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早膳吃下来,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趁着北澜渊要拉着墨绯璃商议事情,墨若旖便找了借口离开了,出了露华宫,她便径直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
太医院连着北澜皇宫后面的执云峰,院落屋檐不如其他的宫殿来得金碧辉煌,倒是显得古朴幽静,禅意绵长,一屋为主,两侧厢房院门紧闭,门庭寂静却不显得冷清。
墨若旖走到那太医院门前的时候,正好看见宋湛樾修长的身影站在庭院中央,庭院中央摆放着一张玉桌和几张凳子,墨若旖走近了之后才看见那白玉雕成的桌案上摆放着一盏清茶,几本古书几味草药,还有一碟点心,而宋湛樾的怀中抱着一团圆滚滚白绒绒的东西,他低着头似乎是在查看些什么,余光瞥见墨若旖的身影,他微微仰起了双眸,温雅的漆色眼眸似有异样的情绪闪过,却被他深深藏了,
“原来是璃公主,微臣有失远迎,还望公主见谅。”他恭敬地颔首道。
一句“不必多礼”还未来得及说出,宋湛樾怀中那一团圆滚滚的东西忽地朝她扑来,墨若旖惊得退后了一步,那团白绒绒软乎乎的东西便钻进了她的怀中,
“喵喵喵.........”那熟悉的叫声一响起,墨若旖溪玉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便染上了点点惊喜的笑意,连忙将那团圆滚滚的东西碰到了眼前,“原来是你啊肉饼,我就说为何看着如此熟悉,一月未见,你倒是胖了不少。”
小狐狸儿那软得如一汪春水一般粼粼的银色眼眸一派可怜巴巴的神色,肥胖而短小的爪子扒拉着墨若旖的手背,一副极为委屈的模样,仿佛是在控诉她丢下它自己走了那么久,让人看着极为疼惜。
“原来这小狐狸儿是璃公主养的,”瞧见那小狐狸儿一看见墨若旖便如此激动,一人一狐如此熟稔的模样,宋湛樾一下子了然,“难怪如此与众不同。”
“宋太医倒是说说,哪里不同了?”微微扫着那小狐狸儿的背安抚了几下,墨若旖扬着温浅灵动的笑容问道,“是觉得它太胖了还是太傻气了?”
“璃公主说笑了,这小狐狸儿胖虽胖了些,但是看着倒是挺憨厚可爱,只是它一只狐狸的叫声与一只猫无异,我方才还以为它是有什么疾病呢。”
仿佛是听懂了墨若旖和宋湛樾说它胖,那小狐狸儿耷拉着脑袋,圆滚滚的身子扭到了一侧,似乎是在生气一般,只是仍旧是粘在墨若旖的怀中,让人看着忍俊不禁。
“它的叫声是我教它学的,”细软的手指轻轻地抚着那小狐狸儿的绒毛,墨若旖灵动的笑颜如同树叶间隙洒落的微光,让人看着看着不由得怔了神,“做一只狐狸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做一只猫儿来得欢喜呢,它吃得这般胖,也是一种福气啊。”说罢,她轻轻捏了捏那小狐狸儿脖子上那层层叠叠的几圈肉,神色忽然有些惆怅,“好像确实吃得有些过胖了。”
宋湛樾乌木般漆色的眼眸流动着水雾一般氤氲的雾泽,望着她时眼底多了些让人看不真切的情绪,略微敛了敛神,他问道:“璃公主来太医院,可是为了探望十三殿下。”
“对啊,”被宋湛樾这么一提醒,墨若旖这才想起跑来太医院的正事,“阿璟如今人在何处?”
“回公主,十三殿下正在内屋休息,他两日没有进食,受了些风寒,身子正是虚弱,我熬了些药膳放在桌子上,公主若是进去一并让他服下,然后再让他好好睡上一宿,身子自然就好了。”宋湛樾说罢给墨若旖指了个方向,忽然间,他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璃公主,那一日臣给你的那颗闭息丸,不知公主可有带在身上?若是带了,还请公主还给臣,那毕竟是宫中禁药,微臣惶恐。”
“应该带了的,”墨若旖说着摸了摸腰际,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她似乎是换一身衣裳之后就随手放在了床榻上,溪玉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染上几分歉意,她道:“那药我似乎放在寝宫里的,改日我再给宋太医送来,可否?”
