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刘宝两个星期的时间预测,现在距离信息又一次可能的泄露所剩时间已经不足十日。
在刘向前的提议下,沈林把与安度相关的几个项目认真分析了一遍,今天邀请相关人员一起讨论碰撞。
这些案子韩含都很熟悉,再加上同学卫斯敏的个案辅导,他对安度的欣赏几乎快到了崇敬的程度。特别是安度收购了尤然的心之旅,转手包装成了与国外大品牌合作的娱乐项目,并亲自命名九重天,红山院的地块被市政府点名从斯通手里要来给了九重天, 这一动静震动了整个栾明市商场。
“四两拨千斤。”刘向前也很信服,“那么个小项目,估计如果真是尤然在做,也是报着玩票的心思,被他这么一弄就是一颗威力无比的炸弹,直炸得市政府人仰马翻,叫九重天很合适。我听局长说,市政厅会议上,市长直接问规划局局长,栾明有什么地方最适合九重天项目。规划局局长随口说越秀涧的红山院。那就红山院了。他当即拍板,一切为它让路,有人有意见让他来找我。好家伙那个气势。如果安度有心,他真是把市政府那帮人吃透了,把栾明市也吃透了。如果他无心,他就是天才。”
沈林也是一脸钦佩,打开一张栾明市地图,越秀河横穿城市中心,犹如一道中轴线。越秀山在右上角,右下角是越秀区域。
“你们看,”沈林指指越秀河左岸,“现在奕明的发展都集中在这边,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口都集中在这里,如果按照现在越秀区域的规划,那么整个栾明的一半就是富人区,山上是别墅山下是洋房,就会形成曼哈屯城市的格局,一边是高楼大厦,宽敞无比,一边是贫民区,拥挤丑陋。”
地图一放,一目了然,有人唏嘘有人怒骂。
沈林小声说,“咱们私下说说,全当闲白, 这个规划是马书记弄的,他可是三朝元老,当时请了不少学者论证吹捧,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被他横插一刀,既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乌七八糟的事情,用的心思全是正能量。”他啧啧地叹服不已。
“行了,回归正题。”沈林拍拍手上的资料,“最近度宁一直与外方在谈合作,昨天的采访我看了,虽然说得含糊,但大致我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九重天只有成为上市公司才能和外资在合作上旗鼓相当,否则只剩下被兼并的份了。而一个项目上市从审核到最终,它有时间限制,不是想上就能上,九重天等不了,市政府也等不了,最后十有八九只能选择借壳上市。那么……”他炯炯有神地扫视一圈,“怎么借,如何借,借谁,这就会涉及到上市公司的内幕消息,摸准了就能一夜暴富,这也许就是红光等待的机会。”
“嘿嘿,”有人先笑起来,“这话没假,我那大舅子一直玩股票,昨天饭桌上只听他说九重天了。”
韩含异常兴奋,终于露出点端倪, 他侧目看看刘向前,他微蹙眉头,神情并不轻松。
“那我们现在来看看他涉及的几个上市公司,看能不能揣摩透他的心思,不过估计很难,现在人人都在分析他,要是这么容易,发财可太轻松了。”沈林呵呵地换着PPT。
青山。原名方泰新材料,研发生产碳素凝胶,一种极具潜力的高科技材料,可用于航天飞行器。“当初融资时,安度曾公开表态这个项目不错,所以他现在的女友尤然投了三千万元,占30%的股权。况晴和纪思白共同占19%,后来安然和纪思白原价把股权卖给了一个外商,项目已在三板挂牌。这个项目如果背后推手是安度,他完全可以用九重天项目把原来的项目置换出来,再进行一系列的操作。”
“不会,我觉得不会。”韩含冷冷道,“他怎么会带着况晴玩。”
“我也同意韩含的这个意见,这个项目操作成功,他们的资产增长何止十倍,这样的便宜他不会给况晴。”刘向前点头。
“那可不一定呀,”小彦反驳,“也许况晴是他的真爱呢。”
“你天天在那里看,难道看出什么端倪了?”有人问。
“抛开网上的八卦,反正我是没看出他对尤然怎么好来,女朋友做到那个份儿上,我都替她叫屈,她条件也不差,家里又有钱,标准的白富白,非得上赶着安度?所以呀,也许安度还惦记况晴回心转意呢。”
