万一此人真是个角色,日后恐怕自己还要受制于他,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一念及此,启明远不禁惧由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深感无论如何,那新都护府最好能收入囊中,但其苦主势必不可留为后患!但再一想,自己连续两次败给了新都护府,足见其苦主必然也非同小可!
若想除此大敌,恐怕仍颇费思量!唯一的方法,就是假意与其结交,待日后他对自己不设防的时候,再伺机下手除掉他,那才是万全之策!
还是那句话,小聪明实在难以解决问题!启明远自以为计谋得逞,却丝毫没想人家不见得就会遂了他心意!而且凡事总该给自己预留个“万一”他老人家的位置,否则他可真会给你毁灭一击!
无论小达摩的计划是否算到了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反正启明远是真的一点都没想!反而一心以为计策绝妙,连万一他老人家都奈何不得……!
连日里敦煌城中格外的热闹,所有人都在猜测启明远代表的大漠下三滥,是否能扳倒新都护府?虽然到今天人们对新都护府的认识还只局限在表面,但其势力的扩展足以证明实力的强劲!或许单纯的强者无法让人心存期待,但启明远那种卑劣之徒,却绝不是人们所希望的胜利者!
此事在大漠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原本北地王回到阳关为的就是图个清静,可如今却又不得不回到敦煌!
见他回来,绝云一时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丈夫的态度极为奇怪,没来由的转变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心里究竟存了什么秘密?可世上有些事是不能冒险的,让绝云始终不敢去试探!
北地王并不了解妻子的心情,但他自己的心里却绝对不轻松!很明显,自己无法完成任务,组织让启明远出手了。论武功,启明远根本毫无取胜机会。但如果只是作为一条引线,他倒是的确比自己更加有用的多!
小达摩是否能禁住引诱?在得知他人不在敦煌之后,北地王稍稍放心!可他不在,新都护府其他人岂非更没什么能拿大主意的了?万一事情闹大了,结果又有谁来收拾?可现在事情已经不在自己控制范围内了,两边都不是他能左右的,为今之计也只能耐心等待事态的变化,也许可以找到峰回路转的机会……!
一个月的时间并不长,到了日子,家父女也确实给不出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答复。启明远嚣张得意的带着几十个小帮会,以及一帮大漠奸商聚集到三义酒楼之外,迎面杨剑英和木枯成则带领护卫与之对峙!
看到二人身后的古绝道人上官庭和丁六,启明远不觉有点含糊!若论第一次失败,自己或许有点冤枉!而第二次也是运气欠佳,可如今两人俱在,自己可绝非其联手之敌!但自揣已经抢占了先机,又有极多大漠名宿支撑,启明远仍感腰杆极硬!
大步走上前,启明远作了个四方揖道:“众位!今日在下蒙敦煌各界朋友抬爱,推举出来主持公道。就新都护府垄断商业之事,向他们讨个明白!天下事当以理为先,新都护府如此专横跋扈,任意欺压同道,实在过于无理!今日若不能给大家一个交代,日后恐怕再难于大漠立足了!”
他这番话说的虽然夸张了些,但善意罗煞门如今遍及大漠是真的,让很多人眼红也是真的,所以在严重的指责都会得到赞同!
沉思片刻,杨剑英缓缓走上两步,向四面拱手道:“各位!在下善意罗煞门杨剑英……。我新都护府数年来承蒙各界抬爱,的确经营颇为顺利,然而却从未与同行之间发生无谓冲突。所谓装横跋扈,任意欺压同行云云,实在无稽之谈!至于说本庄垄断大漠商业,正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做生意靠的是信义,是本事,难道生意开得多了,就算是垄断行业吗?”
启明远冷笑道:“你家老板,你们新都护府财大气粗,本事高明,别人自然无话可说。但你们在大漠各地不断开设铺面,故意压低价格,你们银子富裕别人管不着,可总该给同行都留碗饭吃吧?”
杨剑英淡然道:“启门主所言故意压低价格,许是说年前江淮水灾,我新都护府粮价下压?不过,为商图利固然无可厚非。可人活一世该无愧天地良心,不该昧心黑钱!而且新都护府虽然为灾民下降粮价,但大体浮动并非极多。难不成我新都护府要和那些黑心商家一样趁火打劫,视百姓疾苦不顾就对了……?”他话一说完,四周立刻一阵如雷喝彩!
启明远脸色一沉,缓缓道:“此事便权且不提了!但大漠漕运向来又水路各帮派分掌,新都护府无视规矩,岂非于理不和?”
杨剑英淡淡笑道:“对此新都护府只是商家,我们寻求运送当然要以性价比去权衡!难道启门主认为我们该甘心当冤大头,随便乱花银子?况且漕运向来是各家生意,并非由谁垄断一说,不知启门主所谓规矩,又是何人所定……?”
