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清舞摇了摇头,回眸朝他淡淡笑了笑,“我无碍,只要能让皇上下令免了他的幽禁,我便是跪到死也甘愿。”绝色娉婷的面容透出几分憔悴,离清舞一脸的甘愿和坚决。这淡淡的几句话落在了北澜璟心里,便如同针扎过车辙碾过一般,尽管他已经知晓了离清舞的心意,但是此时这般不加掩饰地瞧见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只得幽幽叹息了一声,不知是在说她还是在说自己,“这又是何苦呢?”这样冷寂凄清的深秋夜,是他陪着她跪的第二夜,早在北澜渊的懿旨下达之后,离清舞便跑去请求他收回成命,免去北澜奕的幽禁之罚,怎奈无果,她便在这露华宫前长跪不起,他劝不走她,便陪她一道跪了。
人间九月,草木生出凋零之象,在墨绯璃的陪同下,墨若旖走到了露华宫,远远的,便看见了北澜璟与离清舞二人跪在台阶下,更深露重,北澜璟只穿着一件月白色长袍,身形清瘦如修竹。元真站在长廊之下,瞧见了墨绯璃与墨若旖,他连忙迎了上去,
“奴才参见墨王,璃公主。”
“元真公公不必多礼。”神色温浅地说了一声,墨若旖的目光由始至终都望着北澜璟那清瘦而挺拔的身影。
得了墨若旖的应允,元真这才敢抬起头来,墨绯璃的气势过于寒傲,他不敢直视,只得将目光投向了墨若旖,此时她没有了抹额的遮掩,额头上那抹鲜红如血的月牙形印记在浓浓的夜色下越发地颜色鲜亮,让她清丽灵动的面容平添了一股诡异的妖异之感,这个也不能久望,元真退避三舍一般不动声色地撇过了目光,态度谦卑恭敬地问道:“不知墨王与璃公主深夜来露华宫,可是有什么急事?”
“公公可知,他们二人为何长跪于此?”墨若旖自然而然想要喊出的那一声阿璟暗暗压了下去,如今看见北澜渊对北澜奕的态度,她心里也明白几分他究竟偏爱哪个儿子,北澜璟亦是因为不受宠,所以活得很安全,倘若此时让人察觉到她与北澜璟的关系不一般,难免有人会顺藤摸瓜,追查出征一事。
说起这件事情,元真便觉得忧心异常,叹了叹气,他道:“璃公主您有所不知,昨日皇上不是判了奕王与太傅幽禁之责吗?昭月郡主赶来为奕王求情,怎奈皇上不答应,郡主便跪在那里,后来十三殿下也不知怎么的,也与她一道跪在了那里,一同请皇上收回成命,看得老奴很是揪心啊。”
“从昨日,十三殿下便一直跪在那里,陪昭月郡主一起为奕王求情吗?”墨若旖的神色有着一瞬间的松怔,溪玉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微微染上了几分茫然,像是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但是她又应该想到的一般。
“是啊,”元真公公连连叹气,“这十三殿下看起来是个好脾气,但是性子也特别倔,怎么都不听老奴一句劝。”
“原来如此。”像是慢慢接受了自己不愿相信的实情一般,墨若旖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轻轻垂了垂,敛去了眼底那忍不住涌出来的失望之情,难怪,难怪她在邢台看不见北澜璟,她当时还以为他还在为她争取时间,难怪,难怪她方才说北澜璟跪在那里是为了她时墨绯璃复杂怪异的神情,原来,一切都是自己误解了,心里头酸酸涩涩的,墨若旖也谈不上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心口好像有些堵得慌,好像有些不开心,又好像只是自己的错觉,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她问道:“皇上睡下了吗?”
