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云栖赶紧上前扶起了宋沛,开口对他很自然的问道:“你能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然后再哭吗?”
直到这时候宋沛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光顾着感动了,竟然还不曾拜师,也不曾说明身份,于是立刻就又跪倒在地,扣了一个头道:“师父在上,徒儿宋沛谢师父大人大量,给我这个改头换面的机会!”
其实,庞云栖本来并没有想要收下宋沛为徒,因为他是一名将军,身在朝野,而不是游荡在江湖,可是事情已经到了现在的样子,更何况庞云栖还对宋沛甚是欣赏,所以也就点点头应下了。
随后,庞云栖便将宋沛之前的身份隐藏了起来,甚至告知众人是宋沛是自己多年来的关门弟子,也是他偷偷将己方的东西全数找了回来,又因为宋沛已经拜在了庞家门下,各位就算是心有他想,自然也只能都烂在肚子里面。
就这样,庞云栖便从此多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好徒弟,更加可喜的是三年前宋沛与庞家大小姐,也就是庞秀的姐姐庞招娣相爱,经过庞云栖夫妇商量,便很快就由徒弟变成了女婿,现在庞招娣已经身怀有孕四个月。
当然,宋沛自从来到庞家以后,对待庞秀的宠爱简直堪比自己的亲弟弟,就差上天给他摘下月亮,顺便偷几颗星星下来了,这不此时就笑着指了指窗外对庞秀道:“午时,你自己看看太阳,就快照到你的屁股了”。
午时了?庞秀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连鞋子都没有顾得上穿,就从床尾架子上扯下自己的衣服,一边慌里慌张的穿,一边叫嚷道:“坏了!我怎么睡了这么久?该死!该死!”
宋沛摇了摇头,对庞秀问道:“你怎么这么着急?难不成是有什么大仗要打?”
庞秀想也没想就回答道:“哎呀!今天约了秋水他们几个打马球,怕是现在已经晚了,又是秋水在替我圆场呢!”
宋沛走到庞秀面前,无奈道:“那就只能又苦了冷秋水公子了,因为你今天根本就出不了门”。
已经将衣服穿得差不多的庞秀,忽然听到了宋沛这样一句话,那感觉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块石头,就不偏不倚的砸在自己头上,让他觉得又震惊、又冤枉,忍不住连想到没有想一下,便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其实,对于这个原因宋沛也不甚清楚,只是知道庞云栖将自己叫去部署了一个晚上的军务,然后早上临进宫之前就莫名其妙的给了自己这个命令,说起来什么地方也都与庞秀这个孩子没有什么关系啊。
只不过,宋沛是一个服从庞云栖命令的人,甚至到了不知道原因也不多问上一句的地步,所以此时也就只能对庞秀无奈道:“我不知道,这话是爹交代的,否则我干嘛一大早上就来这里守着你啊?你一个大男人,又不是你姐!”
完了!有宋沛在这里,庞秀自知他很难逃出去了,本来论武功自己也许略胜一筹,可是这追人的本事,庞秀甘拜下风,看来要想出去,就只能智取,也就是利用宋沛对自己的宠爱。
所以,这一刻庞秀一个身长八尺的男子汉,竟然就活脱脱的像是一个小女子般,拉着宋沛的衣袖,对他继续追问道:“姐夫,说实话,你是真的不知道爹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啊?”
但是,庞秀却忽略了一点,宋沛宠他是有条件的,那就是要与庞云栖没有关系,这么多年来一贯如此,因此这会儿庞秀的如意算盘可算是彻底打错了,更何况要是没有特别重要的原因,庞云栖怎么可能会派宋沛前来。
只见宋沛看着庞秀,一脸慈爱般微笑的回问道:“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再者说了,你现在的样子也不能叫关啊,这庞府上下你想去哪里,我都会寸步不离的陪着你去”。
庞府?庞秀心中委实委屈,十几年都呆在这里,就算它再大也逛完了,更何况是早已经逛腻了到连地图都能背着画下来,精确到每条路上的每一块砖上细小的瑕疵。
很明显,听到这里庞秀失望了,他放开了宋沛的衣服,试图讲道理道:“可是姐夫,这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讲信用,你看看我今天要是不去,那就叫失信于人,以后还怎么在哥们儿面前混嘛,所以要不然你就让我出去,至于爹那边,你可以说是因为一不留神,就被我溜走了!”
