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支单于根据伊目的提议,赶紧给康居国王萨利写了一封求援信。他在信中极尽吹捧之能事,对萨利大加抬举。又在信中夸大汉军威胁,声言汉军如果攻下郅支城,接下来就会攻打卑阗城。到时候,康居人就会变成汉军的奴隶。而且,身陷郅支城的两个公主——萨利最喜爱的两个匈奴夫人——也会被汉军强掳。
护国侯姬莫看完信,心里明白这是胡图乌斯的挑拨之计。他对国王萨利道:“大王,我们康居不能上匈奴人的当,汉军只是想教训匈奴人,与我康居无关。我们不能蹚这趟浑水呀!”
萨利知道姬莫特别讨厌匈奴人。按照姬莫的意思,康居国干脆远离匈奴人,最好永远也不要和匈奴人打交道!
萨利问副王抱阗:“副王,你的意思如何?”
抱阗刚刚吃了汉胡联军的亏,损失了几百将士,还得而复失了几百头(只)牛羊。所以他在心底里还是倾向于支持匈奴人。但他又和姬莫还有一层儿女亲家的关系,又不好直接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于是,抱阗有意转移话题。他问萨利道:“大王,听说两位匈奴夫人您还没有接回来吧?”
萨利有些气恼地回答说:“这个胡图乌斯!真是岂有此理!我都派了三拨人去接,他总是找理由推脱!”抱阗提到了两位匈奴小公主,让萨利心里颤巍巍地疼了起来。他皱着眉头,一只手揪着胸口,额头上冒出了汗水。
监国侯伊奴毒见状,吩咐侍卫道:“赶紧倒碗温水来!”
萨利喝了几口温水,深深地呼吸了几口空气,说:“本王没事!就是想起了两位夫人,心里起急!”
姬莫不敢再说匈奴人的不是。只是在一边叹气摇头。
姬莫看着伊奴毒使了一个眼色。伊奴毒就对萨利说道:“大王,小臣听说胡图乌斯担心大王对两位匈奴夫人不利,才有意不让她们回康居的!”
萨利看着伊奴毒,说:“胡说八道!本王对两个夫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本王哪里会对她们不利?”
伊奴毒继续说道:“我还听说,乌娜公主是被大单于酒醉后杀死的。为了怕我们康居知道真情,匈奴人还将乌娜公主的尸骨丢到了都赖水河里!”
萨利气得大叫一声,晕厥过去。
一屋子的人手忙脚乱地抢救萨利。萨利哼了一声,醒了过来。
萨利问伊奴毒道:“监国侯,你听谁说的?”萨利对于乌娜的死,一直心存疑虑。但是,听到伊奴毒说出实情,他又不肯相信。
伊奴毒不敢隐瞒,只得如实回答说:“是汉人告诉我的!”
萨利气得大骂道:“汉人就是想破坏我们康居与匈奴的关系!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竟然还编出乌娜死于大单于之手的谎言!用心何其毒呀!”
姬莫以为萨利听了伊奴毒的话,萨利会对匈奴人的看法有所改变。谁知萨利竟然得出了一个对汉人不利的推论。姬莫与伊奴毒面面相觑。
萨利继续说道:“我康居与匈奴互为亲戚,岂能因为汉人的一个谣言,就翻脸不认人呀!康居与匈奴之间,哪怕矛盾再大,也好过汉匈之间的矛盾吧?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不能不管亲戚,反而要帮亲戚的敌人?哪有这样的道理呀?”
抱阗问道:“大王这是下了派兵的决心?”
萨利说:“就冲两位公主,本王也不能不管呀!”
姬莫道:“如果我们出兵,那就把汉军彻底得罪了!”
萨利反问道:“你以为汉军还能在西域待得下去吗?”原来,在萨利心里,他认为汉胡联军不是匈奴人的对手。
伊奴毒说:“大王,汉军将西域三十六国的军队都调出来了!兵分三路,那是要和匈奴人决一死战的意思呀!”