此时已是深夜,除了她执意要出来,应当许多人都歇下了,她这问题问出来如同痴儿所问一般,元真公公倒是没有特别表现出什么,依旧是神情恭敬地回答她,“回璃公主,皇上早早便歇下了。”
早早歇下了,那便是变相拒绝了北澜璟离清舞二人的请命,墨若旖正欲说些什么,墨绯璃却淡淡地开口,仿佛是在制止她疯狂的做法,“夜已深了,莫要胡闹。”他知晓她的想法,墨若旖想要北澜渊下旨,只是夜已经深了,饶是事情再紧迫,这般扰人清梦,说到底也是不合乎礼节的。
“随我回去吧。”轻轻淡淡地说了一句,墨绯璃节骨修长而白皙的手指便拉过了墨若旖细细的手腕,微微朝元真公公点头致意了一下,他便带着墨若旖转身离去了。
元真颇为受宠若惊,拂尘一扬连忙道:“奴才恭送墨王,璃公主。”
被墨绯璃拉着走了很长一段路,长指渗透而来的温度越发冰凉,不似活人的体温,墨若旖恍若惊醒,微微挣扎了一下,从他的手心抽出了自己细细的手腕。墨绯璃脚步一顿,一双如缎墨般极黑的眼眸流动着幽幽凉凉的光泽,静静地看着她,眸中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
“你的手,太凉了”微微抿了抿粉嫩精巧的嘴巴,墨若旖仰着溪玉一般澄澄湛湛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眸望着他,仿佛是在解释一般,“皇兄,我可以自己走。”她轻轻说道,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又似乎是在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你与那北澜璟,究竟是什么关系?”潋滟的眉目神色微微敛了敛,墨绯璃忽然问道,浅浅淡淡的语气如行云流水,让人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什么关系?若说朋友,但二人交往匪浅,若说知己,那便太深了,若说男欢女爱,显然还未有那么热烈的感觉,思来想去,墨若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微微动了动,她溪玉一般的眼眸难得染上了点点淡淡温浅的情绪,仿佛是因为说起了北澜璟,她的神情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疏离,思虑了良久,她才道:“我喜欢与他待在一处。”这样说,应当是最为妥当。墨若旖心道,实际上,她心中所想亦是如此。
这一夜,墨若旖睡得很安稳,一夜无梦,想着天一亮便要去找北澜渊,她很早便醒了,一番梳洗过后,墨祁㬚正好来寻她。此时他已经换回了男子穿的衣袍,一双手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却是容光焕发,似乎心情很好。
“小旖,我有话跟你说。”一看见墨若旖,墨祁㬚便急急忙忙将她推回了屋子,仿佛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和他说一般,把屋门关得死死的。
“何事啊?”墨若旖被他拉着坐在桌案一侧,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好奇地望着他。
“你还记得那个小太子吗?”墨祁㬚不答反问,狭长漂亮的桃花眼覆满了笑意。
小太子,应当说的就是北澜誉了,墨若旖点了点头,“西皇后苏玉婉的儿子。”这便是她对他所有的印象。
“我方才在清心殿外看见他,后背都是血,一道一道的,可吓人了。”墨祁㬚的语气似乎是有些幸灾乐祸,“我一番打听之下才知道,都是他那母后打出来的,听说是因为他顶撞了苏虞丁。”言及于此,墨祁㬚似乎是有些唏嘘,“想不到那西皇后对自己的儿子如此之狠呐,看来苏家的女人是断然娶不得的。”
墨若旖静静地听着,脑中蓦地回想起昨日北澜誉站在邢台下与苏虞丁对峙的身影,那日她脑袋昏沉,又隔着些距离,听不清楚他们二人在说些什么,点点细碎的细节似要被想起,可是墨若旖注意力却冷不丁地被墨祁㬚最后那一句话给转移了去,“什么苏家的女人?”
一提起这件事情,墨祁㬚便很是生气,“那苏遥寻对我动了私刑,怕我报复,便找了他爹跟大皇兄和我说了一门亲事。”
“苏家哪个小姐这么不长眼,愿意嫁与你?”墨若旖轻轻笑了笑,墨祁㬚孟浪名声在外,而且没有实权,但凡是有的选择的姑娘家都不会愿意嫁给他,墨若旖当真有些怀疑,苏虞丁此举,当真只是为了平息他的怒气吗?
“墨,若,旖。”墨祁㬚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朝她做了个掐断脖子的动作,随后便一怒离去。
看见墨祁㬚走远,墨若旖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北澜渊也该下早朝了,便起身准备去往露华宫,挪动步子走出屋子关上屋门,墨若旖转身的那一刹那,目光便对上了那一双如缎墨一般极黑的眼眸。墨绯璃正站在回廊之下,身姿绰约容貌极盛,清冷潋滟的眉目如蒙水雾,让人看不真切他眼中的情绪,墨若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皇兄,”她声音轻软地唤了一声,似带着几分无法掩饰的疏离,“早啊。”
“准备去哪里?”想起方才看见墨祁㬚愤然离去的那一幕,墨绯璃淡淡地问了一声,“方才你与祁㬚说了什么?他似乎很是恼火。”
“也没有说什么,你也知道小皇兄这个人最沉不住气了,说不了几句就急眼。”墨若旖轻轻笑了笑,几句带过,溪玉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眸光浅浅流动,她忽地朝他打探道:“方才他=小皇兄说皇兄给他定了一门亲事,不知是苏家的哪位小姐?”
“苏家的小女苏觅儿。”
“苏觅儿?”墨若旖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她似乎没有听谁说起过这样一号人物。仿佛是知晓墨若旖心中的疑虑,墨绯璃潋滟的眼眸微微垂下,替她解惑一般道:“她是苏虞丁与外室所生的女儿,他的正室为人彪悍,在世的时候苏虞丁不敢带回家,这两年他的正室去了,苏虞丁才偷偷将她接了回苏府,将她的名字写入了族谱。”
“原来是这样。”墨若旖恍然大悟,啧啧称奇,“想不到苏虞丁还会怕夫人。”那他的夫人得有多彪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