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你怎么可以狠心的抛下我独自先走,你这样出尔反尔,竟不顾及我的感受么?”
当初的那些誓言虽早已散落天涯,可如今却不知道该怎样开花,武动痴痴的看着山崖间,双目空洞,神色萎靡,俨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随着周莹莹的身影好似化作彩蝶一般,凄美的消逝在茫茫月色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他的魂魄也都仿佛伴随而去,整个身体一下子被狠狠的掏空。
唯一留在武动脑海里的只剩下那些往昔时日,山欢水笑的碎片,如同烙印一般令他眷眷不忘,也永远难以忘怀。
在这些碎片中,时而是那日,听风雨压枝,看雨巷飞花,窗纱微亮,伊人抚琴,琴声随风悠扬,未沾酒,人已陶醉的美好记忆。
时而是那日,左手牵右手,轻踩着薄暮走向余晖,两双脚印后是一串串的笑语。
晚风微拂,白浪逐沙,看彩云醉斜阳,观江水踏波,赏百草花香,陪蝶儿双飞,追候鸟一对对,只是唯为情的场景。
又时而是那日,绿草茵茵,两人篝火,一起遥望明月,星星的故事听醉了美人,回眸一笑,笑痴了说道中人,于是十指紧扣似已生根,举杯对月情胜天。
只是所有往昔时日的美好,却是都随着一朝春尽花落红颜去,唯有片片苦泪洒心间。
此时此刻,在武动的心里,已没有奢望,也没有奢求,只愿能再看一眼彼岸的你,便心意满足,可他苦苦寻觅,却不知伊人已身在何处。
华玉颜直接瘫倒在山崖边,哭喊的撕心裂肺,然而她的哭喊声,即便是能够感天动地,却再也没法把自家小姐从山崖下重新唤回。
马松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空旷的山崖外,脸色一变再变,他万万没想到周莹莹竟是如此的贞烈。
如洗的夜空,猝然骤下星雨,宛若是一片苦雨满月空,竟似有一阵阵呜咽声传来。
马松悄然离去,不过他在离开之前,心里还是十分忌惮的,他曾偷偷的窥视了一眼林泽,见对方没有要将他们留下的意思,才敢鼓起勇气带着仅剩下的两中年男子,黯然下山。
林泽不是不想将他们永远留在峰顶上,而是时机还不成熟,留下来起不了太多的作用,他睥了一眼三人下山的背影,一个垂头丧气似斗败的公鸡,一个精神萎靡斗志全无,还有一个越发不堪,依旧在装死不省人事,
林泽不禁双眼微眯,闪过一丝淡淡的光芒,心中确信,这三个人已经被他彻底震慑,从今往后只会对自己敬而远之,惟命是从,绝不敢在他面前掀起大风大浪,更不敢对自己有半点不敬,重要的是,哪天在关键时刻,或许还能拿来大用。
武动还在山崖边如痴如傻,华玉颜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已成呜咽,且渐渐平息,但她脸上的两行清泪依旧不止。
两人好似没有觉察到马松已离开,又好似他们根本就是无心去关注,离开也好,还是留下也罢,全都无关痛痒,甚至是天会塌下来,因为在他们心里,任何事任何人,都比不过失去至亲至爱的人更重要。
这一幕落在林泽眼里,是何其熟悉,当年在中指峰历练时,在那风雪如注的山崖边,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慧被熊金玉无情抛落悬崖时,他又何尝不是和此刻的武动一样,痴痴傻傻,肝肠寸断么?
林泽没有过去安抚,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甚至还会平添烦恼,所有的一切,只有武动自己去慢慢承受,唯有他自己才能慢慢从伤痛中走出,旁人爱莫能助。
岁月悠悠,念也悠悠,时间或许可以冲淡一个人心中的恨与怨,但却无法冲淡一个人对身边至亲至爱的牵挂和思念,又怎么能抚平一个失去最至亲至爱之人心中的痛?
时间只会让这一份沉重的伤痛,一层又一层的包裹起来,然后深埋到心底一个轻易不能触摸到的地方,小心翼翼的隐藏起来,好让旁人无法觉察。
林泽望着武动憔悴的后背,沉默了片刻后,转身朝着巨型香炉和古刹缓缓走去。
之前他在半空中第一眼看到广场中央的巨型香炉,尤其是这座孤峰古庙时,心神竟然有那么一瞬的怦动,这种似曾相识的怦动,让他暗暗诧异。
正当林泽一步步接近巨型香炉时,巨型香炉和乾坤袋内的亘古乾坤炉,几乎是在同一刻,颤动了一下,并且发现了细微的共鸣。
这一切,仅管外人无法察觉,但林泽却能通过自己的那一滴融入到亘古乾坤炉内的精血,可以清晰的感受到。
“这里难道是...不可能吧,有这么巧?”
林泽整个心神都轰的一声,脚步随即戈然而止,双目死死的盯视着巨型香炉,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之色,可偏偏在他的脑海里,不经使唤便立刻浮现出一幕,在仙墟里所遇见的那座残破且诡异的古庙画面。
也就在古庙的画面,刚刚在脑海里形成的一刹那,林泽不禁心头一颤,猛的扭头再看向山崖边,那两棵齐崖而长的参天古树时,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此时此刻,两棵古树在他的眼中,诡异的变成了两棵蔽月遮天的茶树,就连那一道悠扬甜美的歌声,恍惚是再一次在耳边忽隐忽现,回荡开来。
“古庙和那一片茶园,明明都已经随着地裂,被埋进无底的沟壑深渊,为何有如此熟悉的感觉,难道是巧合?还是古庙和茶园恰好掉落到了这里来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林泽口中轻声嘀咕自语,身躯虽立在那里纹丝不动,脑府里却早已经翻江倒海,重新把一幕又一幕自己在仙墟内历练经历,犹如化作一幅又幅鲜活的画面,在面前不断滚动。
“难道此地...是道天尊者曾经感悟大道的地方之一?那么他在此地又感悟到了怎样的大道?又会留下什么样的传承?”