萨利道:“汉胡联军都是七拼八凑起来的人马,有啥战斗力呀?!再说,匈奴人横扫坚昆、丁零、呼揭三国,攻灭大宛,围困乌孙,所向披靡!现在的匈奴不是刚来投奔我们康居的那个时候了!汉胡联军决不是大单于的对手!”
姬莫反驳道:“大王,您还有一点没有考虑吧?汉胡联军如果失利,他们留守在敦煌的大军一定会前来报仇!到那个时候,匈奴完蛋,帮了匈奴的国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萨利很讨厌姬莫的这个暗藏威胁的口气。他恨恨地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汉军要是打来了,我们康居勇士也不是吃素的!”
既然大王萨利下定了决心,大家也就无话可说。
得知康居愿意出兵帮忙,郅支单于的信心更足。除了昆多,哈什剌、侯吉斯、赤黑等都有了回音,大家带领各自的队伍正在朝郅支城集结。这一切信息都给了郅支单于更大的信心。
陈汤收到了伊目带来的胡图乌斯的回信。胡图乌斯在信中傲慢地写道:“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汉使无恙:我大匈奴远避西域,不敢与汉朝为界,暂借康居一隅安生。现在正处在贫困艰苦厄运之中。听说汉胡联军向我索要粮草,还准备攻打我郅支城。我大匈奴全族恐惧害怕,男人手上的弓箭与弯刀掉到地上,女人的双手没有力气挤奶!但郅支城中粮草堆积如山,仓库里的衣服皮子都开始朽坏,老鼠吃得油光水滑,胖得走不动路。真希望你们能到我郅支城做客,好帮我们消耗一些物资!只是,我站在城墙上,望见你们的刀尖,原来你们不是我们的客人!”
陈汤看完,将信递给薄信,说:“这个胡图乌斯,死到临头,还这么狂妄!”
薄信说:“看来,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办不到了!打,是唯一的办法了!”
陈汤下令道:“逼近城壕,发起佯攻!”
乌垒国王利多率领本国人马,在傅东所部的呐喊助威下,朝郅支城西门运动。
听到汉军营垒中传出进攻的鼓声,郅支城里也相应地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牛角号音。牛角号响过,郅支城西门洞开,从城里走出一支迥异于西域各国的军人队伍。只见他们从头到脚被金属铠甲包裹,每人左手持一个鱼鳞状的黑色盾牌,右手握着一把比长戈略短的标枪,嘴里呼喊着有节奏的“嘿嗬”之声,小跑着向城门两边展开。陆陆续续从西门里钻出了大约五百人的队伍。他们一会儿蛇形迂回,一会儿交叉运动,最后排布成一个方阵,缓步向吊桥方向压上。
利多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竟然忘记了下达命令。乌勒国的士卒也停止了脚步,或站或趴,只管看着眼前的敌人变换着阵型。
陈汤与薄信远远地观察着壕沟对面的敌人。薄信道:“这不是匈奴人的战法!应该是大秦国来的罗马人。我曾听说过往的商队说起过,前几年大秦与安息有一场大战,罗马人被打败。有一部分人跑到了大宛。说不定是匈奴人从大宛接收的罗马军队!”
陈汤说:“我不管他是罗马军队还是匈奴军队!你亲自去指挥,派出我最强的弓弩手,远程射杀!”