“无碍,璃公主记得便好。”宋湛樾依旧是毕恭毕敬地回道,面容温雅却又透着一种淡漠,看似平易近人,却又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当墨若旖端着宋湛樾熬好的药膳进去内屋看望北澜璟的时候,他正好掀开被褥想要起身。
“宋太医说你身子正弱,不宜下床走动,”将那碗药膳搁在桌案上,墨若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了北澜璟清瘦的手臂,制止了他下床,“你要做什么?我帮你便是了。”
苍白而俊美的面容微微扬起几分淡淡的笑意,北澜璟神色感激地望着她,“一杯水罢了,你帮我的已经太多了。”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墨若旖转身给走到桌案旁,摸了摸那茶杯,发现那水尚是温热的,便捧过去了给他,“你对我的恩情,我才是怎么都还不起,我为你做的只是一些小事,不足挂齿。”
“我对你的恩情?”虚弱的眉头微微染上几分疑惑之色,北澜璟不解地望着她,“我们以前,当真见过?”若说先前他觉得在金陵城初遇时墨若旖说的那一句“真的是你”是别有所图,现在他是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来他身上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被人图谋的,二来墨若旖的态度非常真挚,看着也不像是欺瞒他,这样一来,他更加不解了。
“见过的,兴许你忘了。”微微抿了抿粉嫩精巧的嘴巴,墨若旖恍若玛瑙清溪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难道微微泛起了几分怅然,只是片刻之后,她便又扬起了明媚的笑颜,“以后你会想起来的。”
那初雪般清丽灵动的小脸笑起来时双眸如月牙儿一般,宛若空谷绝境中盛放的六月雪,温浅绝尘云霄上,霏霏空灵流光去,让人看了仿佛能够忘却一切的忧虑,北澜璟微微垂下了修长的睫毛,敛去了心底那几分疑虑,兴许,他真的是忘了。
看见北澜璟眉头不展,墨若旖便劝慰道:“你如今只需要好好养好身子便好,奕王也被放出来了,太傅那边你莫要担心,相信他们二人自有办法查明真相,先前太傅不言,怕是顾忌到我的身份,如今我的身份已经昭告天下,他们毋需拘泥这一层内情,自然可以将苏虞丁父子的阴谋识破,找出证据。”
仿佛是忍耐许久,北澜璟终是忍不住问了她,“清舞呢?她如何了?”
北澜奕无事,那便表示着离清舞与他的婚期将会如期举行,如今北澜渊连墨绯璃也邀请了,怕是不会再生变数,先前陪着离清舞一同罚跪,已经是北澜璟这么多年来做过最疯狂的事情了,如今事情也解决了,他也该清醒了,只是心底里面那一丝压抑却无法消散的情愫,让他无法在墨若旖面前作出任何的掩饰。
“昭月郡主她无碍,”仿佛是预料到了北澜璟会问起离清舞,墨若旖将方才从宋湛樾那里问到的话如实转告道:“方才我问过宋太医了,她已经出宫去看奕王了。”
黑曜石一般乌泱泱的眼眸忽失光泽,北澜璟修长的睫毛轻轻扑闪了一下,苍本就白的面容仿佛又白了一下,墨若旖望着他这副模样,心头也生出了几分惆怅之情,“阿璟,你要是真的那么喜欢昭月郡主,不妨去.........”
这已经不是墨若旖头一回鼓励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是这一次也如先前几次一般,北澜璟还是轻轻地打断了她,“罢了,像我这样的人,如何能配得起她。”他虚弱的语气中有着难以掩饰的自嘲之意,且不说他体弱多病,半只脚将要踏入棺材,更为重要的是,即便他有心,离清舞也无意,离清舞心中究竟住着何人,他饶是再眼拙,也该看出来了,就算他去表明了心迹也不会改变什么,还不如远远的这般望着,总好过没有任何的盼头。
“你是什么样的人?”墨若旖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仿佛是因为北澜璟这般妄自菲薄的态度而有些生气,她仰着一双恍若玛瑙清溪般澄澄湛湛的眼眸直视着她,眸中一片执拗的诚恳,“我觉得阿璟就很好,长得也好,人也好,温润如玉,内敛温柔,就像是清风晓月一般。”
瞧着墨若旖这一张清丽却显得有几分稚嫩的面容,北澜璟神色略微有些恍然,倘若他在遇到离清舞之前便遇见了她,也许此时便不会这般怅然若失,只可惜缘分这东西向来玄妙,他先喜欢的终究还是离清舞,如今心中眼中都是她,哪里还能有别人的一席之地,“傻孩子。”他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忽地岔开了话题,“你与墨王可是有什么矛盾,为何你宁愿含冤入狱也不愿告诉他?”
以墨绯璃的权势和地位,只有他出面,莫说是苏虞丁父子,就连北澜渊也会礼让三分,可惜那一日墨若旖宁愿被打入天牢也不把墨绯璃搬出来,世人皆说墨绯璃极为宠爱她,为了她甚至诛杀了占卦问卜的国师,只是墨若旖在随他来北澜的这些时日,自己却是甚少听见她提起墨绯璃,如此一来,他倒是有些奇怪,他朋友不多,墨若旖又待他极好,他不免有几分上心。
“你多心了,我与他素来便是这般疏离,瞧久了你便习惯了。你与北澜誉,不也是这般模样吗?”提起北澜誉,墨若旖忽地想起一件她先前想问但是又忘了问的事情,“对了阿璟,虽然你与北澜誉谈不上兄友弟恭,但是好歹也没什么过节,可是为何北澜誉一看见奕王,便如此动怒,针锋相对呢?”
提起这个,北澜璟幽幽叹息了一声,“此事说来话长。太子尚在西皇后腹中,便被父皇立为太子,而大哥奕王的封号,是靠他行军打仗,征战四野多年得来的。朝野暗地里分了两股势力,一股拥护太子,一股拥护大哥,所以太子便对大哥极为忌惮。三年前太子遇刺,险些失了性命。父皇震怒,下令彻查此事,后来太子上报查出了凶手,只是那些罪证都被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