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门清杨把尤缈然和陆小冰送回越秀涧就要去赴顾浩然的音乐会之约,尤缈然为他拿出一套黑色丝麻浅叶纹长西装,宝蓝色镶蓝宝的领针袖扣,这套领针袖扣是门家的传家宝,顾门清杨把同系列的项链和耳钉给了她。
顾门清杨平时虽然很在意穿着,却反感过分的打扮,可对今天这隆重的装扮并无异议,相反他站在镜前反复端详,迟迟不愿离开。尤缈然站在他身后,躲在他的影子里,看着顾门清杨眼里逐渐凝重的顾盼,和他偶尔垂首露出的那抹会心柔情的微笑,她的心瑟缩不停。
陆小冰远远地瞪着顾门清杨,似很气恼。
顾门清杨一走,尤缈然带着陆小冰就出了门,她风驰电掣地奔向文华庄园,拉着陆小冰进了父母的别墅。尚可和姚新都在,看见尤缈然进来,都很吃惊,也不招呼,只远远地看着。
姚彬倒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毛毯。尤北杰神色凝重,抬眼看看,似有话说,却又重重地垂下眼皮。
“妈。”尤缈然坐到姚彬身边,“还不舒服?!”
“你话是你问的?!”姚彬凉凉地笑起来,“我问你,你是拿什么说服尤棋的?”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尤缈然滞涩的心陡地不耐烦,“那是我的事。”
啪。姚彬掀开身上的毯子,一片白色的东西随之甩在尤缈然的脸上,“你有什么权利?”
一张纸正抓在尤缈然的手上,天青渐变的底色,深蓝的线条,用笔太狠,力透纸背,留下了两道划痕,正是她从顾门清杨的笔记本里撕下的那张她写给尤棋的承诺书。
“有什么不妥么?”尤缈然把它轻松地甩在茶几上。
“缈然,杨流已经不接我们的电话了,二姨的药也被停……”尚可提醒道。
尤缈然抬眼正看见尚可虽说得焦急,眼底深处却光艳艳得,不由地瞩目看了一会儿,挑挑嘴角一脸鄙视地别开脸。
“您看看协议内容,我说的把我的股权分一半给尤棋,并未提杰彬,想必爸妈已经知道,我手上现在就有南风10%的股权,以后会更多。”尤缈然突然想到顾门清杨转让到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心咚地跳起来,抓住那纸协议撕了个粉碎,“这样来解肖恪的危机有什么不对么?!”
无人说话。
尚可张了张嘴,却偏要淡然处之,眼眉扭曲,笑容僵硬,“可姚家的病怎么办?”
尤缈然长吸一口气,“外公外婆虽然不算高寿但也算长寿,外婆活到六十八,外公六十五,外公的肝硬化也是最后两年才发的病,我咨询过大夫,他们说遗传病会一代一代地减弱,再加上现在医学技术越来越发达,多活十年二十年没问题,何苦把时间金钱都交给没把握的人。”尤缈然并不敢说得太直接,“杨流……我说给爸爸的话,不知您听进去多少,他……真的有这个本事么?!我看不见的。”
“说这话亏你还为人女,你也不配。”姚新指着尤缈然的鼻子就冲上来,“我们姚家几代人就被这个病折磨得痛不欲生,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希望,你……”姚新大声地抽泣。
“您给我点时间,这边的事一了,我就去美国寻找最好的大夫。”尤缈然咬紧下唇,说。
“那怎么行?!”姚新推了一把,“你舅舅等不起了。”
尤缈然正想说话,手机响了,她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紧张地抿抿头发,想再开口又生生咽了回去,不等姚彬说话,拉起陆小冰匆忙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会考虑的,你们等我电话。”
哗啦,一阵碎裂声。尤缈然惊得晃了一下,陆小冰一把搀住她的胳膊。“姐姐。”他轻呼。
尤缈然摇摇头,拉着他往外走。
阿正的车停靠在庄园大门外的阴影里。
“小冰,你去找阿正哥哥,让他带你去越秀涧为我取件大衣。”尤缈然为陆小冰拢拢衣领。
“嗯。”陆小冰虎背熊腰的身体在夜色里像一座塔,声音却又软糯得像个孩子。“到时候等你电话么,姐姐?”
