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昊说的更直接。”把手中的烟头撂进烟灰缸里,张庆看着蔡宝成说道:“张昊对那位领导说,虽然从法律上讲,魏新光现在的云浮金宝矿业有限责任公司的全部财产和股份是属于张庆的,但这么多年下来,公司内部的股份构成变化很大,一些新的股东进入了公司。就像黑金矿业集团公司一样,在购买魏新光的股份时,所看到和依据的是云浮县法院和金山地区中级法院针对张庆和魏新光之间的借款纠纷案的判决,所以,他们购买股份的行为在法律上来讲属于善意取得,是符合法律规定的。如果现在按照中央专案组重审判决的结果进行执行,对于这些人是不公平的。所以,最高检的意见还是想让张庆与魏新光等股东进行谈判,合理解决。这样,既能保证法律的公平、公正,又能解决实际问题。因此……”
“因此个屁!”不等张庆把话说完,蔡宝成就用一句粗话打断了他的话:“张总,从孙局所说的情况来看,我觉得陈秘书和张昊两个人都应该有问题,他们肯定是接受了魏新光和陈静和等人的贿赂或者是指使,才在领导面前替他们说话。现在的情况是,他们既不愿把我们送给他们的钱吐出来,又接受了魏新光等人的好处替他们办事儿,这种‘两头吃’的做法非常的不地道,说难听点,简直不是人干的事情。张总,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应对?”
说完话,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张庆。
“现在下决定还为时尚早。”从藤椅上站起身来,张庆伸了伸懒腰,然后接着说道:“在我和孙局沟通之后,他已经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情,明天,哦,不,应该说今天了,今天下午就应该有结果。等他那边的结果出来后,他会立即给我打电话,到时候再做决定不晚。老蔡,张昊的事情我们现在只是猜测,在没有得到孙局的调查结果,确定他真的有问题之前,你先不要找他说这件事。原因有两个:一是如果问题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我们和张昊只见就会造成不可弥补的误会,今后我们不好收场;二是如果他真有问题,现在跟他说就等于给他通风报信了,一旦打草惊蛇,我们今后不好应对。千万记住了,不要着急出手。知道了吧?”
听了张庆的话,蔡宝成恨得咬了咬牙,然后一脸愤怒的说道:“张总,说真的,我现在已经有些忍不住了,恨不得现在就找那个张昊问个清楚。他张昊帮我们联系上了老首长身边的陈秘书,可以说帮了我们不小的忙。但是,作为我们来讲也没有亏待他呀!在我们的资金如此困难的情况下,我们拿出不菲的辛苦费,给了他和陈秘书每个人一个大大的红包,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卑鄙的事情呢?再说了,我平时跟他关系很好,又在党校做了一年多的同学,他不应该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啊!说真的,我真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恨不得现在就冲到他的面前问个明白!”
“你呀,就是这么沉不住气!”见蔡宝成气的脸色发青,一边说话一边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转圈的样子,张庆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拉着他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并且亲自拿起一支香烟递到他的面前,然后才笑呵呵的继续说道:“首先你要明确一个问题:无论张昊是否存在问题,我绝对不会怪你甚至怀疑你任何东西。你一直是我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人,对我更是忠心耿耿。再说了,张昊在咱们这件事情上,人家张检察官是帮过我们的。之所以出现现在这个状况,肯定是有别的原因。但无论是什么原因,不管出现什么结果,责任不在你这里。所以,你千万不要自责。”
抬头看看张庆,蔡宝成点点头。
