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二号别墅会议室,相应的问询已经结束,只剩下韩含及另两个警员,杨流,还有陆小冰。大家诧异地看着她,尤其是陆小冰,一改往日懵懂憨直的模样,一脸的烦躁。
尤然心知自己模样狼狈,也顾不了太多,在脸上揉了两把。“被我妈痛骂一顿,真不好意思,老大不小了,她从不给我留面子,天生一副铁娘妇的做派。”
其它人呵呵地收回目光,只有陆小冰眼睛一眨不眨目露怀疑。
韩含指指两名警察,“他们调看了所有的监控录像,目标在三号别墅出现后,并没在其它地方露过面。我看了医院的监控分布图,上次的感觉没错,相当严谨,布局也很巧妙。鉴于她对医院不会太熟悉,我们认为现在有三种可能性,第一,她从三号别墅出来后,猫腰绕到别墅后,上了尤总的车, 被带出医院;第二种可能性,她依然还在医院;第三种可能性,内部对医院监控路线非常熟悉的人带着她从其它地方离开医院。我已经让人去排查尤总的车,一个大活人藏在车里,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剩下的两种可能性都与医院内部人员有关。”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杨流。
杨流叹口气,抄起手机让张延过来。
张延就等候在门外,话音未落就冲了进来。
“把医院熟悉安防系统的人理理。”杨流面无表情。
“当初参加安防系统方案说明会的只有我,杨院长和保安部的小范,小范会根据医院的行政要求,对每个新入职的保安进行安防培训,目前医院除了小范一 共四名保安,其它人…”他皱皱眉,“只要有心也未必就不知道。”
“医院一共五幢别墅,与别墅区其它别墅用栅栏隔开,栅栏高两米二,顶端装有倒刺,没有一定身手,很难出去。”另一名警察补充。
会议室一片安静,只听见陆小冰吧唧吧唧的咀嚼声,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不停地扫视,没有丝毫掩饰。
“小冰,你吃的是什么?”尤然心里一动。
“巧克力。”他拿出了一把,“你们要么。“
“谁给你的。”韩含也意识到什么。
“我妈,我妈给的,今天早上。”
“我感觉她已经离开了医院,刻意不带走陆小冰。”韩含揉着眉头。“虽说我们分析了三种可能性,但不排除还有其它我们没想到的可能性。”
尤然心头骤然一松,额头沁出一头薄汗,“太好了。”她嚅嚅道。
“这样吧,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们继续留在医院排查。”众人站起来,尤然拉着陆小冰走出别墅,韩含跟过来,“你还不打算告诉安度么?!”
尤然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同样的问题,已经有人问过了。”
“谁,杨流?!”韩含没犹豫,“他对你还真是了解。”
“你不打算告诉他?”
“不打算。”尤然语气没变。
“能……告诉我…为什么么?”韩含迟疑片刻。
“这事虽然与他有关,但并不该他来背负,更何况现在警察介入,难道你们还会不如他!”
“他……算了,”韩含一挥手,“你说的对,那我们来说说刘姨吧,听肖惠话里的意思,她是安度唯一的保姆。”
“唯一,可能有点偏颇。”尤然还是有些迟疑。
“我希望你不要有隐瞒或遗漏,越清楚越能赢得营救的时机。”韩含不满地看着她。
正说着,韩含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地叫起来,他一边听一边点头,只嗯嗯两句就挂了电话。
“同事的电话,已经排除了肖惠的嫌疑,肖心玉学习成绩下降,被留在学校补课,她一直在学校外等着,今天一早又送孩子回学校。除了她是否还有其它人,目前还不得而知,所以,还是应该从刘姨本人身上找线索。我的意见还是应该和安度沟通一下。“
尤然回头看看陆小冰,纠结无奈,却很坚定。“我说的是实话,他什么也不知道,甚至没有我知道的多,有句话怎么说的,对了,灯下黑,他站在亮处,却什么也看不见,你应该很了解他的经历,网上的八卦并不都是虚言。”
韩含鼻息沉重, 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也许注定不会平凡,“网上的传言也许不假,可都是大而化之的信息,破案讲究细节,细节之下才是真实的内幕。你知道么?“
“我说过,我知道的比他多,你问吧。”尤然咬牙道。
韩含心里闪过一丝不舒服,语气不觉重了两分,“门家还有其它什么人么,刘姨是什么时候进门家的?“
“上次听肖惠说她摸到门家老宅,我怕出什么意外,就让刘姨带我回了一次老宅子,现在那里除了管家肖伯外,还有五名工人,都是门家老人。肖伯说安度一岁半,他母亲生病时,他外公就把他们母子三人接回了门家。”尤然揉揉胸口,那一瞬间的绞痛一闪而过却很真实。那一年,安浩然和肖黎已经在外姘居,安度的母亲门清得到这个消息原本平稳的病情突然恶化,而安浩然竟然冷漠得连问都不问一声。“刘姨母子就是那时候进的门家,正好陆小冰一岁,他们是一起长大的。”
韩含沉默,他很想问问安度的病,可这毕竟牵扯到个人隐私。当年门家对安度治病做得非常隐蔽,寻不到一点踪迹。
“安度的秘密我们并不想知道,但…我们发现他可能是有梦游症之类的毛病,能不能简单说两句,当然你也可以不说。”他盯着尤然的眼睛轻声说。
尤然的眉宇间微微一蹙,一道痛楚慢慢由眉心蔓延开,她怔忡片刻。“母亲过早离世,孩子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伤痛。那时候他只有两岁,有父也像无父,无父无母,不过还好,再深的伤疤,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慢慢淡化,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她抬起头,眼里已是一片清明,嘴角揉着一抹韧劲。
韩含点头,“刘姨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为什么?”