“小冰变聪明了。”尤缈然轻笑,推了他一把。“多穿点,外面很冷。”
陆小冰咚咚咚地跑过去,阿正出来拦住他,塞了个什么东西在他手里,陆小冰又踉踉跄跄地跑回来。“阿正哥哥说是杨流给姐姐的,让他转交。”
尤缈然心头一震,慌忙挥挥手,“好,知道了,你快去吧。”
看着阿正的车消失在夜幕中,尤缈然立刻裹紧大衣钻进车里,打开顶灯,撕开文件袋,一部装帧细致的文件落在她的腿上,封皮上优美的花体字翻飞着犹如破水而出的鲸鱼,惊得她愣在那里。
好半天,尤缈然才僵着手指翻了翻文件,孤坐了一会儿,打着车,悄无声息地开出文华庄园。
到达华歌大剧院时,音乐会正开始入场。剧院恢弘壮观美轮美奂,几十级圆弧状不规则台阶涟漪一般荡涤而下,带着一股子温和的风,轻轻撩动来宾们华丽的衣摆和裙角。
尤缈然从侧门进入,站在二楼角落的朋友胡兵招手向她打了个无声的招呼。
胡兵也穿着华丽的礼服,硕大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垂落下来,尤缈然倏地感觉到一丝不自在,她黑色的羽绒服蓝色的牛仔裤像一枚石子硌得她生疼。好在她手里抓着礼服袋子。
“我找到了音乐会的承办商,顾浩然与音乐会并没有直接关系,承办单位对曲目没有刻意要求,完全由乐团说了算,说实话,”胡兵凑到尤缈然的耳边,“有几个人真正懂得音乐,不过是做个样子,附庸风雅而已。”
“你也是?!”尤缈然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
胡兵咧咧嘴,“我也是。”
尤缈然扫了一眼一楼,人数已进场过半,女士们脱了大衣,香肩半露,长裙拽地,男士则规规整整一板一眼地穿着礼服,堪比好莱坞大片。顾门清杨竟然肯提前一个小时消磨在这种无聊的开场仪式中,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又让她惊惧害怕。
二楼是包厢,进出的人稍显低调,却富贵更堪。
在胡兵的协调下,承办方对乐团总监提了一下换曲目的事情,原也没报多大希望,没想到总监很痛快地就答应了,他说以为中国人就喜欢蓝色多瑙河,其实他们乐团在其它国家演奏的曲目很多。胡兵把一张单子递给尤缈然,“他对你很感兴趣,说真正懂音乐的人是那些有着自己独特喜好的人,而不是随大流的人,结束曲让你选。”尤缈然莫名地有些想哭。
她苦笑着接过来瞄了一眼,“就这首,《命运》。”她干脆道。
胡兵抿抿嘴没说话,把她带到一间更衣室,就转身去找乐团总监。
宝蓝色云纹一字肩长裙,和顾门清杨同系列的蓝宝项链耳环,额角一簇复古的羽毛头饰,即使一动不动也在那儿摇曳生姿,尤缈然前后看了看,闭眼镇定片刻,走出更衣室。
顾门清杨和顾浩然在二楼八号包厢,里面坐了六个人,虽话语不多,却都认识,气氛融洽。
胡兵把票递给她,“去吧,八号,不过,”他浅浅一笑,碧眼眨了眨,“总监非得见见你,他说他也很喜欢《命运》,中国人把命运看得过于沉重过于小心,一般人不愿提。”
尤缈然莞尔,两手提起裙摆,曲腰半蹲,行了个宫廷礼仪。“我也想向他请教。”
话音未落,镂刻着盘旋飞龙的廊柱后走出一位笑眯眯的高大欧美男人,他也执宫廷礼节,轻轻拈起尤缈然的手指轻吻一下,尤缈然弯腰颔首曲膝回礼。
他对尤缈然非常满意,笑着叹气,问她什么是命运。
胡兵对他的问题很不满意,笑着打趣了对方半天,但他不为所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尤缈然回身看看八号包厢,“命运就是征服。”
对方一愣,旋即上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嘴里却念叨着‘great,great’,亲自把尤缈然带到包厢前,絮叨着殷勤体贴的礼貌用语。
