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伊尔村乃是纳明辖下的一处小小村庄,常住人口不足五百,而当这里成为了前线之后,机警的村民们当机立断便收拾齐了行李细软离开了家园躲避战火,只留下了几十个实在走不动的老家伙守在村庄之中,这让当初在此修建防线的南清帝国步兵团叫苦不迭,连民夫都征召不到几个,所有防线工事都必须要自己来亲自己动手,可是着村庄人口少并不代表地方就小了,萨伊尔村的防御按照陈烬所派出的团部参谋计算至少需要部署三公里长的防御阵地才能形成体系防御,而才堪堪两千多人的南清帝国步兵团在没有什么大型施工设备机械帮助的情况之下修建如此之长的阵地,简直就是难为人。
最后幸好陈烬加派了一个索马里步兵团给他们,这下子这些南清帝国的丘八们终于找到了可以欺负的对象了,在国内他们就没过过这种憋屈的苦日子,到了国外面对着共和国的大兵们他们很识趣,一声不吭老老实实,这下子见了这些非洲土著一下子就开始嘚瑟了,南清帝国步兵团几乎将所有修建工事之中的苦活累活全都交给了这些黑人来干,而且动不动就是打骂,甚至还克扣短少他们的伙食,这就导致了两军关系极为紧张了,以至于最后索马里步兵团面临压力一声不吭就把南清帝国步兵团给卖了,导致防线出现漏洞被苏军突入,南清帝国步兵团损失惨重,最后好在戴安澜少校带着麾下人马迅速救场才不致阵地丢失。
陈烬此刻也穿着一身作战服,拎着一把突击步枪戴着钢盔,肋下别着尼泊尔军刀坐着吉普车赶到了萨伊尔防线。
“轰轰........”几枚苏军炮弹落在了疾驰的吉普车附近,司机紧握着防线盘在被炮弹炸得漫天飞舞的烂泥之中险而又险的避过了一处处烂泥坑和一发发飞来的炮弹,陈烬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脸色淡定,他相信自己的运气不会这么差,就算是被一发炮弹给砸死了,那也算是阵亡,死得其所了。
“啾~”一阵急刹之后车辆稳稳的停在了前线指挥五百米外的地方,在前进就是苏军炮火覆盖区域了,陈烬拿起枪下了车,带着司机弯下腰一阵小跑会和着前来迎接的杨立青中尉赶到了前线指挥部。
“参谋长!”面色漆黑一身血迹的戴安澜向陈烬行了一个军礼,他头上顶着的钢盔上多出了几道狰狞的擦痕,似乎是弹片所造成了,身上的军服也破了几处,破口处内还露出了绷带,隐约可看见血迹。
陈烬摆了摆手,温言道:“戴少校,辛苦了!”
“职责所在,不敢言苦!”戴安澜一脸严肃的说道:“参谋长,我部目前已经损失超过三分之一,苏军进攻一波比一波猛烈,毫无停息的征兆,目前我们压力非常大,您看看是不是能够调些人来支援,毕竟防线太长了,我们的兵力实在是单薄。”
“人倒是有,但那都是我们最后的机动兵力,目前正掌握在团长兰凯中校的手中,现在还不是调动的时候。”陈烬走近了指挥桌,伸手擦去了地图上面的灰尘,皱眉道:“赌局还没有到揭晓底牌的时候,我们就压上了全部的赌注,那么也就代表我们输了,坚持下去至少还有孤注一掷的希望,顶不住压力就只有输光所有黯然离开了。”
“戴少校,你我也算是旧识了,都是从国军转到国防军麾下的,但你不同,黄甫军校毕业的高材生,受过正统军事教育,指挥过师级单位作战,算是科班出身,还当过将军,比我出身好多了。”陈烬转过身接过卫兵递来的水壶灌了一大口,说道:“我不同,我是野路子出身,走了狗屎运才当上这个参谋长的,就算再走运也就是上校顶天了。”
“长官言重了。”戴安澜面色动容。