启明远不禁一呆,一时无话可对!当即转头对毒百道:“爷爷!您看到了吧?做生意自然有做生意的规矩,哪有那许多道理?他们客居大漠,便该入乡随俗。但却如此目中无人,难道您老人家就坐视不理吗……?”
毒百微微皱眉!按说杨剑英说的一点没错,凭良心做生意怎么会不对?可经商之道也的确有各地方不成文的规矩,并非任何一家能凭良心去违背!这里面确实有很多难以讲出道理的地方,但却是让人无法反驳的!
见父亲犹豫,绝云抢先开口道:“启门主的话似有不妥!适才是你一开始便说天下事当以理为先,如今人家你家老板所言入情入理,你又来说什么规矩,没理好讲,这岂非自打嘴巴?”
启明远一愣,皱眉道:“话不能这么说,这大漠不是谁一家的,商业乃是大家共存!新都护府不尊规矩,搞得大家生意做不下去,难道家和洛天家愿意眼睁睁看着饭碗被人抢了?”
绝云还未回话,北地王淡淡接口道:“你家老板所言不假,做生意该靠信义,靠本事!若我饭碗真被人抢了,只能怪自己本事不济,岂能眼红别人发财,就要去挑衅生事……?”
启明远脸上不禁一红,深深看着他,心里一转念又向杨剑英道:“你家老板,事到如今已经是我大漠各帮会和商会共同的决定,你们新都护府欺人太甚,今日若不能给大家个满意的交代,恐怕就怪不得我等会有所得罪了……!”
一边古绝道人上官庭缓步上前冷笑问:“不知启门主意欲如何得罪……?”
眼见丁六也走到杨剑英另一边,启明远不自觉心里一颤退了两步。而看到双方到了刀拔弩张之时,原本此事就难有道理可讲,家父女心里颇为烦愁!
启明远自知武功难敌对手,但自认人多势众,大不了混战一场,官府来了也一定是向着自己的……。
正在双方怒目而视,混战一触即发之际,不知谁突然叫了一声“钦差大人到,知府大人到!”
众人放眼看去,远处一大队官兵迅速奔来,两匹高头大马上一人正是敦煌知府,而另一个,竟是白如名……!
来到切近,启明远心里惊疑不定,忙跑过去拱手道:“于大人!三……白大人,两位来得正好,他们……”
他话没说完,白如名理都没理他,径自向人群走去。而知府于强同样看也没看他一眼,紧跟在白如名身后!
来到人群中央,站在那。知府赔笑了下,转向众人朗声道:“圣旨到……”
众人惊讶的互相看看,虽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跪下听旨……
“大学士白如名功在社稷,才华横溢,现擢升西域总督,总领两省诸事,即日到任……”
启明远听了心里一惊,但随即又不禁一阵狂喜!虽然两人多年一直不和,但此时他却非要向着自己不可的。
可还没等他高兴起来,白如名从旁边随从手中又接过一卷圣旨宣读:“圣旨到……”
众人才都起来一半,就只能又一次更不情愿的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唐肃宗诏曰:昔日冥罗门叛逆之事,经朕四方查询,如今已确系乃前北地王颜开,与江湖邪派组织‘鹜姬’勾结陷害!思及朕一时不察,竟害忠良遭难,实感痛心疾首,寝食难安!然事过多年,惟痛定思痛,全力悔改,方不负忠良沉冤!今昭告天下,免冥罗门门主叶洪明叛逆之罪,敕封一字并肩王,护国真君!其昔日门徒属下一概免罪,由府库拨银抚恤!令天幸喜得莫贤王于当世尚存两子一女,特擢其长子莫问寒承袭爵位,加护国元帅之职!长女莫南异雪加封月容郡主,赐金万两,缎万匹,田万亩!次子小达摩淡薄名利,不欲官禄,朕心甚佩!遂安其心愿,准归大漠,令赐朕亲书忠义门牌匾于新都护府。上至王遂贵胄,下至黎庶百姓,擅闯者立斩!钦此……!”
这圣旨上说明是为叶洪明平反昭雪,谁都听的明白,而且还公开了其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的身份!至于将当年的罪行都归责于颜开以及邪派组织身上,并且没说明其勾结因果,也算是漏洞百出。
可叶洪明造反原本就是没人相信的事,只要给他平反,也根本没人去追究其他的!
并且现在公开了小达摩便是新都护府的苦主,所有人都不禁大为惊讶!但对其兄其姐的身份,大多数人一时间还无法了然!再看看启明远,已经是满脸死人一样毫无血色,而和他同来的一帮人,早已逃的干净!