“尤小姐!”突然吴教授走出七号包厢,“真是你?!”他笑眯眯地走过来,看了一眼已经就坐在第一排的顾门清杨,只示意地点点头,“昨天就说去找你。”
吴教授穿着相当讲究的西装,加之他瘦高谦逊的做派,很有一副西方贵族的绅士风度。
尤缈然余光瞟了一眼顾门清杨,她真想拉着吴教授从侧面观察一下顾门清杨,可想到他与乔治,伍尔夫的相熟,想到他如此急切地接近自己,更想到适才收到的那份论文,她刚刚鼓起的心劲被自己悄悄地按捺了下去。
“有事么,吴教授?”她笑着迎了两步。
“还是乔治,伍尔夫,”他叹口气,“说你的电话也打不通,邮箱也出了差错,非让我来问问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吴教授似乎也感觉到顾门清杨的心不在焉,盯着他看了两眼。
尤缈然挪动了两步拦住他的视线,“我们联络一向用邮箱,他什么时候给我打过电话了?!”她半开玩笑,“哎,可能是邮箱爆满,我回头清理一下,说实话我也不敢接他的邮件,他布置的任务我完不成呀,下次他再说到我,您替我解释一下,说我回头当面给他赔礼道歉。”
吴教授并未深究,侧头越过尤缈然肩膀,看了看顾门清杨,虽有疑惑,看尤缈然笑语嫣嫣,就寒暄了两句各自进了包厢。
顾门清杨看见她,眼里闪过难以言明的复杂,尤缈然没看他,径直走进座位,她的座位与顾门清杨相邻,中国隔着一条走道。
顾浩然也不停地往这边扫视,却没有说话。
“你怎么来了?!”顾门清杨探过身小声问。
“你不知道么,我也喜欢听交响曲。”尤缈然优雅地微侧一下头,并没看过去,顿了顿,“知道一票难求,不敢劳驾你,我托朋友搞的,原本没报什么希望。”她托起胸前的项链,又把耳朵支过去,“似乎我们两个要是不坐在一起辜负了这套手饰。叔叔。”尤缈然起身躬身向顾浩然行礼,“听清杨说您也喜欢听音乐会,怎么没见黎明肖姨来,黎明才真真应该来,他可比清杨音乐细胞多点。”她抓住顾门清杨的手,手指在他手心挠了挠,又略一使劲,顾门清杨就站了起来,“我们去后排吧,这两个座位让给其它人。”
两人坐定后,前排的人都回头看他们,原本还有些诧异,但看到同款的昂贵领针和项链后都露出心有灵犀的笑容。
“清杨,这位是你的女朋友么?”一位慈祥的中年妇女忍不住,“不用问,也是啦,真是郎才女貌,幸亏你方姨未到,她小女儿下个月回国,原本……呵呵,这下得失望了……老顾。”她推推顾浩然的肩膀。“怎么你从来没说过,我说今天怎么刘晓和向北都没来,原来有这样的兆头,这个包厢估计下回就要易主了。”
其它几人都呵呵地附和着,没有说话。
“阿姨。”缈然亲切地拉住对方的手,她的手上有一颗硕大的祖母绿,尤缈然赞不绝口。
“这是乔姨。”顾门清杨介绍。
乔姨托起尤缈然胸前的项链,又一把扯过顾门清杨细衬衣上的领针。“这两样东西我没见过,不是你妈妈的吧。”她问。
“外公给的。”顾门清杨答道。
“怪不得。”乔姨巧妙地打住话头。
“我听乐团总监乔易说,三十年前你们在巴黎歌剧院曾听过他们的演出,他们每次来奕明你们都来听,是他们的忠实粉丝。”尤缈然笑眯眯地。
“是呀。”乔姨激动起来,“三十年前,我们三对,”她侧目看看顾浩然,放低声音,用只有尤缈然能听见的声音说。“那时候清杨的妈妈还在,我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前后脚结婚,就约好一起出国旅行,最后一站就是巴黎。”她停下来,神色有些黯然,“什么都没变,只有她走了。”
尤缈然微不可闻地点点头。
“说起来,我们也是老古板。”乔姨忽地笑起来,扫净脸上的阴霾,“哪里没有变,什么都变了,我们老了,孩子们都大了,我连孙子都有了。清杨,”她拉住顾门清杨的手恨恨地甩了两下,又看看顾浩然,“变了,就是变了,别心里没数,你该和女朋友来,而不是……”她身边的男人扯了她一下,被她一手肘捅了回去。