“坚持住,这次战役过后我和兰凯中校都会向师部表功的,多打几仗,升个中校指日可待,到时候再去参加个军官集训,战时也就一两个月的事情,出来之后就算是将官苗子了,当然这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陈烬说完之后目光灼灼的看着戴安澜的眼睛,他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微微的波动。
显然,曾经担任过国军将官的戴安澜一向是个敢打敢拼的军人,只不过现在被撸成了少校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心里没底,担忧自己老底子拼光了就没人管自己了,这些都是曾经国军的陋习,但他到现在还是没有忘却总是习惯性的担忧自己成了光杆司令。
此刻听到了陈烬的保证,心里头有底多了,没有哪一个军官不向往自己肩膀扛一颗将星的,哪怕不是金星,扛一颗银星当准将也是好的。
“放松一些,身为指挥官,要有全局眼光,不要在意损失,合理的损失在战争中是无法避免的,就算是你我,到了必要的时刻也得做好以身殉国的准备。”陈烬拍了拍戴安澜的肩膀:“学着去从战争客观角度来思考如何作战,这才是避免损失的最好办法,一味地惧怕损失那就会损失的更加严重。”
“我来之前听过参谋汇报你这里的具体状况了,你的指挥太过粗略了,前线一直都僵持的,苏军进攻哪里你就在哪里增援,这简直就是在被敌人牵着鼻子走。”陈烬走到了指挥部掩体的一处射击口前,透过潜望镜观察着前方激烈的战事,下令道:“命令前方官兵保持远距离交战,不要怕弹药供不上,给我保持交火距离,越远越好,放近了打虽然准确率高,但我们的伤亡也大,要发扬火力优势。”
“配给你们的机枪迫击炮不是当陪衬的,你们基层军官的指挥太过保守了。”
“明白,长官!”戴安澜身旁的一位军官立即记下了命令。
“还有,配给你们的团属火炮是我特地交代的,可我发现你们每次到了快要撑不住才呼叫炮火支援,这让后方炮兵只起到了一个遮断敌方增援的作用,你是前线指挥官,后方的炮兵都得听你指挥,无关乎什么嫡系上下之分,你的命令他们不敢不听的。”陈烬说道:“不要小家子气,放开了打,炮弹什么都是军需官该考虑的事情,你作为前线指挥官所需要做就是就是以火力优势来降低伤亡,以前国军放炮按颗数算的都是过去了,现在我给你配备可十几门自行火炮和牵引火炮,口径都是105到155的大口径,炮弹是论吨算的!”
“是,长官,这是我疏忽了。”戴安澜立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之前他都还一直的下意识认为火炮支援是很珍贵的,必须要谨慎使用,殊不知国防军的火炮一直都是在被前线部队滥用的,仅仅只是怀疑那里有敌军就可以一顿狂轰滥炸,更不用说眼前的敌人都在眼皮子底下了,那必须是持续炮击,只要炮管子没红,就给老子一直轰,反正敌我双方的炮兵阵地现在都是处在各自阵地后方射程外射击,谁都打不到谁,除非有增程弹,完全可以放开了打。
戴安澜只是以前在国军待久了,过关了苦日子,那时候国军超过105口径的火炮都属于进口的昂贵火炮,火炮贵,炮弹更加贵,开炮的权利至少都掌握在军一级指挥官手中,一场战役能给你打上几十发炮弹就算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这也就是黄埔嫡系才有的待遇。
“让炮兵自行把握,对前方战场进行监视性炮击,哪里有敌人活动就炮击那里,打乱苏军的进攻节奏,对于苏军进攻的重点防线放开防御,采取侧翼交叉火力阻截,配合炮兵的弹幕把他们都歼灭的前进的路上,一线部队要集中你们所有的冲锋枪、突击步枪等自动火力,让士兵们不要在乎子弹,严禁近身拼刺刀,子弹打光了不要紧,明天我们的增援就会陆续赶到了!”
