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偷来到祖父家里,像个小贼一样溜进卧室,打开了衣柜。这里所有的衣服都整齐的叠放着,浓烈的樟脑味儿险些把我熏晕。我把衣服整体搬了出来,一件一件挨着捏了一遍,领子、口袋都没放过,甚至连袖口都摸了两遍。即便如此,都没有寻找到我要的东西。然后又一件一件堆叠回去,但是经过我这么一折腾,衣服似乎都膨胀了,柜子门也险些合不上。
我不甘心的又拉开抽屉,发现里面整齐的摆放着放大镜、铅笔、橡皮、尺子等等,俨然就是一个学生的文具袋一般。另一个抽屉则是一些还没拆封的袜子,比商店的橱窗摆放的还要规整,相信军队里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会藏在哪呢?”都说老人的思维就像个孩子,我不妨就想想自己小时候在哪里藏画片?我走到床头,挪开祖父的枕头,将床单、褥子挨个掀起,果然,在床垫和床板之间,找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红色布囊。轻轻捏了一下,是那个形状。
我回到客厅,拿了一个垫子放在地上,对着祖父、祖母的遗像磕了三个头。又坐了一会儿,心想着,或许能听到一些声音和启示吧?
一直等到晚上,我才来到二哥锻炼的健身房。健身的时候没有手机,我直接走进去找,在远角的跑步机上,看见了浑身湿透的二哥。二哥见我来,听我说完我即将要走后,立刻冲进了更衣室冲了点凉水换了衣服。然后以另一个浑身湿透的状态,和我走进了他的新家。或者说,本应是姑父、姑姑居住的新家。
二哥连灯都不开,一直走到了副卧才打开了灯,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铺好的凉席上,床头的挂烫机上,还挂着明天要穿的白衬衣。听说二哥在单位,也慢慢成了安静的男子。“走多长时间?”
我坐在二哥旁边,屁股一阵冰凉传来,怀疑他晚上怎么受得了?“大概两年吧,每年的寒暑假能回来转一圈。但也不能确定,因为听很多那边的人说,根本走不开。”
“行吧,想去就去,这边有我呢。和你爸说一声,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打电话。”二哥轻轻拍打着大腿,似乎今天我的打断,让他的肌肉有些不高兴。
“哥,我是觉得,都走了,就剩你一个,挺对不住你的。以后清明扫墓,你就是咱们这代的代表了,替我们把头都磕了啊。”
“这不叫事,磕就磕吧,又不流血,又不掉肉。要是能掉肉,我再多磕几个还好呢。”二哥捏捏自己的肚皮,“我已经瘦了十斤了,能看出来不?”
我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个红囊,伸到二哥眼前。“这个你收下。”我心里暗暗念叨,爷爷,我就替您做这么一回主吧。
“什东西?”二哥接过来,轻轻撑开系口上的红绳,拿出一个金灿灿的手镯。“望子成龙?啥意思?”
我都不曾注意在手镯的内侧还刻着字,但这都无关紧要了。“这是爷爷在世的时候买的,当时买了一对儿,一只挂在莲芯的手上,另一只一直在爷爷家放着,大人们都不知道,就我知道。我可不想哪天被打扫卫生的顺走了,赶紧拿了出来。本来是打算等你家老二生了以后给你的,现在提前给你吧。”
二哥拿着手镯轻轻摩挲了一会儿,又放进了布囊。“这是给你家老二买的,我知道,你还是留着吧。将来说不定哪天你就有老二了,就算不和小刘生,也保不定和别人生,是吧?现代人,都想得开。”
我挡掉了二哥伸过来的手,就像两个习武的人比划太极似的。“你放心吧,不管我想不想,我和谁也下不出蛋了。”我顺便将结扎的事也告诉了他。
“瞎弄了!你一个大老爷们,咋还能干这事?唉,三儿啊!你哥是真没本事说你啊!”但是他的手已经被我推回了胸前。“爷爷是想要个重孙子了,但谁也不能保证我这个是啥啊?要不你多等一天,明天我带你嫂子去医院做个彩超。要真的是儿子,那没办法,该生也得生,这个镯子我留下就留下。如果要是女孩的话,你还是拿走,将来都给了莲芯吧。我觉得,她比咱们都有出息,正好左手一个,右手一个。”
“不等了,我明天一早就坐车去太原,然后再统一坐车去西安,要先在那边集中培训一周。”我的手慢慢收回。“哥,其实生男生女不都一样吗?要干嘛了?你瞧咱四个,有谁能守住家里这个摊子?再说了,咱家有什么摊子好守的?大哥是肯定不会来了,老四也肯定回不来了。你当咱家是王家大院?王家大院的后人还指不定在哪租房子住了。”
“呵呵!”二哥被我逗得偷偷一乐。“唉,就是这么个事儿吧,你当我愿意生男孩?网上不是说了,生男孩高兴两天,出生那天和娶媳妇那天。你想吧,咱们不都是这样?你可能还好点,从小挨的揍也少,你看我们三,和拳击陪练差不多。”
“哥,你和你爸咋样了?还是不说话?”
“不说就不说吧,你上大学那会儿,不也和你爸闹过这么一阵。你确实比我强啊,什么难题都走在我的前面,给我做了示范了。没事,不用担心我。我这不,也学你,清心寡欲的生活。不过这辈子是真不能看书,听个收音机有时候突然就睡着了。耳机里面响一晚上,第二天还耳鸣了。就去健身房跟铁干吧,它不嫌疼我也不怕弄伤它。”二哥的话越说越多,我真觉得他在家憋的太久了。
“没事,哥,以后咱俩常联系着点。我在那边也需要经常发朋友圈,让人家机构的人看到我们的工作进度。看样子不会穷到连个网都没有。”
“那就行,有网就行。你好好干吧,说不定哪天我就去找你去了。”
“可不敢啊,哥,我就那一个,而且人家刘一带孩子确实是一把好手。你这马上就是两个孩子的爹,想想我都害怕。咱就不算别的,光一个月奶粉得多少?”
“也就是个奶粉吧,其他的应该都能用雪儿的。以前的旧衣服我妈都没舍得扔,说的就是万一哪天用得着。这不,真用上了。不过,三儿啊,不管她怎么照顾的好,再好也不能没有父亲啊。”二哥看我脸色骤变,觉得有些不安。“那啥,东西我就收下了,不管是男是女,我都给它戴上。只当是给莲芯在老家这边,有个联系。将来莲芯当了大官,也能回来搞个寻根问祖的活动,你说是不是?”
“她妈在哪,她的根就在哪好了,只当我是个配种的狗。行啦,哥,不说这些了,我走以后肯定是不能喝酒了,今晚咱俩去街边,吃点烧烤喝点酒,再见估计就是过年了。”
“行喽,没问题!等一下,我拿上钱。”二哥去翻他挂在墙上的裤子,刚才我就注意到那里面有亮光,大约手机放在哪里。我趁他不注意,偷偷将口袋里姑姑的工资卡,压在了他的凉席下面。如果他今晚没有发现的话,那就等我明天坐上车走了以后,再告诉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