“安度的外公去世后,安度出来单过,安宁也住进了大嫂家,门家遣散了不少人,刘姨就是那个时候离开的,开始安度把她介绍到贵州他外公的一个老表姐家帮工,她不放心安度,总时不时往回跑,后来干脆带着陆小冰回到栾明,自己找了份管家的工作。”
“他们是哪年回栾明的?!”
“安度高二那年,当时刘姨还没买房子,她租的地方也在三中附近,经常给他送吃穿。”
“也就是说她和杨流况晴都很熟。”
“差不多。”
“安度买了房子后,刘姨为什么不接着去照顾他,反倒还是在外面当管家。”
尤然顿了一下,想了想,“我也侧面问过,似乎是安度不太同意,可能他这些年独立惯了,不愿老人在身边唠叨。”
“安度不愿意?!”韩含托住下巴,“你觉得可能么?”
尤然扬起头,含糊道,“可能不可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刘姨还有亲朋好友么?”
“只剩下刘姨表姐一家,不过他们都在东北,偶尔联系一下,”不等他问,尤然直接说,“工作上,主家是个退休老教授,儿女都出了国,老伴去年去世,关系也很单纯。”
“也就是说她除了和安度的关系外,并没有其它的什么关系,她的房子谁买的,是安度?!”
“你别用这样的口气,”尤然皱皱眉头,“难道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是奔着他的钱财去的,别忘了,他除了有钱这个缺点外,个人优点还有狠多,这世上的男人大多赶不上他。“
韩含没说话,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越在他身边,你越会觉得有钱真不是好事。”尤然勉强绽露出一个笑来。
“你这话如果是我说就是仇富,好在你也是有钱人。”韩含讪笑着含糊了过去。
网上的八卦虽然没出大格,却不及身边人看得细。韩含心猛地一跳,偷偷看看尤然,她脸上的焦虑虽然极力掩饰着,依然像雾一样笼罩着她。
“尤然。”杨流从杨树林里拐出来。
韩含不由地往树木深处瞥了一眼,虽然叶落枝枯的树林看着很是稀疏,依然一眼难以望穿。
“我想起点事。”杨流披着咖啡色的医院专用大衣,蝴蝶一样扇着翅膀走过来,“我想还是说一下比较好。”
尤然韩含站住。
“昨天我和刘姨聊了会儿天,她问我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针对安度。”
“你是怎么回答的?”韩含突然露出好奇的神情。
“我说可有是九重天项目太火,人人都想在安度身上找到答案。她一听很不安,一个劲地说,我是死也不会说的,可架不住别人说呀。我个人感觉她是自己跑了,至于干什么去了,我就不敢乱猜了。“
说完,不待他们说话,转身就匆忙离开。
“你怎么想。”韩含问。
“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尤然回答。
“杨流说话时你的眉毛不由自主地就挑了一下,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这是明显怀疑的神情。”尤然难得打趣了一声。
韩含略有些尴尬,小声说,“我就这么没城府。”
虽然流川医院只是整个别墅区的四分之一,但并没有破坏景观效果,高大的杨树落尽了叶子,齐刷刷僵白凛冽的树枝让人心里陡然就静下来,蜿蜒的小径因为没有树叶的遮挡多了一分通透和遐想。
“杨流的话有什么纰漏?”尤然问。
“不是,而且很诚恳,我只是不相信这个人。“
尤然神情讶异,没想到他如此直言不讳。
“你呢?”韩含问。
“我……我也不相信,”尤然迟疑了一下,“他…”
“怎么?”韩含追问一句。
“没什么。”
韩含毫不隐晦地露出失望的表情。
叮铃一声,他瞟一眼,“你父亲的车里没发现什么痕迹,医院各处也细细排查过,我虽然不相信杨流的话,但他有一句话应该没错,刘姨已经不在医院。“
尤然没反驳。
“我觉得是内鬼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