“明白!”戴安澜继续答应道。
“把你的组织的那些敢死队全都解散了,对于那些敢于直面死亡的士兵和军官一向都是我们所稀缺的,让他们当敢死队是极大的浪费和对军队的不负责任,其实你把麾下真正的火力全都发扬出来,就可以顶几支敢死队的作用,我们不是旧式军队,而是现代陆军,崇尚的是让敌人倒在我们的射程和口径之下,而不是用刺刀和枪托去干死他们。”陈烬语重心长的交代着。
这些以前国军出身的人总是带着一股小农味道,哪怕是再紧要的关头也喜欢在手头存下弹药,以作撤退和其他作用,始终放不开发扬自己的目前的火力优势,苦日子过多了总想着存点余粮,指挥官往往总是兼任了半个军需官的职务,束手束脚哪能打好仗?
国防军一向都是子弹炮弹放开了打,没了就往后方呼叫,打仗是我的本分,补给就是后方的事情了,一旦因为弹药不足出现了战事不利的局面,那就不是指挥官的责任,而是后方军需部门的失误,这是要进行严肃追责的。
这场战役开始之前,张竟成准将就已经呼叫后方军群司令部在各个防线囤积了大量弹药,虽然只够放开了打上三五天,但也足够了,三五天之后如果增援还不到,那就是其他友军的事情了。
“还有我配给给你们的车辆!车辆对于一场现代化战争来说也是一种非常重要的作战工具,虽然它们没有火力,无法杀伤敌人,但却可以最快捷的运输你所任何需要的东西,但你却仅仅只是把他当做行军用的工具,在你手中仅仅只是起到了方便你赶往前线的作用,从你一抵达前线开始,我就没见过你的阵地有一辆卡车开往后方,我想问问你你的伤员怎么办,难道让他们自己走回纳明的战地医院,这可得走上七八公里呢?”
“或者还是说在你指挥下没有产生任何伤员,有的只是阵亡?”陈烬揶揄着问道。
“这个,长官,很多伤员也算是我部的战斗力,尤其是在兵力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戴安澜可不敢担上罔顾部下生命的责任,解释道:“很多伤员都坚持不下火线,要继续战斗!”
“罢了,我没有追究你的意思。”陈烬摆了摆手,说道:“你很幸运,你会下的大多都是老实的士兵,能够吃苦耐劳,你要是带领的是的国内北方的士兵,你在有条件的情况之下不让负伤士兵撤下阵地甚至还让他们继续战斗的行为就足以引起哗变了,这个影响很不好,没有人愿意会跟随一个冷血的指挥官作战的,下不为例!”
“是,属下明白了!”戴安澜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国防军中,打了败仗只要伤亡合理,指挥没有什么差漏,一般上级或者部下都会体谅,但你如果故意在战斗中强行命令部属带伤战斗打赢了一场战役,虽然上面不会说什么不是,但下面的的人可就不干了,而且上级表面不说什么,但实际上在心里就把你记上了小黑本了,没见着上次阿拉巴特战役,张孝准打赢了还是郁郁寡欢的?就是因为伤亡太大,虽然晋升了中将,但那也是因为那场战役的特殊性,换作平常如此大的伤亡不谈升职,不撤你的职就是走运了,不过就是如此,张孝准也在统帅部留下了一个会打仗但是不会珍惜兵力的印象,故而此次的对俄战役中,统帅部都不敢把精锐部队补充进高加索集团军群,拿的都是一些前国军降租和盟国仆从军来糊弄张孝准,怕的就是张孝准一仗就把那些精锐全都给打残了。
而补充的这些国军降卒虽然敢打敢拼,不怕伤亡,但大多都只是经过了两三个月至多半年的强化训练而已,对于国防军目前的战斗模式一知半解,充其量就是一支装备现代化武器但却保留着旧式作战思想的军队,这也就是统帅部一直都没有成立单纯由国军降卒组建而成的部队,别说师级单位,就是一支团级单位都没有,全都是打散当作补充兵员掉给了前线,原因不是怕他们起异心,而是生怕他们再打出一场像是淞沪会战那样一般的悲壮会战,这实在是国军以前和日军作战时的记录太过生猛了,搞得统帅部的人都怕。
