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骋基金的幕后老板是洛河。”阿正说。
“果真是他。”顾门清杨哼了一声,“他一直自命清高,怎么会舍下脸面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也不怕辱了他的名声。”
他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瓶酒,“把这个送给他,你亲自去,一定要当面递给他。”酒瓶没有外包装,瓶身古朴,颀长的瓶颈线条优美流畅,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注解。“告诉他这酒的名字叫成仙酒,其它的你看着说吧。”
“成仙酒?!”尤缈然打开顾门清杨身后的柜子又拿出一瓶,瓶身是透明的玉质材料,握在手上温润舒适。“你这是下战帖么?!”
顾门清杨挑挑眉毛,没说话。
“原本他想对付红光与我没有直接关系,我也乐得隔岸观火。”他淡淡地,看不出情绪,“现在不一样了。”
“那也没必要直接叫阵,你不是向来不动声色么?!我觉得还是不动声色好。”尤缈然摇摇他的胳膊,半是撒娇半是试探。从警察局回来到现在,顾门清杨的神情一直很淡,既看不出悲伤更看不出愤怒。
“如果你的母亲被人杀了,你还能不动声色地坐在家中等着别人来挑衅,再寻机把他杀了么。”顾门清杨似笑非笑。
尤缈然一愣,松开手,讪讪道,“可刘姨未必就是他……做的,很多人都有动机。”
“可与肖惠能够瓜葛在一起的人却不多,”顾门清杨眼里闪过一丝凌厉,他舒出一口气,拍拍她的手,轻声说,“可这次不行。”
“这是什么酒。”尤缈然转移话题。
“五粮液原浆,专门用来送礼的,不用担心,我还不是那昏君,更不想亡命天涯。”顾门清杨哂笑,“去把齐达叫来。”
齐达未到,阿正已经回来交差。
“一听说是您派去的人,秘书连嗑都没打就给我拨了内线,原本里面有四五个人,一并被轰了出来,对我又是皱眉又是撇嘴。”阿正难得脸上有了些异样的表情,“洛总对您的礼物有些吃惊,反复看了半天,问我这是什么,我照您的话,说是酒,成仙酒。开始他没什么反应,只是一个劲地念叨,最终总算咂摸出点滋味,脸色灰了一下。他放下酒,问你们董事长还好吧。我说好,好得很,现在闲得发慌,正琢磨找点有趣的事干干,董事长说洛总是个有趣的人,正好可组成一对欢喜冤家。”
“嗯,说得好,”顾门清杨漠然地点头,“明天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
“都好了。”阿正情绪激昂。
“不必紧张,按正常流程走就行。”顾门清杨又说。
“明白。”阿正挺挺胸脯,又躬下腰,“那个……董事长……有个事我一直想说……“
“说吧,”顾门清杨没抬头。
“那天,杨流……拿了一个文件袋给我,让我转交给尤小姐,是一份快递文件,美国来的,收件人是艾米拉,都是英文我也不懂,您看这个艾米拉要不要……”
“不查。”顾门清杨坚决地摇头,他站起来,走到窗前。西北风带着飘飞的雪花扑打在窗棱上,边边沿沿已经被雪糊住,只剩下巴掌大小的一块地方还透着点天光。“不查。”他强调。
“知道了。”阿正黯然道。
齐达和尤缈然同时走进来。
齐达说高明这两天在公司很老实,一直在做交接表,一一核对,对公司资质证照等文件核对得尤其用心,还跑了一趟行政许可中心,我让人跟着去了,一切正常;但昨天春秋的刘昆在半道把他截下来。
他手脚利索地打开手机,录音效果奇佳的一段对话倏地响起。
高明没好气地说,“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他已经怀疑小瑶的死和我有关,就是苦于找不着证据。”
刘昆问,“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高明沮丧道,“原本很有把握,现在却一点数都没有。”
刘昆诧异,“为什么,是不是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
高明声音里透着冷竣,说,“不知道,以前和他没正式打过交道,觉着他虽然人冷点能力强点,总体来看还是典型的富二代,事实上……”
然后就是一片空白。
顾门清杨没什么表情。