庞秀这想法也算是着实可笑,宋沛是什么人?别说只一个,哪怕是百八十个,也休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一个,而且以他的轻功,让庞秀溜走了,那除非是宋沛本人有意为之,于是宋沛也就直接的对庞秀问道:“你觉得爹会相信吗?”
“那要不然,就说我骗了你?或者说我从你的手下逃跑了”,庞秀又开口说道,只不过话只说到了此处,也立刻就意识到了错误,再加上看着宋沛那不悦的脸庞,自己就马上否定道:“也不行哈,那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庞秀几乎是将自己所有的脑细胞都调动了起来,却还是没能在这天想出一个能够说服宋沛,进而逃跑出来的借口,当然这一天冷秋水也并没有为了庞秀为难,因为冷秋水本人也并没有去他们约好的地点打马球。
那么冷秋水去了哪里呢?首先说他可不像庞秀一样被莫名其妙的关在了家里,而是借着父亲冷澈难得进宫的机会一起来到了郡国王宫内,话说曾经冷秋水也只有跟着庞秀才能自由进出。
毕竟,相对于冷家的落寞来说,庞家算得上是正值旺盛,庞秀这个庞家唯一的公子,进出王宫自然方便上许多,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庞秀、冷秋水和周时雨几乎是一起相伴长大。
所以,冷秋水这次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借机来看望周时雨,只不过冷秋水和周时雨两人早已经超越了朋友的关系,即便是用私定终生也不为过,然而为了周时雨的声誉着想,这件事情除了两人当事人和周时雨的贴身丫鬟以外,其他人都不曾知晓分毫,哪怕是同为两人亲密挚友的庞秀。
就这样,冷秋水便很快就来找周时雨了,话说这时候周时雨正愁眉不展的坐在床上,就听丫鬟进来对自己汇报道:“公主殿下,冷公子来了”。
听到这位冷公子,周时雨很清楚他代表的就是冷秋水,冷家虽然有两位公子,可谁都知道冷冰被尊称为冷冰公子,只有冷秋水才被叫做冷公子,最重要的是周时雨很清楚,能来见自己的肯定只有冷秋水。
只不过,原本听到这个名字应该很兴奋的周时雨,这一刻却忍不住眼中浸泪,强撑着咬了咬下嘴唇,对丫鬟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丫鬟答应一声转身走了出去,这时候周时雨抬手拉动了床栏杆边上的彩色绳子,一条粉色的幔帘便从她唯美的脸庞前滑落了下来,待冷秋水走进来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见周时雨的样子,面前有的只有一条帘子。
话说,冷秋水和周时雨虽已是恋人关系,但是对于周时雨的尊重,冷秋水是丝毫都未曾怠慢,自小学习君臣礼仪之法,再加上女子本就不可过于抛头露面,冷秋水知道即便是以后成为了周时雨的夫君,这礼法也定不能破。
即便是以前经常在一起玩耍,可这会儿她不想以面目视自己,自己也无话可说,因此在看见了面前这副情景以后,冷秋水并没觉得有丝毫不妥,反而是有些儿腼腆的问道:“时雨,你,这几天还好吧?”