酒楼中木剑叟跑出来,和白如名相拥而泣:“三哥!他做到了,小师弟做到了……”
白如名也紧搂着师弟大为激动:“是的!做到了,小师弟真的好了不起!有子如此,师父和师娘在天之灵也一定可以安慰了……”
红女游绫被这情形也感染的眼里含泪,轻轻笑道:“好了四哥,三哥才回来,大家有话都进去再说吧……!”
木剑叟忙抹抹眼泪点头道:“对!对!三哥一路辛苦了,快来,进去坐下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真相大白,绝云心里也极为欢喜!而毒百更是忍不住大笑出来:“哈哈!洪潇果然了不起!没辜负了我希望啊……”
绝云假装奇怪的看向父亲问:“爹!原来你早就知道洪潇了……?”
毒百一愣!看看女儿,父女俩突然会心一笑!而一旁北地王,心里又惊又喜,可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此时古绝道人上官庭来请各熟人入内,走到门前时,北地王看了眼启明远,见他此时一派失魂落魄,心里不禁又是解气,却又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兄弟情长岂易折?云雾开处泯恩仇。
皇家诡谲世最险,怎比飞鸟瞰苍穹!
白两三当年被师弟启明远一掌击中要害,之后又被洞穿了肩胛骨二十多年,一身武功早已烟消云散,想再恢复实在是……!
“大师兄,你受伤太久,我翻遍了血刀谱和毕岑苗疆绝书,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可以帮你恢复武功!不过,断石诀算是天下无双的绝顶内功心法。过了这阵子我教给你,至少应该可以对你身体有所帮助!”
白两三对自己一身武功尽失,说毫不放在心上恐怕谁都不会信。但他已经苦苦忍受了二十几年暗无天日的折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重见师父一面!可他也明白师父必定毫无幸理,那只是一个支撑他活下去的寄托而已!
而如今虽然不能再见师父,可能见到师父两个儿子,对他仍是极大的安慰!“小师弟,没关系!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反正也二十多年了,其实我也早都习惯了!现在能见到你们,我真是比什么都高兴啦……!”
白芝仙轻声叹道:“哎!大哥早就说过,守仁你性格过分忠厚,这江湖上浑浊难猜,恐怕难免会吃亏的!但怎么也想不到,你这亏竟是吃的……”
白两三微微摇头笑道:“姑姑!为师父别说吃亏,就算丢了这条命,守仁也无怨无悔!大丈夫一生当顶天立地,无愧良心!师父给我们五个取名仁义礼智信,就是希望我们可以做人端正。只可惜!哎……”说着白两三看了眼门边怯怯的白如名,不禁长叹一声……
几人一回来,白两三已经醒了过来,而白芝仙也把几年中发生的事都简略告诉了他。可诸人进门后,白如名见大师兄醒了,却不知为什么自己辛苦照顾了他二十多年,如今却不敢过去表达一下心里的喜悦!
小达摩看看两人,缓缓过去把白如名拉到床边道:“往事已矣!当年的事情错综复杂,连我爹都难逃灾厄,旁人会误中奸计也是情有可原!况且三哥这二十多年来过的也并不快活,悔恨的折磨,不见得好过牢狱之灾。大哥,人活着总得往前看,犯了错只要能改,为什么我们不给他个机会呢……?”
白两三长叹声,白如名一下跪倒床边痛哭道:“大哥!我该死,是我害了师父,害了大家。我不敢求你原谅,只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哪怕能做一点点事,让我可以补偿一点点,我死也甘心了!”
二十多年来,白如名勤勤恳恳照顾这白两三,他心里何尝不明白?如果白如名真的可以欺师灭祖,又怎么会甘心照顾自己这个废人那么久?如今知道了他其实也是受人陷害,虽然觉得确实怪不得他,可毕竟师仇如山,他心里总不免会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鼓着并不多的力气,白两三狠狠锤了师弟几下哽咽道:“老三啊老三!你……你怎么就……哎……!”
这声“老三”已经说明了一切。而接下来,最让人担心的当然还是小达摩!月氏族公主苦思良久,此时不禁劝道:“洪潇,我想了又想,不管唐肃宗是否可信,但那七大护法神秘组实在太可怕了!而且事到如今,恐怕这次会出现的就是那组织首领。你爹当年宁愿牺牲自己,可见其厉害!你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非要去冒险吗……?”
见几人都担忧的看着自己,小达摩淡淡一笑道:“我现在的武功,不见得已经超过当年我爹,但想必也相差不远!至于对手,其实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不可能有十足把握胜过。但要对付他们首先就要保证自己的隐秘,并且是在一个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地方!而如今,我的隐秘已经到了最后,而那个他们不会怀疑的地方,天下也只有现在的皇宫了。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我不认为上天会再帮我,所以这个险我必须去冒!”
