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延寿所部抓到了一个匈奴信使。此人化妆为龟兹军人衣着,想从龟兹军队把守的东门附近混进郅支城。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封信笺。龟兹国王莫汗不敢怠慢,赶紧将此人连同没有开封的信笺一起送到甘延寿的大帐。
甘延寿开启信笺,原来是赤黑写给胡图乌斯的信。赤黑在信中写道:
“伟大英明的太阳之子大匈奴国大单于:
今有羌人使者到来,声言其部族十万人举旗造反,将沿凉州、张掖、酒泉一线,向我大匈奴国郅支城靠拢。望我大匈奴国顺应天道,在西域策应羌族,一举灭汉!”
甘延寿看完信,脸色大变。他立即传令,召集六百石以上汉军军官到大帐召开秘密军事会议。
甘延寿在会议上将缴获的信笺给大家展示之后,说道:“我听说中原连年歉收,往年一石谷子卖不到十文钱,现在卖到了两百多文!朝廷国库吃紧。听说陛下几个月都不吃肉饮酒了!羌人肯定是知道了我大汉的情况,所以才率部反叛。为了制造声势,他们已经派人来与匈奴联络。现在匈奴已经和他们取得了联系。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陈汤所部已经做好了攻城准备,正要开战,忽然接到甘延寿的开会指令,他只好下令待命。听到甘延寿介绍完情况,陈汤说:“羌族反叛,前来西域联络匈奴,无非是借匈奴以壮声势。他们相隔一样遥远,要想会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看我们应该抓紧时间解决郅支城的问题,稳定西域局面,做好迎接羌人叛乱的准备!”
杜勋说:“匈奴人得知羌人叛汉,贼势更旺!恐给我军攻城带来困难!”
薄信道:“现在的情形不允许我们拖延,我们更应该采取雷霆手段,力求在短时间内将郅支城内匈奴人势力全部消灭!决不能留下后患!”
张琦大声说道:“那就快点杀进城去,将胡图乌斯那个老狗人头砍下,挂到长安城头,让羌人看看反叛的下场,看他们还敢不敢叛汉!”
甘延寿见大家的意见都是围绕着攻城上面,他有意提醒道:“羌人联络匈奴,计划从凉州往西域进逼,东西夹击我敦煌和西域都护府的战略意图十分明显。我军是否应该回防乌垒,或者向敦煌靠拢?”
陈汤率先反对。他情绪激动地说:“都护此言差矣!如果我们回撤,不仅匈奴人会跟踪追击,西域诸国向汉之心也会动摇!这样的行为与逃跑何异?我大汉在西域何以服众?”
大家议论纷纷。在座的大部分军官的意见与陈汤意见一致。
张琦也嚷嚷道:“不打下郅支城,不能撤军!”
郑顺站起身,说道:“都护大人!不能撤军!我们的抛石机都竖起来了,只要开战,我保证将郅支城砸他个稀巴烂!”
见大家反对自己,甘延寿并没有太生气。他说:“最近这几日,敦煌太守必定会转送来陛下的旨意。凉州、张掖、酒泉守军都在与羌人作战,我们西域都护府没有后备支援,如果失利,后果将不堪设想!”
杜勋接着甘延寿的话说道:“都护大人所言很有道理!我们现在面临的局势的确比之前更加严峻。我听说康居国已经调动一万多人马也要来支援郅支城!随我们而来的西域诸国兵马也不一定就很忠心!”
陈汤说道:“都护与校尉所言不无道理!就是因为我们目前所处环境比较凶险,所以要抓紧时机消灭郅支单于!如果我们现在撤军,日后要再想找到这样的机会恐怕就很难了!匈奴人势必就会坐大!我们大汉在西域将无立足之地!”
薄信也说道:“西域诸国一定会背我而投匈奴麾下!”
郑顺道:“都护大人!我军只能速战速决!决不能撤军!”
张琦喊道:“快打吧!攻下郅支城,我们再去打羌人不迟!”
甘延寿想了想,说:“如果我们攻城开始之后,朝廷指令下来,让我们回防敦煌,我们将如何处置?”
陈汤说:“那也得等打下郅支城才能撤军!”
甘延寿问:“抗旨不遵,那是大不敬的大罪呀!”
陈汤不以为然地说道:“都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难道我们还有退路吗?如果打下郅支城,抓到了胡图乌斯,我们将功折罪,还有一线生机!如果现在撤退,那就是无功而返,追究下来,下场不是更惨吗?”
薄信也劝道:“都护大人!我们已经打到了郅支城下,如果不攻城的话,那不是要叫匈奴北虏耻笑我们吗?”
郑顺道:“都护大人!如果陛下怪罪下来,我们一起承担!”
甘延寿轻轻地摇摇头,说:“好吧!我甘君况就顺应大家的意思,管他日后怎样,先把胡图乌斯抓住再说!”
陈汤等人见甘延寿下定了攻打郅支城的决心,不禁一起喝彩。
得到羌人反叛的消息,汉元帝刘奭召集丞相匡衡、御史大夫郑弘、中书令石显、左将军许嘉、右将军冯奉世入朝商议对策。近年来,粮食连年歉收,刘奭正为此忧虑。恰逢这个关键时刻,羌人却来添乱。汉元帝刘奭问计:“各位爱卿,羌人反叛,应当如何呀?”