却不想,周时雨根本就没有回应冷秋水的真情,反而是语气生冷的对他说道:“冷公子,我觉得你还是称呼我为公主殿下比较好”。
公主殿下?话说即便是在以前,两个人还是好朋友的时候,冷秋水,甚至是庞秀都很少这样称呼周时雨,多数的时候都是叫他时雨妹妹,只有在很多人都在的正式场合,才会尊称她为公主殿下。
退一万步说,现在这里只有周时雨和自己两个人,就算是称呼她为时雨也不为过,怎生就让她如此恼怒了?于是冷秋水疑惑的对周时雨问道:“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良久,坐在幔帘后面的周时雨才开口回答道:“没有,只是我思考了很久,觉得我们两个人真的不合适,所以......”周时雨没有将话再说下去,而是直接从帘子底下扔出来了一只镶着绿色宝石的簪子。
当然,这只簪子冷秋水再熟悉不过了,话说那是他母亲当年留给他的信物,而且还特意嘱咐他只能送给未来的正室妻子,所以周时雨现在的举动很明显就是要解除与冷秋水的承诺。
要说冷秋水有多么爱周时雨,也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反正只要肯让他和周时雨在一起,哪怕明天就推上断头台身首异处,自己也绝无半句怨言,结果现在莫名其妙的就被周时雨拒绝了,冷秋水怎么可能甘心。
于是,冷秋水立刻就悲伤的对周时雨问道:“时雨,我们之前在一起不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吗?我这几天就正准备和父王说,让他来宫里和大王求亲,允许我们在一起”。
“冷公子,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强求呢?”周时雨又道,其实已经内心凌乱的冷秋水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周时雨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中充满了颤抖。
不过,冷秋水也并非是没有做出抗争,他的内心是那么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口中也试图再次争取道:“时雨.....”
只可惜,周时雨却并不想给他任何机会,反而是一副不屑的语气对冷秋水轻蔑道:“我是公主,能娶我之人定是文韬武略,无所不能,可是你又有哪一样算得上呢?哪怕家世,都只是一个毫无起色的落魄王爷,你觉得我们相配吗?”
确实!周时雨说的不无道理,这也正是冷秋水没有勇气让冷王爷提亲的原因,尽管冷家外表看着光鲜亮丽,但是到底是落魄成了什么样子,比普通臣子有余,可相对于要娶公主这样的人物,简直是毫无优势可言。
然而,冷秋水更清楚,自己的心里有抱负有理想,他敢肯定有自己在冷家绝对不可以就这样一路衰落下去,所以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时雨,你相信我,我一定为冷家争气,我发誓从我这里开始,冷家世世代代都位居庙堂最显赫的位置!”
只是,冷秋水的豪情壮志却丝毫都没能打动得了周时雨,反而是换来了更无情的嘲笑,只听幔帘后面的周时雨几乎是哼笑出声道:“哼!这才是你想要借助我的最终目的吧?
试想,冷家也只有娶了我才能显示出一点本事,才能够一点点回归朝廷,被文武群臣认可吧!”话说到此处,周时雨还不忘记更进一步道:“想来冷家人还真是有出息,连拽住女人裙子边这种方法也想得出来了!”
话说,相对于周时雨的身份,冷秋水知道自己太卑微了,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从未想过自己娶了周时雨会得到什么,甚至他还想过在自己没有功成名就的时候,迎娶周时雨为妻是不是很不合时宜。
本来,冷秋水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周时雨,反过来周时雨也定与自己心灵相系,可偏偏眼下还是误会了自己的真一片真心,忍不住怒火升上了心头,一把拽下了自己的随身玉佩,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同样的,这块玉佩是周时雨送给冷秋水的,它的价值和意义与那支被周时雨扔出来的簪子基本对等,所以玉佩在地上粉碎的那一瞬间,仿佛两人的心都碎成了无数片那般。
随后,冷秋水愤怒的指着周时雨的方向,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好!算我冷秋水瞎眼看中你!请公主殿下放心,今后秋水决不再纠缠!”说完这句话,冷秋水便一甩衣袖离开了这里。
幔帘后的周时雨,透过粉色的幔帘,看着冷秋水一身白衣离开的背影,几乎大哭出声,其实在她的脸上早已经流满了泪水,甚至早到了在扔出那只与冷秋水定情的簪子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