莫问寒皱眉道:“洪潇!我也是爹的儿子,看着你去冒险,我这当哥哥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大不了……”
小达摩微笑打断他道:“哥!皇宫里有几千侍卫,两万禁军,但在那些江湖高手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如今我此行同来的高手已经损失大半,恐怕难以应付以后的麻烦。所以我想你可以去招集相熟的都护府,到时候埋伏在天牢以外。一旦我与对方交手,你就立刻带人去围攻他手下。记住,不要拼命!”
莫问寒点点头,白如名沉吟道:“小……小师弟,你到底要怎么做?说出来,我们也好先去准备一下……”
小达摩淡淡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几天里,小达摩独自在房里打坐练功,力求事发时自己可以保证最好的状态!而其他人也不敢去打扰他,只能暗暗担心!不过那天之后,小达摩已经暗中吩咐楚奉之等人在阳关古镇里四处布置,城门和皇宫附近都派了很多人把守监视。
事情已经过去六天了,可始终没有丝毫声息传回来。可小达摩确信对方必定会有前哨入城,甚至是所有人都已经暗中潜入了阳关古镇。看起来,非到紧要关头是不可能有丝毫发现的……
当天夜里,小达摩乔装成士兵跟着白如名走进皇宫,唐肃宗已经准备好一切,大太监李初九亲自带两人走进天牢!
一路上,小达摩无意中观察到这太监。到了牢房时,李初九屏退了随从,对两人道:“两位!此处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请看看是否还有什么需要……?”
小达摩四周查看,缓缓点头道:“公公是皇上身边宠信之人,在下也多听了些公公的事情。如今亲眼见到,公公内力浑厚无比,实在是我生平仅见!有公公在旁守护,皇上可高枕无忧了……”
听小达摩说李初九会武功,白如名不禁一惊!而李初九更是心头一颤,微微颔首道:“公子取笑了,奴才不过是个下人,如何会什么武功……?”
小达摩淡淡一笑问:“公公可知我是何人……?”
李初九听了一愣!多少年来,唐肃宗对他极为宠信,几乎可以说是无话不谈,但只对历年的心结偶尔提提。如今他也听唐肃宗提起小达摩,可他心里仍在犹豫!
笑了笑,小达摩缓缓摘下头上的大帽。李初九心里一震,脸色瞬间惨白!
小达摩缓缓道:“昔日家父由门下精挑细选出一部门人,用以安插武林各处。而那些人彼此交往其实并不深,一直由其中一人负责联络。家父亡故之后,那位叔叔将家父所传托于他人,自己则从此失踪!而据其中一位叔叔所言,那位因感念家父的恩情,将自己的姓氏也改为了莫……”
李初九眼中已经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跪倒哽咽道:“属下李初九,参见公子!”
白如名见了心里大惊,根本反应不过来!
小达摩忙伸双手扶起李初九,哀伤道:“叔叔,为了我爹,竟然让你如此牺牲!身为人子,我实在愧对列位!你若再行此大礼,岂非让我无地自容吗?”
李初九坚定的摇头道:“公子不可如此说!属下的性命乃是门主所救,莫说区区肉体,便一死又何足道哉!今日得见公子,属下已是万千之喜,又岂敢不尊!”
少时,三人渐渐平复了伤感,李初九缓缓讲出了自己多年来的际遇……
二十多年前,李初九原本一直潜藏在阳关古镇负责其他人之间的联络。之后一次叶洪明吩咐他和众人退出阳关古镇,散居各地。不久冥罗门覆灭,李初九决意为门主复仇。四处搜寻线索,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为死去的所有人伸冤!但显然那全无可能!
几年里,李初九走了很多地方,始终是一无所获。并且自认若想为门主报仇,凭自己武功是万难成功。而当年之事的主凶乃是唐肃宗,于是李初九忍痛进宫当了太监!经过多年的努力,加上运气不错,李初九终于熬到了唐肃宗身边的亲信!
可在宫中多年,他也发现了很多异常的情况,不由得开始对当年之事产生了很多怀疑!所以虽然他要杀唐肃宗是易如反掌,可却始终没有动手。至于他如今一身绝顶武功,倒是得自十多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当时李初九一次负责监督清理内宫,无意中在大批杂物中发现了前朝大太监上官庭的遗物,并且从中发现了一本无名武功苗疆绝书。
原本李初九对学武已经没有多大兴趣,可见那苗疆绝书开始讲明要修炼此功,则必须为阉人!而虽然这对李初九已经并非难事,可如此的条件倒是让他好奇心起!本来是无可无不可的学习,但李初九渐渐感到自己的武功进境居然难以言说。无奈的是他要掩藏身份,又不能去找人试验,所以到今天还是难以确认自己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