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心玉默默地流着眼泪,不说话。
王老师叹口气,“这样也不行呀,期中考试你的成绩掉了二十多名,按照学校的规定要从重点班调整到普通班,这是规定,对你通融对别的同学就不公平。把家长叫来。”
“我妈……我妈好几天没回家了,我也……不知道。”肖心玉嗫嚅半天,流着泪说。
“失踪了?学校怎么不知道?”王老师惊呼,“这是什么意思,那……那谁现在管你,你的监护人是谁。”
“我……”
“不行,不行,我得给学校汇报一下,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要是出点什么事情可怎么了得。”王老师忽地一声站起来。
“王老师,”肖心玉拉住老师的手,“也许……也许她很快就回来了,她是业务员,被客户绊住也是常事。”
“我说这些天你怎么心不在焉地,”王老师抹开她的手,往后站开一步。“不行不行,你知道学生的事情很敏感,一不小心就是大篓子,我们当老师的可担待不起。”
“这样吧,你再给我一天的时候,也许……也许她今天就回来了。”肖心玉心虚地望着她。
“什么意思?!”王老师声音严肃,带着孤疑,“一会儿说失踪,一会儿说明天就回来,你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行不行,今天我就要见你母亲,现在,见不着,只能汇报给校长。”
“那……我现在就打电话问问。”
肖心玉有意躲在一边,电话很快就通,只见她又是哭又是闹,疾言令色间还带着狠劲,挂上电话,磨叽到老师身边,“她说一会儿就到。”说完低下头就再不肯抬起。
王老师叹口气,“我知道你妈也不易,你是好孩子,体谅她也应该,可是你毕竟还小,这样……你回去上课吧,你只管好好学习,其它的事你一个孩子管这么多干什么,你妈……行了,我会和她商量的,一次考试失误不算什么,但下一次真就难说了。”
看着办公室的门关上,王老师松了口气,心虚地看看内屋的门。
围巾松松地搭在头上,遮住了她大半的面孔,肖惠在学校大门口踯躅半晌,报上姓名就被让进了办公室。
王老师不在,只有一位男老师站在窗前,肖惠心一虚,腿就要跪下去。
“认出来了!”吴冕转过身,笑眯眯地,“真对不起,没想拿你的孩子做饵,是你自己在拿你的女儿做挡箭牌,怪不的别人。”他拉开一把椅子,“坐吧,我们谈谈。”
“别,别在学校。”肖惠完全瘫软。
“放心,不会影响你女儿分毫,我们已经和学校达成共识,他们还给了肖心玉一次补考的机会,听王老师说,肖心玉基础很好,只要心态平和就不会有问题。她的心态不平和,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么?!”吴冕单手挎坐在椅背上。
“我……”肖惠坐下,垂着头。
“谁把你藏起来的。”吴冕声音一转,冷冷地问。
“是一家基金公司。”
“哪家?”
“睿骋。”
“怎么,要换东家了?!”吴冕嗤笑,“你们之间有什么交易?”
“我……”肖惠左顾右盼,又不时地看表,一咬牙,“我告诉了他们红光的事情……”
“什么事情?”吴冕直接打断她。
“红光……获得内幕消息的事情。”肖惠身体扭来扭去, 下课铃响了,过道外人来人往,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走进办公室,她的汗水顺着鼻翼往下滴落。
肖心玉,清脆悦耳的招呼声远远地传来,肖惠一哆嗦,脸色苍白,双手不由地抖起来。
“什么事情?!”吴冕不紧不慢。
“就是……就是如何获取内部消息。”肖惠抬起眼,心急如焚地样子。
“如何获取……”吴冕回头看看走廊。
“听说是况晴诱骗顾门清杨,他们又从况晴嘴里获取,具体如何操作的,我并不是特别清楚……”
“阿鲁说的?”他又打断。“那也说明不了什么,他们能信?”
“他们信。”肖惠探过身体,焦虑万分。
“为什么?”
