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好快……”
耳边忽然听见无奈的低语,她转头看过去,看见一直随侍她左右的蘭香,眸色晦暗地低声喃喃了一句。
“什么意思?”沈若玲皱了皱眉。
“呵……”蘭香极为嘲讽地嗤笑一声,斜眼看着对面的蓝夜,“水族称霸玄灵的心,这整个玄灵大陆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只不过是把第一站放在了晖天族这里而已,倒真是我们运气不好。”
“称霸玄灵……”沈若玲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惊了惊,却发现,若他水族当真得到了回春之术,要称霸玄灵,真不算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事实上,确实如此,接下来的事情,如实证明了她心中的想法。
水族嫡子蓝夜带着水族一半兵力攻打晖天族,若缚龙仙绳在手,或许沈若玲尚有一线机会与他一较高下,奈何她身无长物,对方又是个一下子打不死的,无奈之下,最后只得在晖天族所有人的保护之下拼命逃离了战场。
逃亡的人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人,但当晖天族与水族战斗许久之后,当他们发现,水族这群人怎样也打不死,砍了几刀以后,身上竟还会冒出绿光,而后伤口自动愈合的时候,心中便大感不妙。
沈若玲也是去找过一晔修的人,自然心中明白,这八成便是回春之术了,只恨自己为什么玄力如此低微,经验不足,又没有强力的法术或者法器,以至于将自己陷入到如此被动的地位。
若得到回春之术的是她,此时两军对垒,哪里还需要如此畏首畏尾的躲避。
两手空空,沈若玲只靠着双手结印,用玄力轰炸来解决周围攻击的水族族人,但仅仅靠着玄力,即便她公立再深,面对一群怎样也打不死的人,也只有渐渐体力不支,精力耗尽的份。
冷汗顺着额头一滴滴流下来,因为玄力使用过多,连本就不深的唇色都渐渐泛出一股憔悴虚弱的惨白。
就在晖天族人只剩下了区区数十人的时候,族长守在她身边,目光死死盯着周围围绕着他们,封死了所有出路的水族众人,恼恨道,“若是可以,能让你逃出去,也是好的。”
沈若玲愣了愣,忽然一声嗤笑,“这样的阵仗,别说逃了,大概过不了多久,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她顿了顿,垂了垂眸,“更何况,我又怎么可能丢下你们独自去逃跑。”
晖天族人皆是浑身一震,听到这句话,精神又来了几分。
数十个人围着沈若玲,护着她死命扔玄力轰炸,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几乎就是在做最后一搏了。
说困兽之斗也不为过。
沈若玲心里一点点沉下去,就在她已经快要放弃的时候,身上却忽然升出一股极为亮眼的白色光芒,纯净圣洁,耀眼至极。
半空之中忽然多出一个白虎的虚影,巨大而威严。
“吼……”
巨大的白虎虚影仰天长啸,在她头顶宛若守护之神一般,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在空中,像是被激怒了的守护者,神明一般霸道地盘旋在她的上方。
“白!”
沈若玲心中一惊,惊呼出声。
白虎的出现,惊住了所有在场的人,不论是水族,亦或是晖天族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巨大身影,不敢妄动分毫。
不同于两方人马害怕的是,沈若玲作为主人,心中却有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随着白虎忽然间的现形,似乎有一种极为深刻且迟钝的痛,在心里急速的蔓延开来。
巨大的白虎身边渐渐出现一个白衣少年,立在半空之中,宛若真正的神明。
少年转头看她,垂下的眸子里一片温柔,像是有很多话想说,都包涵在了此刻极为深沉的一双雪色瞳眸里。
她与他的视线隔着半空对视,几乎猜得出他要干什么。
“别做傻事!”喉咙哽了哽,她有些惨白的唇开开合合,许久却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带着不易察觉的心慌。
少年忽然灿烂一笑,一双雪眸弯成好看的月牙,像是对她这一句话感到开心极了的模样,而后动了动淡色的唇,想说什么,最后忽然一顿,又堪堪停了下来,只是看她的眸子里掺杂了丝丝缕缕的无奈与缱绻。
沈若玲心中极强烈的不好的预感最后在那巨大的白虎虚影猛然发出极刺眼的白色强光时,应验了。