淞沪会战时,师级单位就那么被当成消耗品一般送上战场,毫无战术战略意味的一上午或者一整天就被打残了,甚至是被打得撤编了,这种作战方式谁能接受,在国防军一个师那可是算是战略单位了,小型战场,甚至一个师可以单独组建一个战区独立作战,国防军满打满算也就才两百个师不到,哪经得起如此消耗。
而这些前国军官兵自补充进国防军参加战斗以来也是问题频出,军官战术思维僵硬,还是抱着以前老一套,以伤亡换伤亡,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赚了,殊不知自己的长官拿到伤亡报告之后那难看的脸色,这些军官总是选择性的忽视了自己身后无所事事其实很想帮忙的炮兵和装甲兵,因为这些军官在以往的战斗之中从未经历炮兵单位和装甲兵单位会密切配合自己的战斗,他们一直都认为,炮兵和装甲兵都是大爷,至于那些天上飞的飞机更是自己的祖宗,供着可以,使唤那可就折寿了,友军嘛,不拉后腿就烧高香了,能给支援就是万幸,不可太过索求了。
殊不知换作任何一位国防军正统军官来,那可就是直接吆五喝六,给老子上,给老子轰了。
军官们指挥出问题,而士兵们则是太会吃苦了,以往习惯了孤军奋战,缺弹少粮的他们总是喜欢追求精度,精打细算的计算着如何使用自己手中的每一颗子弹,喜欢冒着危险把敌军放近了打,阻击战你把敌人放到了一两百米的距离才开火,准确率自然是高,但你有把握能够挡得住苏俄人在政治委员铁腕下的亡命乌拉吗?
更要命的士兵们完全不信任自己的能够在负伤后得到妥善的治疗,他们总认为伤员们被拖上卡车带离部队之后就意味着被当作废物遗弃在了异国他乡,任其死活,战地医院在他们的印象里就是草菅人命的代表,到处都是死人和即将要死的人,没有药品、没有医生,全凭自己熬过去,就算是熬过去了也会被扔进肮脏混乱的兵站然后被当作废物利用的垃圾扔到下一支人生地不熟的的军队继续下一个轮回,与其如此这些士兵就死都不愿意离开自己熟悉的部队,与其被当作垃圾处理,还不如死在熟悉袍泽身边,至少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袍泽兄弟还会给自己一个入土为安,有交情的甚至还会把自己的骨殖带回家乡安葬,这样过往缘故令人国防军一众人了解之后既心酸有无奈。
作为曾经经历过这些的陈烬自然对戴安澜及其麾下的官兵心中所想一清二楚:“让你手下兄弟们放宽心,当日我接受的你们的那些都是我陈某人肺腑之言,入我麾下,皆是袍泽,我陈烬焉有坐视之理?后方医院就属你们这里送来的伤员最少,呼叫的支援最少,我来这里一是不放心,二则是给你打气,在我眼中只要是一起打仗一口锅里搅食的都是兄弟,不分嫡庶!”
此刻正在戴安澜身旁记录陈烬命令的书记官停下了笔尖,指挥部内的其他人也都停下了手中动作纷纷望着自己的这位参谋长,戴安澜更是彻底放下了心弦:“长官心胸宽厚,我戴安澜势必竭尽全功!”
“嗯,我交代的就这么多,你们也都记在本子上,执行就是你自己的事情,戴少校!”陈烬的命令都是下给戴安澜的,而戴安澜执行如何就是他的事情了,就算陈烬此刻身处此地,也不会直接去命令他麾下,那是越级指挥,不论在哪都是最忌讳的。
交代完了之后,陈烬拿着突击步枪坐上了吉普车再次冲进了漫天的硝烟和泥泞之中赶往下一个不放心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