这一种似是而非如幻似真的触觉,让林泽很快想到了一个可能,也是唯一可解释的可能,就是他当初在仙墟里亲眼所目睹的古庙和茶园,以及在古庙里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超级大能道天随手留下的一个影像,只是这个影像实在是虚幻到超级真实,以至于让人难辨真假。
一时间,孤峰上的所有一切在林泽眼里已经不仅仅只有沧桑,而是一切都变的如此的神秘,如此的不平凡,仿佛世界被颠覆了一样。
林泽越是这样想,越是感到不可思议,心中越是充满好奇,隐隐的似有一股诡异的力量,仿佛是在耳边形成一道声音,召唤着他去靠近那一尊巨型香炉,召唤着他走进古庙,去仔细的求索一个究竟。
这股力量不断的刺激着林泽的中区神经,使他的内心充满渴望,可就在他刚起右脚,忽地心思一动,目光扫过武动和华玉颜两人的背影,似意识到眼下,还未到他求索真相的时候,不由的微微皱了一皱剑眉,才将提起的右脚,又慢慢放下。
他不想让自己修道的身份,暴露给武动他们知道,甚至他都不愿陷入三大家族的利益纷争当中,哪怕是情非得已,他仍然不想让自己牵扯上更多,因为这不是他的初衷和意愿。
“不管是这巨型香炉里,又或是那古庙内,隐藏着一个怎样的惊天大秘密,总有一天会被我彻底解开,但不是现在。”
林泽深吸了口气,不忘初心,让他的意志越发坚定,随着内心逐渐恢复平静,那一股诡异的召唤力量也瞬即烟消云散。
林泽狠狠的刮了一眼对面的巨型香炉和古庙后,转身大步走向山崖边,直接顺着藤梯,独自离开孤峰。
对于武动,林泽始终没有出言安慰,而之所以没有过去安慰,是因为有些事情可以鼎力相助,但有些事情则是爱莫能助。
再则,林泽以为同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就该有一颗比常人更加坚强的心,只有拥有强大的心境,才能在逆境中锤炼自己,才能在想好了隐忍一切的同时,也想好了隐忍失去的伤痛。
夜渐深,怀源城里热闹依旧,尤其是城区的几条主街,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好似刚刚开始。
位于怀源城的中心位置,是一座坐北朝南的府邸,墙高巷深,楼群林立,占地之庞大,气势之恢宏,与其说这是一座浩大的府邸,不如说是一座城中之城更加贴切,其内所有建筑群,形成一个如同是巨大的囍字。
四面是数十丈高,数丈宽的朱红色城墙,唯有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各开设了一道可供出入的拱形城门,每一道城门前均有十几名禁军侍卫肃立,日夜把守,城楼之上也时不时的会有一对对禁军侍卫来回巡视周围。
不仅如此,在这四面城墙外围约莫百丈距离,还被开凿出一条三丈还宽的护城河围在四周,足见这府邸的防范之严谨,不过接连下了将近半个月的大雪,早已把整一条护城河完全覆盖,再加上隆冬的寒冷,河面结出了一层厚冰。
残雪未融,大地冰封。
戈戟铮亮,刀斧刺眼。
无论是在城楼上来回巡视的一对对侍卫,还是城门下正襟危立的那十几名侍卫,每一个都表情冷漠,且从身上散发出一股股杀气,竟使得隆冬里裂人肌肤的寒风也欲振乏力。
更莫说是那些从此前广场中央穿行而过的人们,无不神色肃穆,心生敬畏,甚至都不敢抬起头远远的看上一眼,全都不由自主的步伐匆匆,仿佛这府邸内有一股强烈的王者气息扩散出来,威压四面八方。
如此一座浩大的府邸,规模虽不及林氏祖宅那般磅礴,但若要与马家,武家和周家相比,纵使三大家族合并一处,也依然不及分毫,因为其主人万文韬文韬,虽贵不及九五之尊,但至少位至一方诸侯。
万氏家族自然成为了这怀源城,真正至高无上的第一大族,而万文韬更是怀源城真正的实力掌控者,但凡生活在怀源城范围内的所有生灵,生死或许只是在他的一念之间。
从东门进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前殿,金碧辉煌,极其壮观,绕着大殿四周是层层玉栏,密密叠起。一条约莫十丈宽的白石敞道,将整一座大殿高高衬突,形成唯我独尊之意。
紧连着前殿之后,是文楼和武楼两间殿阁,主要是专供文武官员们议事和歇息之用,两座殿阁虽然规模略小,气势却同样雄伟,间隔十五六丈的距离,耸峙左右,一色的琉璃瓦盖顶,雕梁画栋,飞檐倒卷,气象万千。
这时候,千百盏六角灯,悬满了门廊两檐,数十尊金缸金狮相对排列,每一尊金狮座前,站立着一名高冠鲜衣的侍卫,神色狠厉,威风凛凛。
绕过两座殿阁之后,便被一道道高墙隔离,墙内东南西北分布着大大小小,九百九十九间院落,院内花园小径,曲桥流水,假山荷塘,亭台错落。
最令人啧啧惊奇的是西面,竟被人用土方硬生生的堆出一座山丘,山丘虽不甚磅礴,却绵延数里,特别是站在山丘之顶,竟将整个怀源城都尽收眼底,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仿佛是把怀源城的天踏在了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