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逍欢从垃圾房冲出去的那一刻,就仿佛换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直到回到家躺在床上,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眼前只迭现着:抓住头发的手,从腰间拽出的弹簧刀,接连砸在脑袋上五次的板砖,血淋淋的长发,灯光下,水泥地上的一大堆鲜血……像看了一场没有剧情,只有断断续续画面的电影一样。
他虽然当时也被自己吓得满头是汗,心脏剧烈狂跳,嗓子眼发干,不停喘着粗气,但他不得不按照事先计划的去做,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输了,会比大辉伤得还惨。
此事过后的第二天,学校里风平浪静,曾鹏没有再带人到校门口堵截过他们。程逍欢隐隐地感觉到,曾鹏肯定不会对此善罢甘休,这一天的平静,或许就是暴风骤雨的前兆……
晚饭后,他本打算再去影剧院跟踪下一个目标,但由于这几天心弦绷得太紧,又严重缺觉,吃完饭,便想眯愣两个小时再去,但躺在床上就不愿意起来了。两个小时后,BP机上的闹铃响了,他迷迷糊糊地按了一下消音键,又眯愣着了,直到次日天亮。但树欲静而风不止,事情的发展,不会因为他缺觉,而就此停下来,吴斌和杜文超上午都没来上学……
事后,程逍欢才知道,曾鹏想到吴斌上次被人打的那家游戏厅,有可能就在吴斌家附近,于是便在当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带人潜伏在那家游戏厅附近。
吴斌平时都是坐环城车上学的,他家离环城车站点还有五百米的路程,刚好路过那家游戏厅。
吴斌这几日放学回家,向来很警惕小区口门和单元门口,尤其是前一日,亲眼看见程逍欢拿板砖偷袭大辉那一幕后,更使他不寒而栗;所以他再次经过这两个最容易被伏击的地点时候,都会像大眼贼一样,四处观望一圈,一旦发现异常,便会撒腿就跑。但他却万万没想到,他还没等走到小区门口,就被两辆出租车上窜出来的七八个人,给按住了……
“鹏哥……”
吴斌颤动着嘴唇,说了一声。第一反应是想跑,但左右和身后抓住他胳膊,按住他后脖颈子的人,让他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曾鹏用大笑的表情,却没笑出声音,对他阴冷地说了一句:“草……带走!”吴斌便被人连推带拽地拖上了车。
“到西大坝。”坐在副驾驶的曾鹏,对司机说一句。随着曾鹏的话音一落,吴斌的意识便进入了幻境中……
他仿佛看见,在无人的西大坝下车后,曾鹏让人像昨天程逍欢用板砖砸大辉一样,把他同样砸得淌一地血,或者像电影里演的一样,扣出他的一只眼珠子,敲碎他的门牙,剁掉他的手指……
“大哲,你留在车里,看住司机,别让他走。海明,你告诉金波,让他也派个人留在车里。下车!”
停车后,曾鹏转过头,说的一席话,将吴斌从那个万劫不复的梦境,拉回来现实中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大汗,浑身像掉进冰窟窿里一样寒冷,以至于不停地打哆嗦。
接着,他像待宰的羊一样,被人从车上拖下,拽到大坝下面二十米以外。然后他的双臂被人从身后抓住,肩膀和后脖颈子被不知多少双手按住,不听使唤的双腿本能地跪在地上。
“斌子……”曾鹏点燃一根烟,深吸了一口,平静地开口:“你以为你给我一个假地址,我就找不到你了吗?你想得也太天真了吧?我给你半个月时间,让你开学前把钱还给我,对你够意思了吧?”