“今天上班前,刘昆直接在高明家楼下截住了他,因为没上车,所以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但看得出刘昆很焦虑,高明也心浮气躁。”
“且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顾门清杨不置可否,“小冰有什么异常。”
“哎,”齐达暗自叹口气,“小冰着了魔一样盯着高明,我真怕他坏了我们的事,不过也奇怪,高明明知道小冰在盯他的梢,却一点不在乎。”
尤缈然黯然。陆小冰一直在高明的手下干,高明受顾门清杨的托付对他分外关照,可以说除了刘姨,顾门清杨,再加上她自己,高明是对他最好的人,和小冰相处了些日子,她多少知道陆小冰的脾性,有很多事情她不敢想。
顾门清杨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垂下眼脸,也掩住了情绪。
“放心吧,高明想利用小冰也不是那么容易。”齐达露出两颗白亮的牙齿。
“嗯。”顾门清杨点头,“把小冰叫来,我带他出去一趟。走吧,”顾门清杨为尤缈然披上大衣,“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倒有些沉不住气,等不及明天和威尔的见面。”他又拿起为她买的包,橘黄色浮雕纹,他从巴黎给她空运的生日礼物,他的手一滞,但还是紧紧地握住,挎到尤缈然的手腕上。姜黄的大衣长及脚踝,再加上盈盈的笑,让他恍惚了一下。“去商场吧,正好买些明天要穿的衣服。”
“你今天怎么了?!”尤缈然盯着顾门清杨的眼睛,“总觉得好怪,我知道刘姨……”
“我有什么你不知道的!”顾门清杨揉揉她的短发,别开头,片刻,又转回来,“你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你真有自知之明。”尤缈然夸张地笑起来,“这要是让你的员工听见了,你这个老板可掉价了。“
“缈然姐姐。”小冰一出公司就挽住尤缈然的胳膊,亲昵地把头歪在她的肩膀上。
“你真是有样学样。”尤缈然瞪了一眼顾门清杨,也不知为什么她那一眼虚虚地在半道又垂了下来,盯着路面。“小冰,现在换领导了,还习惯么。”
“嗯……”陆小冰拉长声音,显得很不痛快。
“齐达经理不如高明经理对小冰好么?”尤缈然拍掉陆小冰的手,让他站到自己面前,盯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一圈。
“高经理每天中午都给我买饭。”陆小冰嘟着嘴。
尤缈然不觉一愣,“中午都是员工餐,他不让你帮他拿就不错了。”
“是真的。”走在一边的顾门清杨插话,“以前我以为是高明想在我面前买个好,谁知……哼。”他冷笑一声。
“就一餐饭就把你买了。”尤缈然故意捶打陆小冰一拳,“难道姐姐不给你买饭就不好啦?!”她板起脸,“真有出息。”
“不是。”陆小冰搂紧她的胳膊,脑袋又靠过来,“姐姐待我好。”
“可是你待姐姐就不如待高明好。”尤缈然委屈地眨眨眼。
陆小冰一时懵懂,也眨眨眼。
“你天天跟着高明帮他做事还防备有人欺负他,却没见你跟着我,有人欺负我你也不管。”尤缈然故意背过身不理陆小冰,眼睛瞄瞄顾门清杨。
“谁欺负姐姐。”陆小冰拳头已经握起来。
“就是高明。”尤缈然义正言辞,“他欺负小瑶,小瑶是我的朋友,欺负小瑶就是欺负姐姐。”
“他……”陆小冰又是一阵茫然,“欺负小瑶……欺负姐姐……”
“你欺负姐姐……呜呜。”尤缈然躲到顾门清杨身后呜呜两声。
“我没有。”陆小冰似乎终于转过弯,“高经理只是让我每天跟着他,帮他看着有没有人在他后现使坏,我没欺负小瑶,也没欺负姐姐。”他十分委屈,逻辑关系却理得很清楚。
“那有没有人跟着他。”尤缈然好奇道,“你别是骗我吧。”
“有,我没骗你。”陆小冰心急火燎地凑上前。
“谁呀,谁跟踪高经理。”
“胡总。”陆小冰急忙表态。
尤缈然回头看看顾门清杨。
“胡迪,主管财务的副总。”顾门清杨面无表情。
“还有么?”尤缈然问。
“还有义哥。”
尤缈然再次回头,与她一拳之隔的顾门清杨正低头看着她和陆小冰懵懂对话,清凌凌的日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像蒙着一层沙,模糊了他的眉眼。“你早就怀疑高明?”
