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班后,办公室出进的人多了,刘为民再没有与张晓洁说私密话的机会,觉得呆在所上没有多少意思,又想着明天镇委要检查工作,自己住的学校的房子窗户玻璃还破着,不得不回三湾村。
刘为民在镇上玻璃店取了裁好的玻璃,用纸箱包好,带在摩托车后座,又要了几个小钉子,骑车赶回了三湾村。刘为民自己动手,装好窗户玻璃,堵住上了窗户洞,感觉补上了生活中的缺陷,一切又重归平静。
第二天上午,刘为民与三湾村领导在村委会办公室等待镇委过来检查工作。上午10点半左右,一辆三轮摩托车开到三湾村村委会门前,下来了两个人,一个四十来岁,姓黄;一个二十多岁,姓张。
刘为民与老黄、小张并不熟,只是在镇委院子见过面,以前也没打过招呼。
虽然没有镇上领导过来,但这两个人好歹也是镇委办公室派过来的,邵支书与杨村长热情接待,刘为民也微笑相迎。
没想到老黄与小张却并不这么想,表现的比领导更有范儿。寒暄几句之后,说明来意,立刻要检查村上的工作。
杨村长介绍了村上的基本情况,邵支书带着这两个人在村委会周围看了看,刘为民也是一路陪同。
老黄与小张听完村领导的汇报,又看了村上的情况,询问了几句后,便开始评价村上的工作。在刘为民听来,是来挑刺儿的。
“三湾村的工作整体来说不怎么样,放在新民镇,肯定是倒数第一。”老黄开口说道。
邵支书和杨村长相互看了一眼,不明白老黄的意思,刘为民也皱起了眉头。
老黄接着便开始批评三湾村的工作,说是三湾村的发展落后,这几年没有多大进步,尤其是去年到今年,工作上没思路,不敢大胆进取,越来越落后。又说三湾村的工作都没有起色,没有一样能拿得出的工作。
刘为民越听越不对劲,去年到今年,自己过来支村,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刘为民看了一眼邵支书和杨村长,两位村领导低着头脸色也不好看,却什么也不说。
刘为民本不愿说什么,但别人过来打脸,自己也不能不回应。
老黄说话停顿的空间,刘为民插话问道:“你说三湾村落后,在全镇是倒数第一,具体是说那些工作?是根据什么标准判定的?”
老黄见刘为民质问自己,不高兴的说:“这还用什么标准,只要有眼睛,睁大眼睛看一眼,就能看出来。”
“是吗?眼光这么好?我想问一下,你刚才看的那一片地,有多少亩?”刘为民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考验我?你还没有这个资格。”老黄怒道。
“我只是想验证一下你的眼光,你如果能说的八九不离十,你怎么批评三湾村,我都接受。如果你连刚才看的那片地,都不知道有多少亩,我只有表示怀疑了。”刘为民淡淡的说。
“年轻人,你这是跟我抬杠,我说三湾村落后,难道不是实话?你在三湾村呆了这么长时间,没有感受到?”老黄开始教训刘为民。
“三湾村落后,我当然知道。但你说三湾村是全镇倒数第一,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你的依据是什么?根据什么指标,哪家单位统计出来的指标。你如果没有什么依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是信口胡说?”刘为民毫不客气的说。
“你这年轻人怎么这么说话,三湾村工作就是落后,难道我说错了不成?你是个驻村干部,对上级就是这个态度?”老黄生气的说道。
“我们过来检查工作,要实话实说。你虽然不爱听,但我们也不能不说,难道你让我们说假话?”小张在一旁帮腔说道。
“实话实说没有错,我也喜欢。我问一句依据是什么?请不要回避话题。我只想知道这个全镇倒数第一,具体指的是哪些工作?谁家评出来的?或者是根据什么得出来的?”刘为民不依不饶。
“我们下来是检查工作的,不是回答你的问题的。”小张插话说道。
“你们下来代表的是镇委,发现了问题,就要说清楚,我们今后改正,也有个方向。这样糊里糊涂的说一通,我们听的迷迷糊糊,还不如不说。”刘为民的话绵里藏针。
“年轻人要虚心,不要太骄傲,批评两句就受不了。”老黄还是不正面回答。
“我没有骄傲,我只是想知道,凭什么说三湾村的工作在全镇倒数第一?”刘为民揪住老黄说的话不松口。
老黄恼羞成怒,一拍桌子,“你还没完没了了?上级说什么就是什么。”
刘为民见老黄拍桌子,也一把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茶杯跳了起来,茶水也溢出了桌面,“不要吓唬我,我胆子比较小,什么阿猫阿狗下来,都充大尾巴狼。”
“你……”老黄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刘为民说不出话来。镇上的人到村上检查工作,历来都被捧的很高,今天没有来一个领导,老黄充一次老大,没想到遇到了刘为民这个刺头。
邵支书和杨村长赶忙过来劝刘为民,“为民,别动气,有话慢慢说。”
“慢慢说,我喜欢听实话,不想听空话套话。信口胡说的话,我听着不舒服。”刘为民语气缓和了一些,但话里的锋芒不减。
“镇上派来的驻村干部,对镇上就是这个态度?我回去如实汇报今天的事情,不掺半句假话。”老黄缓过劲来,威胁刘为民。
“这个帽子真不小。黄领导别的不怎么样,这扣帽子的功夫还真是不错。”刘为民冷笑着说:“回去随便你怎么说,反正又不是当着我的面,我也听不见。眼不见,心不烦。”
老黄站起身来,“年轻人,你这句话我记住了。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今天的事情不会这么结束。”
刘伟民不屑的说道,“回去给赵主任汇报,或者直接去给书记告状,说刘为民不适合驻村,把我撤了,换你过来,怎么样?”
老黄被刘为民噎的答不上话来。小张看了一眼老黄,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从来没有遇到过刘为民这种刺头,应对的经验明显不足。
“好了,既然三湾村是这个态度,我什么也不说了。小张,回镇上。”老黄站起身招呼小张。
邵支书连忙挽留,“中午吃完饭,再走吧。”
“还吃什么饭,气都吃饱了。”老黄气呼呼地说。
眼看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老黄上了三轮摩托车车兜,小张发动车走了。邵支书和杨村长出门相送,刘为民坐着没有动。
看着三轮摩托车掀起的尘土,邵支书摇头叹息,回头对杨村长说道:“达贵,你也不再挽留一下老黄和小张。”
杨村长面无表情地说:“你都留不住,我就算说了,也是白说。”
“为民太年轻,社会上的事情,不是这么干的。”邵支书还在叹息。
“为民的话也有道理,谁都过来对三湾村指手划脚,村上的事情就没法干了。”杨村长不同意邵支书的看法,反倒支持刘为民。
“自古以来,错的都是下级,上级是没有错的,这个道理你们应该明白。上面来的人不管说什么话,你心里有多么不高兴,都得窝在心里,还要笑脸相迎。”邵支书说道。
这时,刘为民从村委会房子走了出来,对邵支书和杨村长说道:“该回家吃饭了。”
“为民,你这脾气也要改改。老黄和小张两个人也算是一个检查组,代表镇委检查工作,让你两句话怼跑了。”邵支书对刘为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