“能不能出去说,我保证……“走廊外孩子们兴奋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没时间,如果担心,就快点。”吴冕没理会。
“因为我与况晴关系还不错……”肖惠咽口唾沫。叮,铃声哗然大做,她又是一激灵,密实的脚步声陡然从过道消失,留下一片让人害怕的空寂沉闷。“况晴会催眠。”
吴冕的心扑通一声,溅起一朵大大的水花,他不动声色地偏过头,看着窗外大操场上两个班的孩子正在集结做操。
“真的,我是NAZA品牌的会员,有一次会员聚会,她表演过一次,我亲身体验过,很神奇。”肖惠忙不迭地。
“听着有些玄,怎么催眠。”吴冕挑起嘴角,不以为然。
“她先让人端上一杯白水,稍微施法,人一喝下去,立刻变得昏昏欲睡,再喝一口水马上就醒过来,你知道我不敢随便相信阿鲁,把他灌醉了,他才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 所以我觉得顾门清杨可能是被况晴催眠。”
“就这些?!”吴冕没回头。
“就这些。”
“他们信么?!”
“那不知道,反正看着像信了。“
“你为什么要躲起来?”吴冕正过身,上上下下地打量肖惠,她果真不简单,竟走到了他们的前头,与真相只差分毫,他额角不由地泌出一层汗。 “要是这样,事情就简单了,找个机会把顾门清杨催眠,内幕消息岂不源源不断。”
“哪儿那么简单?!”也许再没什么隐瞒掩饰的,肖惠轻松了不少。
“你好象和她很熟。”吴晚拿起手机,示意一下,和她并肩往外走,走廊里走过两位老师,面无表情。
“在你面前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我是有意接近况晴的,参加了两次她组织的会员联欢,就半熟了起来。”外面的阳光虽然刺眼,却让人舒服。“她表演的催眠术我们都很感兴趣,当然最感兴趣的是我,追着她问东问西,她开始不愿多谈,可能被缠得没办法,说,催眠要因人而异,找到致命的缺点就会一举成功。再说顾门清杨这么容易被控制,况晴就不是现在的况晴。”肖惠似乎忘记了吴冕的身份,很有见地的侃侃而谈。
“这是什么意思?!”吴冕手搭凉棚,“你是说她找到了顾门清杨的弱点。”
“只是感觉。”
吴冕点头,按下心头的悸动。“你和睿骋公司有什么约定?“
“没有说得特别明白,只说等过去这阵风声,就让我加入睿骋做销售经理,还帮我摆平官司。”
如果以前他只觉得肖惠精明能干也敢干,那么现在,他已经认为她不仅精明也很聪明,是个很有潜力可挖的人,他这样认为,睿骋也必定看中她这一点。他翘起嘴角,侧眸瞄了一眼肖惠。离开学校,肖惠恢复正常,谈笑间,眼角已挂上一抹狡黠,他心里叹服这个八面玲珑的女人,也猜得透她的心思,她这样毫不忌讳地坦诚相告,无非要从他这里得到点什么消息。
“睿骋的老板是谁?”
“不知道,只有一名叫谢玉的人一直与我联系。”
“这样你就信了?!
“嗯,我信了,没法不信,也不能不信,红光我看不到希望,第一次第二次可以侥幸,现在可不是凭侥幸就能够出其不意的,赫德宝赫基没这个水平。”肖惠苦笑一声。
“有远见,良禽择木而栖。”吴冕笑,“这两天局里刑侦科对崔常友案又有了新的发现,你想知道是什么么。”
肖惠怔怔地看了看他,点点头。
“他们在崔常友的胃里发现了一种食物,这种食物看着是普通的大众食物,对有些人却有着致使的威胁,比如说对于正在服用某些药物的人,这种食物就是过敏源。”
肖惠脸色灰败,后退两步,“你们,你们……”
“你应该知道崔常友在食物上的忌讳么?!”吴冕斜瞥一眼肖惠。
“我怎么会知道……”肖惠垂下头。
“睿骋的老板是谁。”
“我不知道。”她跳起来,“我真的不知道,但我见过谢玉的上司,我知道他曾经是洛河的一个司机,和赫德宝一样。”
“最后一个问题,肖惠,你为什么要躲着,跳个槽并不是什么大事。”吴冕站住,又上前一步,肖惠后退着正好抵在一棵树上,惊慌失措。