“白!不要!”她失声痛呼,但那一瞬间,双瞳几乎失明,她反射性的抬起一只手挡住眼睛,将眼前一切都遮住,同一时刻,身子似乎不受控制的被什么带着向后飞去,一直越过水族的包围圈,越过晖天族的边界,远远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白色光芒即将消失的时候,她似乎看见眼前白衣少年站在她面前,从不多话的少年倾身上前,淡色的薄唇碰了碰她的额头,盈满笑意的脸看着她,动了动唇。
身形渐渐浅淡,少年的眼睛里溢满浓重的不舍和缱绻,像是在遗憾什么,像是在无奈什么。
最后完全消失的那一瞬间,一块牌子出现在她的面前,漂浮在半空之中。
她双眸猛的睁大,怎样也忘不了这块牌子所代表着什么。
这不过是快看起来像是木质的牌子,刻着古朴如古阵一般的花纹,那是她在母亲任磬殇的留给她的东西里,印象最深刻的一个东西,她曾为了这个东西,翻阅多少古籍,为了解开它的封印,她画过多少阵法。
它代表了一个人的死去,也代表着一个魂魄的守护。
这东西,叫做命牌,人之将死时,将魂魄存于木牌之内,魂魄便停留在人间,或许在世上游荡,又或许时时守护在她身边。
她抖着手接住这块沉重木牌,耳边似乎还残留少年清润的声音,清风一般飘过她的耳际,带着极为深刻的情意。
“我的主人,若玲,请好好活下去,我会一直一直守护你。”
她于是站在原地,手中握着白的命牌,许久许久不曾动过一下,脑中之剩下一片空茫的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木然的脸上忽然怔怔落下一滴泪来,明明未有痛哭出声,却让人感觉到巨大的悲伤。
许久后,她将木牌收入袖中,转身向远方走去。
白自爆了妖丹,就为了送她逃离这亡命的地方,她不能辜负白的付出,不能让白的性命白白的没了。
临出晖天族边界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她胸口一阵郁气上涌,喉咙一抹腥甜,几乎要一口血喷出来。
晖天族千余人,蓝夜所带的人马也不过就千余人,但与千余不死之徒对抗,晖天族人的惨烈简直可想而知。
横尸遍地,一片血腥,倒下的皆是晖天族人。
偶然间的余光扫过,她一眼看见蓝夜站在战圈之外,双手不断结着极为复杂的印记,随着每一个动作的停顿,战场之上都有一个水族之人的伤势痊愈,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晖天族人却渐渐颓败。
嘴角忽然扯出个惨淡笑容,她再不回头多看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脚步沉重。
身后蓝夜紧紧皱着眉头,一脸莫测的看着沈若玲忽然消失的地方,想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一阵白光过后,本来已是完全再无退路可言的人忽然便失去了踪迹。
而晖天族众人,则是茫然过后,心中皆是一片欣喜,大约能猜得出来,沈若玲多半是已经被救走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在这里倒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晖天族最后到底是逃不掉被灭族的命运的,本来千余人的庞大家族最后只剩下区区数十人,再到最后只剩下族长一人尚且活着。
只是,本应该是痛苦或者不甘的男人,在面对最后的死亡时,却并没有蓝夜想象中那样那么痛苦,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奈和释然。
他掌管晖天族数十年,今日晖天族灭在他手上,要说心里一点都不难受那是绝不可能的,但或许这次灾难,更多的是命中注定,值得高兴的是,他至少将他最爱的女人的亲人,给送了出去,没让她为他这小小的晖天族陪葬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蓝夜冷眼看着眼前面色淡然的男人,袖袍挥了挥,众人一拥而上,几番法术一起丢了过去。
强大的玄力朝男人猛然压去。
男人在心中微叹,不再抵抗,却抬头看着天空,像是透过天空,在不知名的方向看到了自己思念了不知道多久的人。
他忽然笑了笑,好像看见了一个一身水色衣裙的女子款款走来,那个被他藏在心底最深处所珍藏的女人,一直走至他眼前,朝他温软一笑,带着初见面时的那种深刻悸动,动人心弦。
“磬妍……”男人露出个缱绻笑意,安静的闭上眼睛,宛若好眠,似乎尚且期待着,能在梦中见到自己最心爱的那个人。
蓝夜站在原地,看见一番轰炸以后,已经连人形都没有的男人,一声冷哼,袖袍一挥,带着水族众人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