“公司有一套安全防范机制,凡是涉及公司机密的人都在这个监控范围之内,只是例行公事而已。”顾门清杨淡然道。
“那刘昆不是早在你的视线之中。”虽然很早就知道顾门清杨看似松懈实则严密的公司防范机制,真正眼见为实,落实到眼前,却令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别扭。
“对,早就在。”顾门清杨缓缓抬起头,他面部的轮廓和眉眼一点点显露出来,隽朗沉稳,她对这一切熟悉而亲切,曾用心和舌尖数次勾画过,可是今天……尤缈然的心突地跳了一下。
“那就好,害得我跟着担心,还在这哄诱小冰。”尤缈然嗔怪道。
“小冰。”顾门清杨放缓语气,“你出门替高经理送过信?”
陆小冰扭着手脚,“我不能说。”
“他可是欺负过你缈然姐姐。”
尤缈然忍不住瞥了顾门清杨一眼。
“是……深海路十八号明朝大厦十九层刘小和姐姐。”陆小冰的脸几乎皱成一团,颓然欲泣。
“顾浩然的秘书,得来全不费功夫。”顾门清杨翘起嘴角,一脸嘲弄,“你知道么,高明那小子为陆小冰设置了复杂多变的行走路线,水路陆路,有一次还跑到郊县转了一圈,次次都把阿义派去的人甩掉。”
“高明既和顾……顾浩然有来往,又和春秋关系密切,这是什么意思。”她问。
“这也没什么。”顾门清杨嗤地短促地一笑。“人就是这样,习惯了背叛,谁都可以当主子。”
走进新更名的栾风商业大厦,扑面而来的国际化商业气息,让行走在其间的人也变得时尚气派。
“嚯,变化这么大。”尤缈然大为诧异,这里还是她初来栾明时,和顾门清杨与顾门清风夫妇俩吃饭时来过一次,在这里她喜欢上一个本土品牌。可是放眼望去,每个柜台都是国际大牌,哪里还有本土品牌的落脚之地。她有些遗憾。
“你过来。”顾门清杨拉着她来到一个来自法国的世家品牌莫利斯的柜台前,“看看。”
尤缈然立刻认出柜台里的服装与她之前喜欢的乔其品牌有着天然的相似之处,她疑惑地看着顾门清杨。
顾门清杨说,“莫利斯收购了乔其,为它保留了乔其亚这个副品牌,现在乔其亚跟着莫利斯已经进驻全国最顶级商圈。”
两名专业却并不殷勤的导购走上前,为她介绍莫利斯这个百年法国品牌的动人故事,又讲了乔其亚与莫利斯的姻亲关系,让人既感动又感慨。本土的乔其有了贵族血统,也难怪它的价格是以前的十倍。
“试试这套。”顾门清杨一眼看中随手取下,“你的性格过于活跃,需要这种沉稳大气些的服装压一压,方能显出你的真性情,否则总是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尤缈然心头一动。
“误会你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女生。”顾门清杨眉毛一挑,似笑非笑。
“难道我不是?!”尤缈然也挑起眉毛。
顾门清杨背过身,“是与不是又有什么要紧。”
“可我希望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是。”她低低地嗫嚅一句,转头带着服装进了更衣室,坐在沙发上半天没有动弹。大衣通体雪白,却柔和温婉,犹如太阳被遮进了云层,在雪地上留下了一片暗哑,里面是浅灰白格的小窄裙,领口一圈腋毛,雍容大度。尤缈然站在镜前,始终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在服装上,只觉得自己的面孔一点点灰败下去,犹如失了生机的花朵。
“缈然。”顾门清杨在门外叫。
“噢,就好了。”尤缈然慌忙答道,拿出化妆包,在脸上扑了点粉,又扫了点胭脂,抖擞精神重新望向镜子里的她,眉目如画,衣着高贵鲜亮,端庄和煦,隐隐有一股凌厉的气势扑面而来。她做了几个笑,惬意的,爽朗的,大度的,了然的,最后选择了一个淡然,固定在脸上,走出来。
尤缈然推开试衣室的门,顾门清杨站在门边,蹙着眉头,“怎么这么半天?!”