“其次,如果张昊和陈秘书真的出了问题也不足为怪。我们现在所面临的这个社会,是一个让人不可思议的社会,一个什么问题都可能发生的社会。人们在价值观、社会观和道德观被一个‘钱’字折腾的丑态百出的情况下,做出一些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足为怪。还有,如果要怪的话也应该怪我,是我在决策上出了问题。”说到这里,张庆停下话题,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
“哦?决策问题?我们的决策出了问题了吗?我怎么没有感觉到呢?”借着张庆喝茶的机会,蔡宝成不解的问道。
“老蔡你想想看,如果我们给陈秘书和张昊的红包再大一点,大到足以和魏新光、陈静和给他们两个的金钱相抗衡,他陈秘书和张昊还能有其他想法吗?所以,这件事情对于我们来讲就是一个必须吸取的教训,今后,我们不出手便罢,一旦出手就要‘一棒子打死’,决不能给他犹豫和其他人插手的机会。你说呢?”接着蔡宝成的话,张庆一脸严肃的说道。
“可我觉得我们给陈秘书和张昊的钱应该不少了呀,最起码是他们一年的工资吧?人心不足蛇吞象,难道他们有这么贪得无厌吗?再说了,我们的情况他们是知道的呀,特别是张昊,我在他面前已经不止一次的说过我们目前的处境,他们……”
“我们是觉得给的已经不少了,但那是我们在目前的经济状况下根据我们自己的情况作出的判断。但对于这些已经把收礼成为习惯、对金钱的数额近乎麻木的高层人物来讲,他们见过的、收过的‘大钱’多了去了,我们给他们的这点小钱算什么?鸡毛蒜皮而已。”张庆冲着蔡宝成摆摆手,然后笑着看看他接着说道:“至于我们目前的经济状况,那可不是人家陈秘书和张昊应该考虑的事情。人家只是评估咱们给人家的钱值不值得办咱们委托的事情,其他的,像咱们有钱没钱和人家有什么关系?根据我的经验,如果张昊和陈秘书确实上了魏新光等人的‘贼船’,那就一定是魏新光等人给他们的钱比我们给他们的钱多了不是一点半点,他们只是见利忘义而已。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他们真的这样做了,咱也不是没有办法应对。所以,你千万不要着急!”
听完张庆的话,蔡宝成无奈的摇摇头,然后从桌子上拿起一支香烟,默默的抽起烟来。
抬手看看手表,再看看只顾闷头抽烟的蔡宝成,张庆轻声说道:“老蔡,回去休息一下吧,养足精神,咱们就等孙局的消息。你先回房间睡觉,如果孙局来了电话,我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去吧,休息吧,就这样干坐着也解决不了问题。”
抬头看看张庆,再探着头往窗外看了一眼,蔡宝成笑了:“张总,您往外看看,天已经亮了,我们还能休息多长时间?再说了,这么多事情堵着,能说得着啊?不睡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孙局的消息吧!”
“那不行,多少要睡一会儿,不然哪来的精神对付接下来的事情?快走,睡觉去!”听完蔡宝成的话,张庆一边摇头一边走到蔡宝成身边,一把拉起他的胳膊,笑着把蔡宝成推出了房间。
一直等到中午,也没有接到孙浩楠的电话。正当张庆愁的在房间里驴推磨似的转圈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三声轻轻的敲门声。他扭头往门口看看,不由自主的微笑了一下。不用猜他就知道,敲门的人一定是蔡宝成,这个心里装不下事儿的人,此时此刻肯定比他还着急。
果不其然,等张庆走到门前打开门,发现蔡宝成耷拉着脑袋站在门外。
见张庆开了门,蔡宝成一声不吭的从他身边挤了进来。
“哈哈哈哈,怎么了这是,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不会是想老婆了吧?如果实在想的不行了你就回家,要么把老婆接过来在北京玩几天,反正咱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看着蔡宝成蔫不拉几的坐在沙发上,张庆一边给他递烟一边笑着说道。
坐在沙发上,蔡宝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抬头看看一脸笑容的张庆:“张总,都到了什么时候了您还在这里开玩笑?老首长那里不见动静,陈秘书和张昊有‘投敌’嫌疑,魏新光、陈静和还有李清雅已经追到了北京,正在对我们进行围追堵截,而最诚心、最想帮助我们的孙浩楠局长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我们呢,住在这在绿城连200块钱都不要、在北京竟然要700元一晚上的房间里手足无措的干着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想老婆,我哪来的这心事啊?唉……”
