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大鹫呵欠连天的将几页纸送到南过手里,纸页上的字迹工整,笔体简洁,以南过这种半文盲的眼光来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每个词组他都认识,但字里行间的含义却仍旧莫名其妙。
学习这些魔法的前期准备就是将这些含义荒唐的咒文记牢背熟,但也不用考虑其他,咒文的句子都很拗口,一不留神就能咬到舌头的那种,南过捧着那几页纸,将脸皱成了一个包子。边上的大鹫看他这样觉得有趣,想都不想就来捏他的脸,南过第一时间准备躲开,但是在心中转了两个念头,想学治疗系魔法还得靠人家,于是就站着没动,任凭大鹫在他脸上又揉又捏。
南过靠着院子里的枣树,将所有咒文默读了两遍,看到第三遍时,南过终于发现了问题,魔法咒文应该没错的,但每一条咒文之前没有任何标识,也没有任何对于这个魔法的注释,这也就是说,南过根本不知道这些魔法被成功释放出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又会起到什么作用。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老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只要自己能把这些魔法拉出来,不就什么都知道了。诶?总感觉拉这个动词好别致啊!南过在心中盘算着,将几页纸塞进了怀里。
羊角髻从灶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满满一碗热粥,见到南过正靠在枣树上嘀嘀咕咕的背诵着什么,她就低声对那边说道:“吃饭了!”
南过一个分神转过头来看向她,嘴里的魔法咒文也不知背到了第几句,只见一团风元素飞快在他面前集结,形成了有若实质的一把弯月长刃,不容他再作反应,风刃咻的一下便朝羊角髻劈了过去。
两人同时一惊,羊角髻只觉得罡风扑面,连忙矮身躲避,南过也是心中焦急,本打算将那只风刃牵引去别处,只不过这种低阶魔法一经释放,便彻底与魔法师断了联系,根本不再受到控制,南过情急之下,脑子里想的都是刚刚的咒文,谁知这一想,又有五只风刃在身前成形。先前那只风刃唰的一下将羊角髻身后的灶房大门削去一半,南过吓得一身冷汗,连忙看向头顶上的天空,将攻击目标锁定在了天上的某一点,五只风刃咻咻的向上空飞掠而去,只一瞬间便再也杳无踪迹。
南过拍拍胸口,心有余悸的将目光从天上收回来,然后就看到羊角髻站在自己面前,面带狞笑,手中端着仅剩下半碗的瘦肉粥。
“吃早饭吧!”羊角髻轻飘飘的话语就像个不散的阴魂在索命。
“金莲,咱们有话好说,我刚刚真不是故意的!”南过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说道。
“我知道,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啊!”羊角髻阴阳怪气的说道。
“我怎么听着话里有话,你不会也正巧失手在饭里下了点砒霜吧?”
“我像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吗?”羊角髻揪着南过的衣领前襟,呲着牙怒声吼道。
就在这时候,小院的大门被人在外面推开,揪着衣领的羊角髻与被揪着衣领的南过同时转过头来看向门口。门外站着两个狗场监犯,都是半生不熟的面孔,南过与羊角髻对他们完全没什么印象,所以也猜不出他们的来意。
“你们找谁?”南过依旧保持着被羊角髻揪着衣领的姿势对那两个人问道,“应该是来找姓余的对吧!”
两个人看着院子里的情形,同时沉默了片刻,其中一个说道:“我们来找你的!”
南过扭头看着羊角髻,推开她揪住自己的那只手后对她说道:“人家来找你的,是不是又欠了人家菜钱没给啊?”
还没等羊角髻说话,门口的另一个人说道:“我们不找她,找的是你!”
南过看着他们,奇怪的指了指自己问道:“找我?我欠了你们菜钱没给?”
门口先前说话的那人脸上带了两分不耐,语气硬邦邦的说道:“我没钱了,找他对擂,狗场人之间的每场对擂,都需要有一位接引使在场见证,并裁定胜负,东西两门的接引使都已经被其他擂场上的人找去了,我们慢了一步,所以只能来找你!”
南过吞了下口水,他一直以为接引使跟传达室大爷差不多,也就是收收信报迎迎新人,没想到还有别的事要做。
“那就打吧!我看着!”南过对两人说道。
先前那人眼中的几分不耐变成了几分不屑,以讥诮的语气继续解释道:“狗场对擂只在四条街口的擂台上完成才算有效,接引大人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我确实不知道啊!”南过无辜的眨眨眼。
南过这么坦诚,让门口说话那人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
“那咱们这就去街口擂台吧,你们快点打,打出输赢之后,我正好顺路去继续爬塔!”南过在说话间走向门口,话里话外透着一股浓浓的敷衍之意,“看着你们打架时,我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事项吗,都和我说说,别再让你们白打一回!”
门口两人同时黑了脸,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目光里看到了后悔,找这货来做对擂见证人,真的靠谱吗?
“等等!”羊角髻两步赶上来,将手中半碗肉粥塞给南过,“吃点东西再去!”
