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洲渡
那女子将兜帽带上，望着来路的方向，唇边带着一个难以察觉的苦笑，而后头也不回地上了客船。
往昔的岁月，不过尘归尘，土归土。
江湖传言，离经阁中，有着诸多杀人不眨眼的杀手，那些人只要是有钱，便会毫不客气地做雇主要求的事情。其中手段之残忍，心性之邪恶，当真只有“离经叛道”四个字可以形容。
这其中，尤为以司牧卫清寒为甚，据说此人长的貌美若女子，却是蛇蝎心肠，是离经阁中仅次于阁主的存在，一切交易事宜，均是通过他手。
除了司牧之外，离经阁中尚有阁主一人，下设七堂，每位堂主均是有自己的特色，不过这些人共同的一点便是均会易容，悄无声息地潜入到目标的身边，然后伺机杀之。
真是可怕。
不过眼下那位被人害怕的卫清寒手中正拿着一份写着离经阁的话本子，一手翻阅，一边将葡萄送入自己的嘴中，长的甚是妖娆的脸上带着些许的气急败坏，“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阁主桓远瞥了一眼卫清寒，皱了皱眉头，手指弯曲敲在桌上，“你能不能安生一些。”
“都说了多少次了离经辨志离经辨志！什么叫离经叛道，真是一群没文化的人。写的什么东西呢。”
随手将话本子摔到了一边，站在旁边的丫鬟轻手轻脚地拾了起来，放回到了桌子上。卫清寒又塞了几颗葡萄回了嘴里，还是拿起了方才被他嫌弃的话本子，“不过后面写的还是很好的。”
桓远失笑。
老阁主究竟是从哪里挖来了这么个极品。
他将视线转到了下面说话的人身上，“你继续吧。”
那人似乎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并没有对卫清寒如此不符合传闻中的行为作出太多的惊讶之色。
“六堂主已经成功的进入了昆仑明境，传回消息说如今昆仑似乎颇有内乱，询问是否要借此机会动手。”
“当然了，我们只需要完成任务即可，不需要过多的动作，明白吗？”
“是。”
话音刚落，就见卫清寒“啪”地拍在了桌子上，“岂有此理，居然说小爷喜欢你这个面瘫怪，真是……岂有此理……”
桓远脸都黑了。
“侍书，将这些乱遭的书都给本阁主扔出去，天天看一些什么乱遭的东西！”
名为侍书的侍女迅速地从卫清寒手中夺过了那本已经被翻到了一半的话本子，“奴婢得罪了。”
还不等卫清寒反应，侍书人便已经消失在了屋中了，卫清寒气得跳脚，“你……你你你……你知不知道书看到一半看不完会死人的。”
桓远丝毫不带感情地瞥了卫清寒一眼，“你再看下去，也会死人的。”
将眼睛瞪的如同铜铃大的卫清寒扔在了屋中，桓远带着没说完话的人出了屋子，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桓远有一种活过来了的感觉。
“怎么能容忍他待在身边呢。”桓远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句。
跟在身后的人没有听清，上前一步，“阁主说……”
“没事儿，你继续吧。”
没了卫清寒的捣乱，两个人终于是能好好地说上两句话了。
“行了，外边的事情，就全部都交给你处理吧，最近一段时间，阁里有一些事情。”
那人应声称是。
等处理了外界的事情之后，桓远才不情不愿地又回到方才的屋子中去看卫清寒。
卫清寒心大的似乎也没什么感觉，咬了一口葡萄，囫囵不清道：“我说阁主大人啊，这书又不是我写的，你就算是生气，也不应该跟我生气啊不是。”
桓远极为有耐心地坐在了原处，略带了一丝笑容地看着卫清寒，“我没生气。”
卫清寒撇嘴，一双眼睛顾盼神飞，“那你出去干嘛。”
“怕你在下属面前太丢人了，不利于你以后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面孔。”
“呀，原来阁主是为了我好啊，这倒是显得我有几分的不懂事了。”一副腻歪死人的笑容凑了上来，“多谢阁主大人呗。”
桓远毫不留情地打下了他那双想要凑上来的咸猪手，“你，给我滚回到你的座位上去，我有正经事儿要跟你说。”
卫清寒被打了一下，丝毫不觉得窘迫，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眨眼看着桓远，“阁主大人有何吩咐？”
桓远抬头便能看见卫清寒湿漉漉的眼睛，配上他那宛若女子的面容，再加上那带有一丢丢柔媚的声音，桓远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昨天我得到线报，说是京中叶笛将军因为触怒了南阴郡主被下狱了。”