说到这里,蔡宝成禁不住唉声叹气起来。
“哈哈哈哈哈,我的哥呀,你心思太重了!”看着蔡宝成愁眉苦脸的样子,张庆先是哈哈一笑,然后接着说道:“就目前咱们的处境,是我张庆十年以来最好的。尽管四面楚歌,但最起码我的人身是自由的,我可以按照我的意愿做我想做的事情,可以和魏新光这帮王八蛋真刀真枪的对着干。他们不是有人、有钱有势吗?但我张庆手里有真理,有中央专案组做出的平反判决。我就不相信了,在共产党领导的中国,会有邪能压正的事情发生,我就不相信,谁能够把中央专案组做出的裁定能反过来!谁能?谁会能?联合国吗?他魏新光和陈静和在联合国都有关系吗?如果不是,我一定会打败他,一定会!”刚开始的时候,张庆还是笑着、心平气和的跟蔡宝成说话,但越说越生气,说到最后的时候竟然拍起了桌子。
“刚才还说我沉不住气,现在自己却越说越生气。‘劝人容易劝己难’啊,消消气,喝杯茶!”见张庆越说越激动,蔡宝成笑了一下,把一杯泡好的茶端到他的面前,看着张庆说道。
“唉,这个孙局啊,也不知道咋回事,这眼看着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他却没有一点消息,这是要急死人的节奏啊!”说到这里,张庆端起蔡宝成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口茶,然后看着蔡宝成问道:“老蔡,你急不急啊?”
“我?我不急!”蔡宝成微笑着看看张庆。
“说不急那是瞎话,瞧你的黑眼圈,都快成了大熊猫了,早晨从我这里回去是不是一分钟的觉都没有睡啊?你……”
正在张庆看着蔡宝成说话的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跳起舞’来。张庆赶紧停下话题,冲到床头柜前拿起手机,看了来电显示的号码之后,他冲着蔡宝成小声说道:“是孙局!”
说完话,他赶紧划开手机的接听键,对着手机说道:“孙局,您好!”
“张总,您现在在哪里?”电话那头,孙浩楠对张庆说道。
“我还能在哪里?就在酒店啊,一直在等您的消息。孙局……”
“您现在什么都不要说,我现在就去您哪里找您,有些事情要和您沟通一下。顺便您让蔡律师也在酒店等我,有些问题我要请教他一下,一会儿见!”说完话,不等张庆再说什么,电话那头的孙浩楠便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张庆兴奋的拍了拍床头柜,然后看着蔡宝成:“老蔡,是孙局的电话,听他说话的口气相当轻松,看来是有好消息啊!”说到这里,他抬起手腕看看手表,然后对蔡宝成说道:“老蔡,现在已经到了饭点了,你赶紧到二楼餐厅点几个菜,等会儿孙局来了咱们请孙局吃顿饭,边吃边聊,快,快点!哦,对了,不要省钱啊,多点几个好菜!”
“好的,我现在就去。”蔡宝成站起身来,拿起放在张庆床上的手包,一边往门口走一边继续说道:“订完了饭以后我就不回来了,到一楼门口等孙局。等孙局来了我就给您打电话,您再下去也不迟。”
说完,不等张庆说什么,蔡宝成便打开房门,向电梯口走去。
见蔡宝成走出了房间,张庆刚才的激动和兴奋变成了焦躁不安。虽然刚才他和蔡宝成说话的时候激情昂扬,表情也是一副无所畏惧、无所谓的样子,但他的心里确实忐忑的要命:他既希望孙局调查的情况和他想象的一样,陈秘书和张昊确实是收受了魏新光等人的好处,做出了“吃了原告吃被告”的龌龊事儿。这样他才会坚定决心,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但他又打心眼里希望自己的猜想是错误的,自己确实冤枉了陈秘书和张昊。因为他知道,老首长是他张庆冤案平反裁定执行的最有力的推动者,如果失去了他老人家的支持,他还真的不知道接下来去找谁帮自己和魏新光、陈静和这样强大的对手抗衡。而陈秘书和张昊特别是陈秘书,他是老首长身边最亲近的人,如果他真的成了“叛徒”,形势对他张庆来讲那可是异常的严峻了。
“孙局到底会说啥呢?”张庆一边嘀咕,一边穿上外套,拿上放在桌子上的手包,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