灯一盏一盏地熄,声音也随着灯光次第减弱,一呼间四周已是鸦雀无声。尤缈然扫视一圈,视力所及的区间里,人人屏气凝神,唯有八号包厢有些不安定的浮动。顾浩然头微侧,耳朵在捕捉着什么,乔姨更是心绪不宁,身体左右摇摆……顾门清杨身体一直僵着,没有丝毫靠过来的意思,尤缈然只当不知。
第一首熟悉的旋律响彻大厅,叶塞尼亚。尤缈然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眶滚热,她相信这是乐团总监送给她的,面对命运,你需当自己是叶塞尼亚,选择接受还是放弃全由自己作主。
尤缈然卸下心防,认认真真地从头听到尾。曲目调整很多,还加了一曲中国风的欢快曲调,剧院的氛围明显轻快了很多。她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顾门清杨,她感觉不到他心情的起伏和变化,只有当最后一曲命运交响曲响起时,他才如梦初醒般骤然一激灵,他伸长脖子身体前倾,那激烈的鼓点犹如敲打在他身上,他陡地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
尤缈然淡然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曲结束,全场起立,为乐团精彩的演出鼓掌喝彩。
八号包厢,顾浩然呆呆地站起来,顾门清杨两支手撑在膝头,垂首不语。
乔姨似还有话说,却被身边的男人拖着往外走。尤缈然一摔裙摆冷冷地走出包厢,拿出寄存的衣物,挤出喧哗的人群,裸着肩头一步跨进寒风里。
零星的雪花还在不停地飘,落在肩头并不觉得凉,月光如洗,有一丝清凌的湿润在鼻尖处荡漾。她猛地加快脚步,想甩开这突然而至的恶劣情绪,一种从未有过的沮丧令她猝不及防地想逃。她越走越快,很快抛下熙攘的人流,穿过拥挤的停车场,提起裙摆往黑夜中奔跑。
一辆车吱地一声停在她身边,顾门清杨跳下车,从后备厢拿出一床毛毯一把将她裹住,“你不要命了。”他轻叱她。
尤缈然挣扎一下,还是被顾门清杨搂着抱进副驾驶,她裹紧毛毯,侧过身,背对着顾门清杨。
顾门清杨犹豫片刻,把车轻轻带进车流,剧院门前还是一片混乱,车速很慢。
“去文华庄园接小冰。”尤缈然和陆小冰通了电话,他还一丝不苟地在那里等着她的电话。
“生气了?!”顾门清杨欲言又止。
尤缈然哼了一声,没说话。
“你想听音乐会告诉我就行,何必……”
“你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尤缈然暴怒地转过头,目光炯炯,“你少装糊涂。”
顾门清杨没说话,只盯着前面混乱且又耀眼夺目的路况。
“那首蓝色多瑙河是我求他们撤换的,没想到,他们给了我一个惊喜,怎么,你失望了?!生气了?!”尤缈然昂扬着头,冷笑着。“你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连乔姨都看出你爸的别有用心,我不信你看不出。”她忽地背过身,不愿看他。
“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等了半天,顾门清杨自嘲地问。
尤缈然的心忽地一软,再撑不住气势,软软地靠在车窗边,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他说那是我妈最喜欢的乐团,最喜欢的曲子,那些人也是她最好的朋友。”顾门清杨声音疲惫。
“你明明知道……”尤缈然呛声。
“我知道。”顾门清杨打断她,“我知道蓝色多瑙河对我的意义,可就是控制不住,想着几年就听一次,就当我放纵一下自己。”
尤缈然又想开口,手机却闪了一下瞬间熄灭,上面的一行字清晰无误,‘依你,越秀涧见‘。
“我……”顾门清杨的声音里闪过一丝哀恸,车子也跟着摇摆了一下。“我看出你生气了,我……”
“我没生气。”尤缈然抓住顾门清杨的胳膊,“我要生气能和你佩戴一样的手饰么?!”