“哈？谁？南阴郡主？那是个什么人？”
胡搅蛮缠的卫清寒上线，桓远又有几分头疼，“你能不能正经点，我说正经事呢。”
“是是是，叶笛将军被下狱了，然后呢。”
“皇帝昏庸，朝中大臣大多混日子，叶笛将军是难得的好人，我们不能束手不管。”
“喂，老哥，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是杀人不眨眼的邪恶杀手，什么时候又一副普度苍生的菩萨面容了啊。”卫清寒的口中，是显而易见的嘲笑。
“你别胡闹。”
“还是说，这位叶笛将军……跟阁主大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啊。”
桓远下意识地又想呵斥卫清寒，但是背后的关系又让桓远觉得有几分理亏，只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总之，这件事情我不可能袖手旁观，今日跟你说，也就是打算让你留守阁中，我要进京一趟。”
“我不同意。”卫清寒甚是痛快地拒绝了桓远，没有半点的迟疑，看着桓远渐渐被气红了的脸，卫清寒才狗腿子地又凑了上去，“哎呀，这种事情，怎么能劳烦阁主大人亲自出马呢，不就是救一个人吗？”
卫清寒拍了拍胸脯，“我保证肯定能将叶笛大人完完整整地救出来，你看如何？”
“你？”桓远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我好歹也是堂堂离经阁司牧，好歹也是老阁主的亲传弟子，好歹也能跟你打个平手，好歹……”
“停停停。”桓远就知道他不会有个正行的，“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当然是准备色诱了。”
这次换成了桓远想都不想的拒绝了，“不可能，你老老实实阁中呆着。”
“哎呀，我开个玩笑，那老皇帝人到中年了都，我才不想色诱他呢，哕，好恶心，行了，我有我自己的办法你放心吧。”看桓远还要说话，卫清寒抢先一步道：“喂，你别想着出去逍遥，让我留在阁中管理那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啊。”
桓远算是彻底地败给了卫清寒了。
事情敲定。
桓远心中却并没有放松多少，他少年之时家道中落，又被仇家追杀，恰巧碰见了老阁主，把他救了下来，那年他才十岁，第一次遇见了小不点卫清寒。
卫清寒自小就淘气，上房揭瓦翻墙钻洞，没什么他做不到的，老阁主对他纵容异常。桓远当然也想过问一问卫清寒究竟是什么人，老阁主只是说卫清寒是他捡来了孤儿，不过每每看向卫清寒眼中那种痛惜之情，让桓远相信，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卫清寒长的越大，人就越调皮，偏生整个离经阁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在老阁主的纵容下，这个人，令着离经阁司牧的名头，实际上倒是没干多少的正经事儿。
而老阁主去世之后，桓远却逐渐的发现，卫清寒身上的秘密。
各种秘密。
比如每每初七之时，卫清寒关门不见人，比如他似有若无地会和一些人保持距离，比如他对朝廷没有理由的厌倦。
桓远自然是不放心卫清寒一个人出去的，临走之时又让侍书跟了上去，看见扮作书童的侍书那一瞬间，卫清寒围着侍书转了好几圈，才哈哈大笑，揪了一下侍书的束发带，“啧，小妮子，要爷说啊，你这样子，还不如爷扮女装自然呢。”
侍书早就习惯了卫清寒时不时的调戏，四两拨千斤的“奴婢自然不如大人天人之姿。”
“啧，你说阁主他老人家怎么想的，怎么就让你跟来了呢，三七那小子才更合爷的胃口啊 。”
被桓远偷偷叮嘱透漏过风声的侍书心里呵呵冷笑，你等这句话让阁主听见，看他不黑着脸收拾你的。
卫清寒没有那个觉悟，犹自嘀嘀咕咕，“好不容易出来了，你说咱们先去哪呢。”
“阁主大人说了，他与晏丞相是旧相识，救叶笛将军的事情，也是晏丞相拜托的，所以咱们进京之后，先去找晏丞相，在做下一步决定。”
一板一眼的侍书让卫清寒觉得颇为的没意思，“你这丫头，哎，带着你就好像带着个爱唠叨的老婆子一样好生的无聊啊。”
老婆子侍书没有觉悟，从袋子中掏出了水壶，“大人说了这么多，累了吧。”
卫清寒“哼”的一声儿，拿过了侍书手里的水壶，喝了一口，然后嫌弃的又递了回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