“也有道理。” 有人点头,“要是这样,说明那个尤然很喜欢他,否则哪能受得了这个。”
“对了,刘队,小彦今早告诉我昨晚安度家里进了个男人。”韩含示意小彦。
“对,夜里一点至三点,在客厅出现过,昨晚没有月亮,屋里也没开灯,看不太清,但的确是个男人,安度也出现过,没一会儿又没了。”小彦补充, “倒也没其它举动,尤然和那个男人一直坐着,反正在客厅没什么异样举动。”
“男人,”刘向前摸摸下巴,“这可是个新发现。”
“难道这个尤然是况晴2号。”有人诈唬。
众人不语,趁夜偷偷约见陌生男人,这是典型的偷情特征。
“别把尤然想得……、那么简单……”韩含沉着脸,“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对,”小彦插嘴,“白天我让消防大队的哥们帮了个忙,调取了越秀涧的监控记录,没发现三十六层有陌生人直接进出的痕迹,但也不排除有其它可能性,比如从其它楼层下电梯,然后走消防通道进去,好在紫峰阁是超大户型,一层就一家,一共才三十七家,排查起来较容易,基本确定那人是下午六点在一家家具公司的掩护下进去的,早上八点通过消防通道下到三十层,然后坐电梯出去。”他拿出一张照片,递给身边的老强,“这就是那个男人。“
“和尤然还真般配。”有人啧啧地。
照片里的男人站在阳光肆意的街中央,微仰着头,下颚清俊干净,镜片反着光,像两片白灿灿的焰火。
“他叫杨流,海归博士,城南的流川医院就是他的,和安度是高中同学,现在尤然的母亲在流川医院住院。”韩含补充。
刘向前托腮沉吟半天,“这个事看着不是小事,会后我们再议,先继续吧。”
沈林抖擞起精神,“行,那我们再看一个。青鸟地产,是上市公司,虽然主业是地产,商业地产,工业地产都有,但近些年又介入了多元化的业务;它现在在栾明风声鹊起,买了一个二线国际品牌卡莲,由卡莲统筹了栾明的整个商业,方法简单又有实效,暂时看不到安度的影子。我们权且来分析一 下, 九重天项目安度的战略很清楚也很宏大,他一定会找个干净的壳来操作,而青鸟过于复杂,且发展势头不减,不太合适。“
“有人说这是安度专门来料理况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有人问。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况晴的服装品牌NAZA已经被排挤出栾明市一线商业圈。”沈林拉出一页商圈分析,“…不管这里面有没有私人感情在作祟,青鸟的操作都把栾明的商业拉高了一个层次。所以,哎,”他叹口气,“如果真是安度,他的初衷是什么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很好。”
“你们别把安度想得那么简单, ”刘向前不满地瞪了起哄的人一眼,“还是那话,他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拿红山院地块来说,他绕了那么大一圈子,却落在九重天上……继续…”他怔了怔,喊。
“度宁手上的控股上市公司有七八个,我研究了一下都似乎不符合九重天这个项目的条件,估计他得另外寻找。”沈林一边收拾投影仪一边叹息,“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安度的心思旁人很难猜透。”
人走了大半,只剩下四人,夜色渐浓,屋里反倒显得更加明亮。
“小组正在蓬勃发展,以前就我一个,现在有四个人了。”韩含一边给大伙发盒饭一边说,“以前我一门心思让队长把我并到I号案去,现在说不定他们得并过来。”
“那还真说不定。”刘向前揉揉眉头,“老强就多帮帮这哥俩吧,姜还是老的辣。”
“哎哟,不敢不敢,”老强黑沉的脸上竟然显出了些笑模样,“我一个快退休的人,贡献点余热而已。”
“说说杨流。”刘向前正正脸色。
“这个人口碑不错,杨流医院的重点是疾病防治健康保健,听说不仅市里的高官富户对他倍加推崇,连其它省市的有钱人也慕名而来,时间短,其它的还来不及摸。”韩含扒了几口饭就搁下,“但我听到一个有趣的事情,可能和咱们的案子有关。”他扫视一圈,难得地卖起了关子。
