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逍欢可以抛开时过境迁的仇恨,为了迎合康广亮面子而留下来,与这两个曾经给他带来莫大耻辱的仇人同桌喝酒,但他一边刷杯子一边一遍遍地暗想:若是当年自己有勇气跟他们“玩命”结果会怎样?
会被打得直到遍体鳞伤,或是被扔进臭水沟里……
遍体鳞伤又如何?喝几口粪汤又怎样?只要给我留口气,第二天就一定要报这个仇!
当初为什么会那么窝囊?
啥叫服不服?
操!
我服你XXX!
……
直到冷瞬和赵磊抬着一件啤酒进屋后,程逍欢心里的对话才终止。
酒菜摆齐,程逍欢坐在范永强和陈森的斜对面,康广亮让人一看就是曾经和范永强经常同桌吃饭,因为他知道没有胳膊的范永强怎么喝酒、吃菜。他提前给范永强准备了一个碗和一个小菜碟,把酒倒在碗里,有把每道菜各夹了一点,放在小菜碟里。
“大森、强子,咱哥仨虽然多年没联系了,但当年的感情永远不会变,今天碰到也是缘分,我特意把我这三个最好的哥们介绍给你俩。来,为咱俩再度重逢喝一口呗?”
康广亮做了一番的开场白,推杯换盏之后,范永强用嘴唇叼住碗檐,下巴往下一垂,喝一口酒,又用嘴唇叼起碟子中的一块牛肉,吃了起来。
看到没有胳膊的范永强怎么喝酒、吃菜之后,程逍欢的注意力又像困倦中的人,看一部不感兴趣的电影一样,时断时续,眼前更多的是当年和现在重重叠在一起的嘴脸。
席间,程逍欢、冷瞬、赵磊和那个不引人注意的陈森都很少说话,只有康广亮和范永强这两个曾经的混子头在高谈阔论。两人的气场的不分伯仲,就像《让子弹在飞》里的姜文与周润发在演对手戏一样,就连冷瞬这个身经百战,以口才自居的人都扮演不了葛优演的那个师爷的角色,甚至插不进去一句嘴。这两个曾经牛B过的人物所谈的话题并非打架,也不提分别多年后的境遇,只谈女人和性……
“XX市的小姐长得一个比一个板正,而且活特别好……我在XX市玩的那两年,X过的小姑娘现在都数不过来了,基本上夜夜做新郎……”范永强谈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比以往的康广亮声调更高,讲得更详细。
“那你带不带套啊?”康广亮问了一句。
“我从来不带那玩意,带那玩意没感觉,你是X套还是X人啊?”
“不带套你不怕得病啊?”
“有没有病,表面上都能看出来,看到她有病,你还X,你不虎吗?”
“你咋能看出来呢?”
“你就看她的X上,如果有XXX那就是有病呗。”
“那可不一定,你得过阴虱吗?我得过,上次XXXX表面上一点看不出来,后来就觉得痒痒XXXXXXX,不仔细看看不出来XXXXXXX,才知道自己中标了。”
“阴虱那玩意好治,喷点XXX几次就没了。”
“你最长的时间多久啊?”
“有一次,我X个雏,那次XXXXXX,把我都累虚脱了,XXXX,她开始还跟我装紧,后来XXXXX”
“那你体力还不行,我最高记录是X小时,一宿最多X次,她也是雏XXXXX。”
“现在雏不好找,尤其是极品XXXX,你上过几个雏啊?”
“我XXXXX(省略一万字。)”
……
(或许很多读者都有这样的疑问:为什么康广亮和范永强都那么热衷谈论女人和兴呢?作者在此帮读者剖析一下:首先两人在性格上,都有一个共同点——好胜心都特别强,也同样有些缺陷——康广亮长得丑,范永强没有胳膊。好胜心强又有缺陷的人,更需要在人前找到优越感,至少要证明,自己在某一方面比别人强。康广亮、范永强、陈森彼此都知根知底,把“打架”“混”之类的事情放在酒桌上谈论,只能引来彼此心里的嘲讽,唯独值得拿出来炫耀的,就是上过多少个女人了。)
两个风月场上不甘示弱的高手,切磋了半个多小时技艺后,身为处男的赵磊实在坐不住冷板凳了,在一旁插嘴问:“强哥,你在XX市混的那两年具体是做什么啊?”
赵磊的话问得范永强很尴尬,但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混子头,是不会把尴尬的表情写在脸上的,他低头吃了一口菜,轻描淡写地笑笑说:“这个你就别问了,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现在不管干啥,能混到钱就牛B!”
赵磊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范永强回答他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正视他的脸,也没有觉得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说:你只不过是康广亮的小弟,没资格问我这些问题,我更懒得和你们这帮晚辈“交底”。
没有意识到被别人含而不露的轻蔑,或许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像程逍欢一样,内心的情绪有太大的起伏。赵磊对范永强的回答不以为然,只是不想再听康广亮和范永强再唠那两个名词和一个动词的事情,转而问一直默不作声的陈森: “森哥,你现在在哪发财啊?”
“谈不上发财,我就是一个打工的,现在在工地当小工,干瓦匠活。”陈森说得很坦然,似乎不觉得行业在大多数人眼中,代表着社会地位。
一听说这个亮哥重视的朋友,只是在工地当小工的,赵磊便没有了下文。康广亮显然从心里往外敬重陈森,容不得别人无意间对陈森带出的轻慢,马上接茬说:“你森哥过去可是相当牛B的人物,侯勇你们都认识吧?”