平时喜欢大谈儒教治国的丞相匡衡,此时却沉默着。左将军许嘉多年没有打过仗了,也不敢接话。御史大夫郑弘是个专爱挑刺的主,轮到自己做主时也是无话可说。中书令石显整起人来办法多多,但要上阵对敌却不是他的强项。
右将军冯奉世见大家都不做声,率先发言道:“陛下,羌贼叛汉,必须及时诛灭!否则,我大汉声威就会受到严重的负面影响!那些远方的蛮夷就会轻视我大汉,甚至有样学样。微臣不才,愿意领军前往讨伐。”
匡衡听说冯奉世主动请命,接话道:“冯将军,我大汉连年遭灾,国库空虚,如果武力征讨,非力所能及呀!”
石显也说:“丞相所言极是!现在民生凋敝,难以征兵!听说羌兵已汇集三万多兵马,我朝如要征剿,首先兵员就是个问题!”
许嘉也连连摆手道:“如无绝对把握,还是和谈为好!”
汉元帝刘奭皱眉问道:“谈也好,战也罢!不管是谁,只要他将羌乱早日平定,与民休息,寡人就他算首功一件!”
冯奉世脸上露出讥讽地笑容,望着其他人。他有意为难许嘉道:“许将军雄才大略,可以作为和谈人选!”
许嘉吓得连连摆手,推脱道:“冯将军说笑了!本人一介武夫,哪里能干得了这样的活计!我看最合适的人选应该是丞相!”
匡衡不屑地用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回答说:“羌人乃一蕞尔部落,以我堂堂丞相身份去跟他们和谈?岂不是太抬举他们了!”
冯奉世道:“陛下,和谈万万不可!如果蛮夷民族只要叛汉,我朝就派人和谈,那将会树立一个极端负面的榜样!唯有武力征讨,以儆效尤,才是上策!望陛下早下讨伐决心!”
汉元帝刘奭不置可否。他询问冯奉世道:“爱卿征讨羌贼,需要多少兵力?”
冯奉世回答说:“我听说善于用兵者,必须集中优势兵力,速战速决,绝不会两次出兵!所谓优势兵力,必须两倍于敌兵!现在反叛的贼兵不少于三万人,我大汉应该调用至少六万兵马。然羌贼所使用的兵器,多是低劣的弓矛罢了,没有犀利的武器!这样的话,微臣以为调用四万兵力即可制敌!”
石显道:“四万兵马?四千还差不多!”
汉元帝刘奭又问:“大约需要多少时间平定羌贼?”
冯奉世道:“只要给微臣足够的兵力,及时的后勤保障,一个月足矣!”
匡衡不信。他质疑道:“凉州远离长安数千里!你冯将军率领大军,还有粮草辎重,路途耽搁就需要不少时间。等到了地方,再去搜寻敌军,一个月如何能够?”
冯奉世说:“当然需要朝廷负责保障我们的后勤物资供应呀!”
石显说:“冯将军,你一开口就要四万人马!那么遥远的路程,大军粮草如何能够保障!”
冯奉世正色说道:“陛下,微臣知道,用兵之事乃国之大事!如今,西域军情紧急,匈奴人虎视眈眈。现在,羌贼又趁机叛乱。陛下心急如焚!做臣子的应该为陛下分忧!可是,羌贼叛乱,关乎国家边疆稳定!如果匈奴与羌贼联合作乱,后果不堪设想!平叛乃是头等大事!无论多么困难,哪怕举全国之力,也要将羌贼平定呀!”
汉元帝刘奭被冯奉世说服。他说:“平定羌贼,为我朝第一等大事!冯将军主动请命,忠心可嘉!然目前国库空虚,赈灾救济又需求很大。况且,现在正是秋收季节,征兵势必影响百姓生产。所以,兵员只能给你一万,粮草运输也得你们自行解决。丞相责令沿途各州府辅助!”
冯奉世听完,大惊。他说:“陛下,万万不可!我朝连年遭受饥荒,导致士卒、战马皆瘦弱不堪,边防设施久不整修,夷狄各族已有轻视我边防官兵之心。所以羌族才会首先发难。现在陛下只允我一万兵马,还要分守数处关隘。羌贼见我方军队人少,一定不会惧怕!战则军队受损士气低落,守则不能救助百姓。如果这样,未发兵就已显露颓势,哪里会有平叛取胜的机会呢?如果羌贼联络蛮夷各族,趁机向我边地进攻,那个时候,我大汉恐怕要征发的兵役就不止四万了!这岂是金钱所能解决的!少发兵马就会使平叛战争旷日持久,多发兵马就能一战而定!两者相比,利害差别何止万倍!”
汉元帝刘奭说:“爱卿所言,寡人何尝不知!但我朝目前捉襟见肘,只能请爱卿就地取材,多用计谋,力争早日平叛!”
冯奉世再三恳请增派兵马,刘奭只好答应增加了两千人。
右将军冯奉世任主帅,护羌校尉任立与护军都尉韩昌为偏将,率领一万二千兵马立即出发,到达陇西郡,分别屯兵三处紧要关隘,将羌兵分割。任立为右军,屯兵白石;韩昌为左军,屯兵临洮;冯奉世为中军,屯兵首阳。
羌贼人数很多,官兵不能抵挡,死伤了很多人。任立与羌人作战时,因寡不敌众,不幸牺牲。曾经参与过攻打郅支单于的韩昌将军也随后阵亡,不幸英年早逝。
冯奉世再次向汉元帝刘奭请求增兵。汉元帝咬牙再次发兵六万多人。又转运来足够的军备物资。
同年十月,军队都集合到陇西郡。十一月,冯奉世下令对羌贼发动全面进攻。羌贼大败,贼首被擒获。
羌乱终于被平。
平定羌贼的捷报传到西域时,群情激奋。甘延寿与陈汤率部攻打郅支城更加猛烈,很快攻灭郅支城,班师回到都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