这一次,顾门清杨没有回应她的安抚,她的确没有说实话,她很生气,甚至有些不忿,她把他从铃铛的恶梦里拉出来,他又自动地滑进多瑙河的旋涡,更令她生气的是况晴放了那么长时间的蓝色多瑙河,她焦虑猜测防备殚精竭虑,而他却犹在沉浸享受其中。
尤缈然倏地松开手,缓缓背过身,不再看他,“你并不爱我,你爱是八号包厢里那个还没有出现的女人。”她说,“你怀念你母亲为你营造的生活空间,三个门户相当的阔太太,带着各自的老公和家境富裕出生高贵的儿女,一起听听音乐会,出国旅旅游,在上流社会里过着别人无法企及的悠闲生活,你怀念这个圈子,想念这个圈子,甚至想象着你应该有一个你爱慕的恋人就在八号包厢里,与你共同聆听蓝色多瑙河的旋律。在这里你能找到你母亲的影子,那个虚无缥缈的影子,说到底你根本就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你能落进他们的圈套有一半是你……自愿,如果你母亲知道,真不知她是否能瞑目。”她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往外崩,“那张照片就是在这个包厢里拍的,深情缱绻,顾门清杨,你爱的女人在八号包厢,而不是我。”
顾门清杨牙咬的咯咯响,目光骇人,死死地盯着路面。
“而我,对于你,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尤缈然忽地转过头,逼视着他,声音清冽,犹如刮擦在湖面的刀片,凉丝丝地,却是火烧火燎的。“我终于知道杨流为什么那样看着我,带着怜悯,带着理解,一边宽慰我一边怂恿我,让我义无反顾地扑上去,其实他心里明白我永远无法得偿所愿,我和你之间永远隔着生和死的距离;最了解你的人是他,他看透了你,知道你永远挣脱不开,要不他怎么能够到了今天这般田地还在那里幸灾乐祸。你知道他上次是怎么说我的么,他说我得不到你,永远得不到,你不可能接受我。”
车轮碾过路面,留下一串刺耳的咔咔声,守在文华庄园门口的阿正从车里跳下来,诧异地看着他们。
尤缈然推门走下来,裹着毯子径直往里走,尤北杰和姚彬住的别墅前的树丛中,陆小冰跳出来,一身寒气地冲过来。
尤缈然心头滑过一丝酸涩,强忍着抓过陆小冰已经冻透的手,看看左右,又看看身后,顾门清杨的车和车头处站着的阿正像一副雕像,一动不动。她苦笑一声,拉着陆小冰往庄园服务大厅走。
把陆小冰轰去卧室,尤缈然拿出陆小冰依照她的命令,为她取来的日常用品,颓然坐下。她算到了这一刻,算到了自己的愤怒,这种愤怒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埋下的,在面对他淡然地坐在八号包厢,一边抿着红酒一边转动那昂贵的袖扣时,她的火就忽忽地被点燃,再也无法控制。
尤缈然倚着床滑坐在地上,心里却是大火过后的寂灭和茫然,坐了一会儿,她爬起来,走到窗前,庄园门口顾门清杨和阿正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她看了一会儿,叹口气,翻出手机,给顾门清杨发了条短信。
“算我最后再管一次闲事,越秀涧,乔姨正在等你,如果怕打破你的梦境就别去见她,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