“不敢出来。”尤缈然直接走到镜前,右左转转,“好像不是尤缈然了。”
顾门清杨站在她身后,“我倒觉得这恰是真正的尤缈然。”镜中的他们贴得如此近,他微低着头,下颚与她若即若离,看过来的目光带着探寻和茫然。
尤缈然心动一颤,忙低下头。“你觉得好,就好。”
“女人的心思谁能猜的到。”顾门清杨解嘲道,两名导购忍俊不住。
尤缈然在一排排的衣服里为顾门清杨挑选,顾门清杨跟在她后面。
“你觉得我以后挑选衣服需要注意什么?”他问。
尤缈然心里滑过难言的酸涩,心口犹如被刨开一个碗大的口子,只觉得嗖嗖的冷风直往里灌。她强压住思绪的波动,片刻,也不回避,“你其实是一个开朗的人,别把自己往老气横秋上打扮,无论将来怎样,快乐总是最重要的。”
“说的好。”顾门清杨拍了两下巴掌,转过头,笑眯眯的脸犹如掉进了冰窟,挂满了寒霜。他把四五个大纸袋交给陆小冰,让他先回越秀涧,“拿出你的手艺给你姐姐姐包一顿饺子。”
“可现在不是大年三十。”陆小冰说。
“谁说只有大年三十才能吃饺子。”顾门清杨斜斜看了一眼尤缈然,“我看今天正是时候。”
大厦的顶层是超五星的国际酒店,顾门清杨拉着尤缈然直奔顶层,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他的卡只在电脑前扫了一下,手续就全部办齐,时间没用一分钟。
整个楼层空旷寂静,绵软的波斯地毯上精致繁复的花纹一路延展下去,让人心生羁绊。尤缈然跟着他磕磕绊绊地往前走,犹如奔波在花绕枝缠的云端。
他推开房门,把门卡往插座上一插,反身把她压在门上,啄住她的唇瓣儿一吸就霸住她的舌,死死地与她缠绕在一起。她的两只手与他十指交叉被牢牢地固定在头顶上方,动弹不得。她只觉得他坚硬的牙齿伴着柔软的舌头围追堵截着自己的舌头,时而咬噬,时尔吮吸,片刻也不停歇。开始尤缈然的舌头还躲闪着防备着,突然一股腥甜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她一顿,猛地把自己往他的利齿上一送,舌尖沾着自己的鲜血与他激战在一起。
她挣开自已被束缚住的双手,替他脱下大衣,又扯下衬衣,手一路向下摸到他的皮带打开拉锁,裤子一下落到脚面。她拉着他的手为自己脱下大衣,解开胸前的纽扣,精致的胸衣托着的一抹圆润陡地跃出,他松开嘴,只一瞬,头一低埋进她的怀里。
房间温度适宜,裸露的皮肤微微有些凉意,舒爽畅意。顾门清杨一言不发埋首在她身上大力伐挞,不像以往那样喜欢半撑着身体深深地注视着她,用视线的交融带动彼此身体的悸动。尤缈然大睁着眼睛,屋顶的吊灯繁复奇巧,投射的灯光暧昧迤逦,她轻轻地笑了,身体里蕴藏的火热正被顾门清杨带动着往上翻滚,她抚摸他充满力道如山丘般起伏绵延的后背,闭上眼想沉迷在他带给她无尽的诱人和动荡之中。
“艾米拉。”她猛一激灵,一声呼唤从天而降。她突然想起昨天在警察局与那两名经济案专家分手时,那位姓汪的警官握着她的手小声说,再见,艾米拉。她当时没在意,只以为他说的是,再见,缈然。犹如镜头回放,她下意识地侧眸看看顾门清杨,一米之外他正握着张警官的手,寒暄着客气话,但他的余光却清晰地瞄了一眼汪警官,并在她的身上顿了一下。
两行清泪从她的眼晴流淌出来,顺着眼角静静地消失在头发里。她一把搂住顾门清杨,一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叼住他的舌尖不依不饶地吮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