“嗯,知道,带一帮小弟,总在XX宾馆对面的台球厅玩。”赵磊说。
康广亮笑了笑说: “过去,你森哥揍他就跟揍自己儿子似的,他现在见你森哥都浑身哆嗦。今天早晨,我和你森哥到那家台球厅打台球,侯勇在另一个案子上打,装做不认识你森哥。你森哥打球的时候,台球杆碰到了他,你森哥就用台球杆子往他胸口搥了三下,一边搥一边说‘有没有点眼力价?有没有点眼力价?’侯勇屁都没敢放,上一边坐着去了,身边十几个小弟就在一边看着,谁都没敢吱声。”
提到侯勇,程逍欢的眼前浮现起五年前的画面……
侯勇是程逍欢上一届的学生,追过他们班的班花。当时,只要侯勇看见哪个男生跟那个班花走得近,就会揍那个男生一顿。一次,程逍欢跟一个同班同学一起上厕所,刚走进所厕,侯勇就领着三四个人随后跟了进来,抓住那个男生的头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然后说:“以后放学,你再跟谭海燕一起走了,知道是啥后果了吧?”
之后,程逍欢在班级听一个男生对另一个男生说:“你可别跟谭海燕闹了,不怕侯勇揍你啊?”
“侯勇是谁呀?”
“你咋连侯勇都不知道呢?二年七的‘四大金刚’老二,没听说过吗?”
……
从那时起,程逍欢就记住了“侯勇”这个名子,也经常能在放学的时候,看到侯勇伙同一帮人在校门口跟外校的人打群架。当时的“四大金刚”,在那所中学就等同于《射雕英雄传》里的“东邪、西毒、南帝、北丐”般的人物,但在程逍欢初中二年级的时候,侯勇就不念了,领着十几个小弟在XX小区的网吧、台球厅、游戏厅混,XX小区同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
此时听康广亮说,这个貌不出众的陈森,早晨当着侯勇小弟的面,用球杆搥了候勇胸口三下,侯勇竟然忍气吞声,无形中消弱了程逍欢十年前,那个残存在记忆中的耻辱和仇视,加重了对陈森的好奇。
康广亮说完这件“三搥侯勇”的事情后,一直不说话的冷瞬,以及刚刚还和康广亮“煮酒论XX”(隐去不便写在书面上的那个动词和名词。)都没有接茬。
以程逍欢当时的阅历,还看不透冷瞬和范永强不接话茬的原因:
冷瞬和范永强都是带过小弟的人物,冷瞬既然知道范永强和陈森的实力不在自己之下,是不愿意在这两个人面前漏底的,不想让这两个康广亮敬重的陌生人,在语言上压他一筹,就只能保持沉默。而范永强本该是这顿饭的主角,也有资格在冷瞬、赵磊、程逍欢面前将牛B吹得又圆又大,但显然他知道,不爱炫耀自己陈森比他更牛B,所以即便他的肺活量再大,也不愿吹那个很难吹圆的牛B。
唯独思维不那么复杂的赵磊接茬又问:“听说侯勇挺牛B的,他为啥那么怕森哥呢?”
陈森嗤之以鼻地一笑说: “领一帮小B嵬子,天天泡在台球厅就算牛B了?我进去之前,有一次在游戏厅,一帮人拿着棒子要干我,其中就有他一个。我当时兜里揣着一把一尺长的刀,没等他们动手,我就冲上去一刀捅在那个领头的肚子上,那个领头的裤腰带是铁的,那一刀正好捅在了他的裤腰带上,刀尖捅断了,那个领头的吓得转身就跑,那帮人也跟着都跑了。后来我在另一家游戏厅碰到了侯勇,就感觉这小子很眼熟,他看我一直在盯着他瞅,吓得满脸是汗。当他低着头往外走的时候,我一下认出那帮人中有他一个,便叫住了他,他都没敢跑,乖乖走到我面前,我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问他‘知道我为啥打你吗?’他说‘知道’,我又给了他一个嘴巴子,问他‘疼不疼?’,他说了一声‘疼’,我才让他走。”
陈森说得很随意,随意得就像在讲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样,但程逍欢却听得毛骨悚然……
一尺长的刀,捅在铁裤腰带上,刀尖断了……能把刀尖捅断是什么概念?如果对方没系那条铁裤腰带呢?如果稍微捅偏一点呢?一尺长的刀,加上捅断刀尖的力道,足可以把人捅个对穿吧?肚子被捅穿,刀尖从背后露出来,人还能活吗?冷瞬用刀捅过人,只敢往人家捅胳膊、腿、肩膀上捅,而这个人却敢直接要人的命,世上竟然还有这么“虎”的人?
陈森说完这段经历后,很长时间没人再说话,似乎都在和程逍欢一样,眼神散乱地看着陈森若有所思,但谁都不会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因为没有这个故事垫底,侯勇不可能那么怕他。
气氛沉寂了一段时间后,陈森夹了一块红烧肉一边吃一边说:“还是外边好啊!想吃啥吃啥,干活挣钱,花得也舒心,在里面一年都吃不到一次肉。”
“森哥在里面待了几年啊?”赵磊接茬问。
“三年。”陈森简短地回应了一声。
“因为啥进去的啊?”赵磊又问。
“重伤害,把人给捅了。三年前,我在XX地打工……”
通过陈森的叙述,程逍欢眼前在现的当时的场景……
陈森初三的时候就不念了,在外地干了一年多工地重体力活,包工头欠他工钱不给。一天傍晚,在血色的夕阳下,陈森将一把杀猪刀绑在那条腿上,在那条包工头回家的必经路上,露出了眼神中凶光。
包工头那辆奥迪车距离他蹲守的距离还有一百米,他把提前准备好的一根锭了一排钉子的木头方子,提前横在路上。包工头停车下车,去挪车前的障碍的时候,陈森的刀和人同时窜到他眼前。
“兄弟,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我已和你无话可说!”
话音随着刀尖一同捅进包工头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