南过拿起碗来仰头喝个精光,正想将碗递回去,却见羊角髻从衣袋里拿出了个褐色的眼罩来。
“昨天捡了块皮子,左右闲着无事,就帮你做了一个!”羊角髻说道。
南过笑笑,低头取下遮眼的布带,换上了她做的那只眼罩,然后便和那两人匆匆走出了大门。
南过将狗场对擂想得太简单了,并不是两人上擂台劈了啪啦打上一架分出输赢,谁赢了便拿钱走人了事。身为接引使,要带着对擂双方去南门验证身份和等级,查证两人当月各自的对擂次数,计算和划定该次对擂花红的内容,以及判定胜负的具体条件和具体程度等等,所有相关事宜都有着标准的流程,如果换成其他办事稳妥的接引使,狗场里就这百来人,谁是什么等级,本月对擂几次,自然是心里有数的,所以往往对擂双方请来接引使见证,只须事先说明大概,分出胜负之后的一应事宜,都由接引使独自去南门做好笔录备注,毕竟各门接引的公信力摆在明面,没人会相信他们偏帮着谁。
可南过就不同了,即使不看他平日里那些脑残的举动,但看他的年纪就让人觉得办事不靠谱。两个对擂的人一左一右将南过夹在中间,眼都不敢眨一下的盯着南过将所有笔录做好以后,这才一块石头落地般的同时叹了口气。
署名之后,南过将本子递了回去,一高一矮两个监差将头凑在一起,仿佛想从笔录的字里行间找出什么错处来似的,南过揣着手,稍有得色的对高个子问道:“怎么样,新一,我写的字好看吧!”
“哪家杂种告诉你我叫新一了?”高个子监差面色阴狠,故意抬起自己缺了三根手指的右手,敲打着笔录上的工整字迹说道,“这字写得太像娘们儿了,一点也不男人!”
“你大爷的,那叫娟秀好不好!”南过不满的看着高个,然后又对矮个子问道:“柯南你觉得呢?”
与高个子相比,矮个子显得更沉闷些,听到南过问自己,他也不在乎被人乱取名字,头也不抬的淡淡说了句,“女里女气!”
南过不屑的撇撇嘴,然后便跟着身边两人离开了。
矮个子将笔录整理归档,口中轻哼道:“真是少年不知愁啊。”
高个子摸了摸断指的伤,侧头对他说道:“其实这小杂种手上也并非都是虚招子,即使北门倒了以后,他也不是任人欺凌的软柿子。”
“只怕是没有什么以后了!”
“师兄,你这话怎么说?莫非那位胡先生会连他这种小臭虫也一并铲除了去?”
“我若是北门门主,困在狗场无处可逃,绝不甘心等着别人来瓮中捉鳖,下一次绝地反击之时,一定会用上身边的所有力量。”
“他这种小角色,也称得上是力量?”
“你又怎么知道,他的实力就会比谁差了?更何况,北门那位,当真比胡先生差很多吗?”
高个子本想说,若是相差无多,为什么昨天又会被人打得不敢还手?但话还尚未出口,他似乎就想明白了一些关窍,于是改口问道:“如此说来,等胡先生动手之前,咱们应该帮他先除了这个南过,以及北门的那个女子才好吗?”
矮个子整理好了各类档案,坐下来倒了杯温茶,边喝边说道:“在狗场里,北门现在无人能敌,那个小子若对他当真重要,北门就绝对有能力护他周全。退一步说,咱们当真弄死了那个小子和那个女人,断了北门的指望,这不是逼着他在临死前狂性大发,让整个狗场的人给他殉葬吗?就算之后胡先生来了将他处死,那时候你我都早已成了孤魂野鬼,又能得了什么好去。”
“师兄,既然横竖都有凶险,又有能去场外掳人回来的古怪女子在,咱们想逃都逃不出去,如此危急情势,你我又该如何才好?”
矮个子名叫郭敬光,是高个子姚亮的同门师兄,他们二人修的是言箴对手诀,发动言箴术时两相配合,威力堪比同等级别言箴术士三倍以上。他放下手中茶杯,笑了笑说道:“你想多了,这本就不是咱们该头疼的事,不管如何,年终大比之时一切定然都该有个分晓,咱们兄弟静观其变就是了。”
高个的姚亮点了点头,本想抬手抓抓下巴,不料触手一空,这才想起自己少了三根指头,心底里的恼恨便再度开始翻涌。
矮个子郭敬光看了看他,然后用同样少了三根指头的右手捻起茶杯,继续淡然的喝茶。
在南过的见证之下,一大早便来请他的那两人对擂完毕,两人定的不是死斗,只是点到即止的活局,说自己没钱了才来对擂的那个人输了,鼻子上挨了一脚,鲜血长流,走下擂台之后,南过将他上擂之前押在自己这里的两颗南珠给了赢家。
等到南过跑去南门将胜负结果做了记录之后,本想着直接去挑战卑塔,可是在半路上又被另外两个准备对擂的人给拦住了,没办法,刚刚那一套流程又得从新走一遍。
这次对擂的两人南过都算认识,其中一个是前不久与他同时进入狗场的新人,另一个是在两家青楼旁边那间小面摊里帮工的中年汉子,身量魁梧的中年汉子连围裙都没摘就来了,看样子是准备尽快打完了就回去做工。
他们俩站在一起,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想必这新人的钱早花光了,觉着中年汉子老实窝囊,越看越像软柿子,不捏白不捏,所以就发起了挑战。
“不对呀?”南过揉揉鼻子,捧着等级的记录名册,指了指中年汉子说道,“你是中下等级,而他是下下等级,那他不是越级了吗?记得狗场三大铁律中有这么一条来着,不允许越级挑战!”
新人背着两手,神色桀骜,正抬着下巴鼻孔朝天的打量着这间文案房的简单装潢,看样子,像是丝毫也不打算对南过解释什么。
“是我挑战的他!”中年汉子板着脸,从腰上摘下自己油亮的钱袋子,放到南过手中说道,“我赢了他,我什么也不要,我输了,这些钱都是他的!”
南过犹如狗看星星般的一脸茫然,他将手指伸进眼罩里揉了揉眼,不解的道:“那你到底是图个什么?”
“不图什么,就是想揍他!”
“为毛啊?”
“他说我儿子生得丑,让我儿子从一早哭到现在!”
南过脸色变得更加茫然,反复看着面前两人,最后吞了下口水无奈说道:“你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