汉军中部,布置着打击力量最强的五百强弓手。他们都是经过层层挑选组成的。这些弓弩手,一是臂力强悍;二是箭术了得。他们使用的弓,是在长安城官属作坊打制的。采用铁、铜、锡合金,经过千锤百炼制成。此弓射程是一般弓箭的两到三倍。箭头为菱形,比一般的箭头要略重,还带有倒钩与血槽。只要被射中,不死也要脱层皮。
薄信调了两百强弓手,沿壕沟一线排成两行,蹲伏在草丛后面,静等着罗马人靠近。
罗马士兵们见自己的队形变换,吓阻了汉胡联军的进攻,指挥官赫利乌斯得意洋洋。他再次命令自己的手下变换新的阵型。罗马士兵们情绪高昂,呼喊的声音更加高亢。
城墙上,叛逃到匈奴国的原乌垒国军侯吾遂与沙拓,双手拢在嘴边,对乌垒士兵喊话道:“乌垒国的弟兄们!大匈奴国有英勇的罗马军队防守,郅支城坚不可摧!你们不要上了汉人的当,不要给他们卖命!天下西域人都是一家人!西域人不打匈奴人!”
多利听了,手指城墙上吾遂的方向,骂道:“吾遂!你个卖主求荣的叛徒!你要再不住嘴,抓住你就扒了你的皮!”
接着,沙拓喊道:“大王!汉人在西域待不了多久的!你还是跟着大单于吧!匈奴美女多得是!大单于说,只要您过来,他就把女儿嫁给您!”
多利气得张弓搭箭,朝城头上射了一箭。可惜距离太远,羽箭还没有飞到城墙根,就一头扎到地下。
薄信指挥弓弩手排布停当,只等罗马军队再次排成密集的方阵。
罗马军队在表演了各种队形之后,最后,还原成密集的方阵。罗马军队迈着整齐的步伐,有节奏地用标枪敲击着盾牌,向着吊桥挺进。
薄信见罗马人进入了射程。立即命令第一排的士兵发射。第一排的强弓手站起身,张弓搭箭,只见一百支箭如群燕飞舞,一起扑向罗马人的方阵。锋利、沉重的箭头,带着与空气摩擦发出的轻微颤音,不管不顾地扑向罗马人的身体。罗马人见状,慌忙用盾牌举到头顶上遮挡。
罗马人的盾牌能够抵挡住一般箭矢的进攻。但是,汉军强弓手射出的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杀伤力最大的箭矢!这些箭的力道比波斯人使用的箭簇还要强!罗马人的盾牌是用木板蒙上牛皮制作而成,根本没有阻挡汉军利箭的能力。汉军的利箭有的从盾牌的缝隙里直接扎进士兵的身体里,有的穿过盾牌,扎伤了士兵的手。罗马军队方阵里一片混乱。
薄信命令第一排强弓手退后,第二排强弓手上前,射出了第二排箭。由于罗马人的阵型出现了混乱,第二波次的打击远比第一次更有杀伤力。接着第三波次、第四波次的箭雨如期来到。中箭的罗马人纷纷倒地。赫利乌斯只得下令撤退。
汉胡联军阵营见到不可一世的罗马人在汉军弓弩手的打击下狼狈撤退。大家欢呼雀跃。
罗马人撤进郅支城,受到了郅支单于一顿臭骂!
赫利乌斯感觉自己作为罗马人的尊严受到了藐视,当即要求亲率全部人马,出城布防。他要把首次与汉军交锋失去的面子找回来!
连夜,罗马人在匈奴人的帮助下,用木柱在郅支城西门外,构筑了一个栅栏式的防御工事。栅栏顺着壕沟栽了一排,一直蜿蜒到城墙根。外围栅栏里面,又是一重重的木质栅栏,犬牙交错,形成了回环曲折的迷魂阵地。隔着栅栏,防御者可以射箭,可以使用长枪,短剑。进攻者处于明处,防御者处在暗处。
发现了匈奴人的栅栏阵地,陈汤无奈地笑道:“郅支单于居然敢在我汉军面前玩起了防御阵法。这种阵法早就在我国一本《司马大要》中就有记载。”
薄信说:“敌人躲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进攻一方还真是要吃点亏!陈将军,破此阵法应该如何?”
陈汤笑着提示道:“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克相生。木最怕什么呀?”
薄信恍然大悟地笑道:“火攻!”
陈汤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