“没什么。”她拒绝回答。
“看样子洛河要撇开赫德宝自己上手了。”看着肖惠离去的背影,刘向前取下耳机下了车。“这个肖惠如果走了歪道真是可惜了,她可比赫德宝聪明得多。”
“如果以前红光之流倒也罢了,现在又加入个洛河, 资本界对洛河的评价很高,说他是一股清流,这一点顾门清杨都比不了。”吴冕回身望望还剩下点影子的肖惠。
“本不是一条道上路的马车,突然之间并了道,不是屈尊降贵有意结交,就是居心叵测心怀不轨。”刘向前眯起眼睛。“虽然我们的猜测都不错,可总感觉落人一步,你有没有感觉。”
“是,”吴冕有些丧气,“我们刚追查到顾门清杨有可能有梦游症,人家已经知道况晴会催眠,我们刚说洛河要撇开红光,人家已经出手了。”他苦笑。
“这也没什么,”刘向前安慰道,“他们身在其中,我们再怎么样也无法身临其境。”他仰头沐浴着阳光,针尖一样的灼热密密麻麻地落在脸上,没一会儿,他的脸颊就涨红起来,“现在局面的靶心是况晴,如果让洛河得手,再多出一个,我们就更难控制,把肖惠放出来搅搅局,别让他那么如意。”
吴冕心头一亮。
肖惠藏身的小区叫欣居园,独门独户,冰箱里存了一周的粮食菜蔬,
谢玉答应一周来补给一次。虽然走之前和女儿有过约定,她还是放心不下,天天打电话,好在肖心玉牢牢记住了她的话,过得还算安稳。 和吴冕见过后,肖惠依然深居简出。
老强挑了个人多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把肖惠带上警车,呼啸而去,动静很大,白天做完笔录傍晚送回家,并安排人二十四小时在她住的小区严密监控。
第三天,赫基的人避开警察把她拖进停靠在路边的车里。副驾驶上的人笑眯眯地回过头,“何苦呢?”赫基耸耸鼻子,“我说考虑三天,你都等不了。”
“不 ,我……”肖惠早吓得瘫在后座上,动弹不得。
“他们是谁?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赫基敲敲三牛肩膀上鼓起的肌肉。
“是睿骋。”赫基私下的狠辣她知道,她不敢隐瞒,只顾抱着头。
“睿骋是谁。”
“是一家基金公司。”
三牛附到赫基的耳边叽咕了几声,赫基眼露警觉。
“你和况晴真的很熟悉?!”赫基漫不经心地掸掸衣角。
“不熟不熟,只是我一厢情愿地往跟前凑,人家根本不搭理我。”肖惠缩起身体不住地往角落挤。
“说起来你这个女人还真不简单。”赫基淡然地回过身。 “下去吧,你要懂事就不要说起今天的事情,其实你就是说了也没什么。”
肖惠睁大眼睛。
“杀你都觉得麻烦,滚吧。”赫基哼了一句。
“等等。”肖惠混浊的大脑这一刻才觉得有了一丝清明,“你知道谢玉,不, 是洛河,他为什么要把我藏起来么?”
“你有什么高见?”赫基顿了顿回过头。
肖惠眼里的恐惧不知什么时候像落幕的黄昏已找不踪影,缓缓升起的是一股隐隐的狠戾。
赫基对这个女人的评价不低,她对机会的把握堪称绝唱,红光的业务员仅栾明就有四百多人,至今还未发现有一人能把阿鲁散布的零散消息用得那么极致,绝对是个人才。
“我是警察关注的嫌疑分子,我要是失踪警察肯定得找。”她眼里挣出一丝讥笑。“他们把我抓在身边,不是把擎等着暴露自己么?!”这也是她这两天一直疑惑不解的问题,刚才紧张恐惧之间突然想明白了,“他这是牺牲我,在吸引警方的注意力为你们铺路开道呢。”
赫基愣了一会儿,莞尔,“不错。”
“可是,你们并不能如愿。”她压低嗓子,嘻嘻一笑
……赫基的眼神嗖地冷了下来。
“警察并不是傻子,他们难道看不出主要矛盾就是况晴?!怎么会在我身上浪费过多的时间和精力,但是你们的如意算盘十有八九会落空,你想想被警察盯上, 况晴能有多大本事在五指山上翻出花样来!“肖惠嗤之以鼻。
赫基的心已经彻底散了架。
“可是我有办法。”肖惠嘿嘿一笑,已完全变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