刘向前也放下筷子。
“他上高中的时候和安度,况晴是同学,安度和况晴同居一室,杨流住他们对面。”韩含异常兴奋。
嘶……茶水搁了没半小时已凉得渗牙,刘向前咚地一声把水杯蹲在桌子上,“这个信息虽然重要,但现在的关键还是尤然为什么要秘密约见这个杨流,如果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两人完全可以找个隐蔽的地方见面,何苦煞费苦心溜进去,所以说,他们的目标一定是安度。”
“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杨流六点半进的门,始终没有在小彦的镜头下出现,想必尤然一定是把他藏在我们无法看到的角落,尤然既然知道402的猫腻,也一定猜测得到他们被人监控的可能性,她这样小心翼翼地回避着外人的窥视,杨流又是个大夫,是不是和安度的梦游症有关。”韩含说。
“要是这样就说得通了,”小彦跳起来,“安度出来没一分钟,黑灯瞎火的,一男一女说得通,两男一女就说不通。”
“看样子,尤然也发现或者早就知道安度的暗疾,也许她这是在向杨流求救呀。”老强刚刚介入案件,不便多说。
“安度,况晴,杨流,”刘向前哼了一声,“以前住在一起的三个人,现在又凑到一起,不是太巧,就是有猫腻。”
“杨流…”韩含突然跳起来,“等我一下。”话音未落,就跑出会议室,还没容其它人反映过来 ,又飞快地蹙回来,挥舞着一张纸,兴奋地喊,“有重大发现。”
刘向前接过那张足有五十厘米的传真热敏纸,其它人也凑过来。
“这是襄阳西都酒店9月15日前后三天入住客人名单,”韩含把杰彬置业内部股权之争三言两语简单介绍了下,“…唯一的证人肖恪从襄阳出差回来后就失去了记忆,当时肖恪,尤然的父母,也就是杰彬的大股东,包括尤然的表姐都住在西都酒店。”他眼神奕奕地看着大家,“我又发现了一个人也在那个期间住进了西都酒店,”他停了一瞬,“竟然是杨流。”他大声宣布,抢过那张纸,用笔把杨流的名字圈出来,“我以为这个线索没用呢,妙处却在这里。”
刘向前出神地看着纸上韩含圈出的几个人名,“杨流,”他深吸一口气,“要认真查一下……”
“等一下,”韩含声音陡然拔高,端着手机,“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个杨流意见是催眠高手。”
在场的人都顿住了,片刻,“真的?”小彦欢喜地拿出手机。
“杨流,栾明人,……当年以催眠术被斯坦福大学医学院全额奖学金录取,三年前博士毕业,拥有多项医学发明。”韩含高声朗读,兴奋异常。
“还有还有,”小彦打断韩含,“当年他父母车祸死亡后,留下了1600万元债务,他去美国后赤手空拳代父母还清债务, 也是个奇人呀。”
“怎么还的?”老强问。
“猜测很多,众说纷纭,有说是股市赚的钱,有说他用催眠术治好了一个大人物的病,人家馈赠他的,更荒唐的是他被一个富婆包养,褒的贬的都有。”
“这个杨流值得好好查一番,” 老强说,“刚出现,就与众多结点相联,安度,尤然一家,况晴,应该还有不少; 肖恪莫名失忆,安度的梦游症,况晴操控梦游,杨流的催眠,这可是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是,”刘向前说,“这些日子,我一直觉得我们在外围转,线索众多却无法串联, 总是没法深入事件的核心,老强的话提醒了我,你们说说这个案子的核心点在哪里?”
韩含也是一愣,“难道不是红光和况晴。”有些不确切,这些日子他的工作重点一直围绕着红光和况晴进行,连尤然他都不敢太过分神,生怕偏了方向。
“应该是安度吧。”老强脸上的皱纹团了团。
“对,是安度,”刘向前握拳捶捶桌面,“红光,况晴,尤然,杨流,包括尤然的父母围绕的都是安度,而我们却忽视了对他的深入了解。更何况度宁的两次信息泄露至少有一次可以证明安度是提前知道的,他控制着事态的发展,也就是控制着红光和况晴。”他眼神灼灼闪亮,气势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