“曾鹏!曾鹏!我明天就把钱给你!我求你放过我吧!……”
吴斌被吓哭了。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吓哭,因为昨天他看到程逍欢拿板砖砸大辉的时候,就怕被曾鹏他们逮住。
“现在还是钱的事吗?呃?昨天砸大辉脑袋的人是谁?” 曾鹏的语调中,突然带出摄人心魄的杀气。
“鹏哥,我不知道这事啊!……我昨天晚上一直在家……”
吴斌不想出卖对他恩重如山的程逍欢,但话还没等说完,就被曾鹏一脚踢在鼻子上。他只觉得鼻子一阵巨痛,眼前不断冒着金星,鼻孔里涌出的血,瞬间流过了紧闭的嘴唇,顺着下巴壳,滴在地上和衣服上。
“我再问你一句,昨天砸辉脑袋的人是谁?”曾鹏厉声问。
“程逍欢……”吴斌吐着流进嘴里的血说。
“他家在哪住?”曾鹏一声比一声高,声声震耳。
“鹏哥!我没去过他家,我真不知道……”
吴斌的话还没等说完,又是迎面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他的眼前又是一片金星。
“我不想再听见‘不知道’这三个字!”曾鹏的声调又降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鹏哥!鹏哥……我……我真不知道,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知道啊!……”吴斌伴着嘴里的血沫,哭嚎地说。
“呵,打死你啊?”曾鹏冷笑了一下,又绷紧着脸,对身边一个人说:“海明,你帮我找一块砖头来。”
“鹏哥!鹏哥!……我知道杜文超家住在哪!”一听到“砖头”二字,吴斌坚守道义的底线彻底崩溃了。
“我问的是程逍欢家住哪,问你别人家住哪了吗?”曾鹏依旧闭目养神,漫不经心地问。
“只有杜文超才知道程逍欢的家住哪啊!”
……
于是曾鹏带着吴斌指认了杜文超的家,担心打草惊蛇,曾鹏选择第二天早晨,等杜文超从家出来,再带上吴斌在路上劫持他。曾鹏又问吴斌的家住在哪,这次吴斌只能老老实实的交代。曾鹏便让司机直接开到吴斌家楼下,派人到他家确定了一下,便让吴斌第二天早晨六点,准时在影剧院门口等着,不许给程逍欢和杜文超通风报信,如果走漏风声就把他的门牙打掉。
出卖了恩人的吴斌,已经失去了灵魂,况且曾鹏又知道了他家的住处,只能像个被彻底驯服的奴隶一样,任由人摆布。
第二天早晨,曾鹏按事先的计划,打了两辆出租车,守在杜文超家的路口,准备劫持杜文超。
劫持杜文超没费太大的周折,两辆出租车里下来的七八个人,把刚从家门出来的杜文超包围后,他就乖乖地上了车。
看到车里的吴斌,杜文超倏然一愣,似乎在用眼神问吴斌:是你告诉他们,我家住哪的?
吴斌也用眼神回答他:谁也别说谁不讲义气了,大难临头各自飞吧!
“你就是杜文超?”副驾驶的曾鹏回头,平静地开口。
“嗯。”杜文超胆战心惊地答。
“听说你那天也动手了?前天用砖头砸大辉脑瓜子的人,也有你?”曾鹏的语气依然平静,但眼神却摄人心魄。
“那天我就往他大腿上踢两脚,前天是程逍欢逼着我去的,我根本没动手……”杜文超惊慌失措地解释。
“你不用跟磨叽那些没用的,带我到程逍欢家认认门行吗?”曾鹏低着头,瞪着凶狠的眼睛问。
“行……”杜文超连一句反抗的话都没敢说。
“告诉司机往哪开!”
……
在杜文超的指引下,司机把车开到了程逍欢家门口。
“就这家,程逍欢在西屋住。”
杜文超指认了程逍欢家后,曾鹏知道此时程逍欢肯定去了学校,便让司机开到了西大坝。
停下车后,曾鹏转过头,笑着问杜文超:“你挨过揍吗?”
杜文超被吓得慌了神,身体瑟瑟发抖地说:“挨过。”
“我看打得还是轻!”
曾鹏的话音一落,杜文超的脸刷的一下白了,瞪着失神的双眼,微张着嘴,像唐僧见到了妖怪。
“海明啊!把他拖下去,让你知道啥叫真正的挨揍!”
随着曾鹏一声令下,杜文超被人一把抓住头发,拽下了车……
吴斌透过车窗,看到那个叫海明的,先是抓住杜文超的头发,用鞋尖踢他的脸,但杜文超用双臂紧紧护住头,然后海明松开了杜文超的头发,踹他的头顶,杜文超被踹倒在地,蜷缩起身体,依然用双臂抱着头。
此时,随后下车的三个人马上参战,车里只剩下曾鹏和吴斌透过车窗观战。吴斌还能看到被踹得满地打滚的杜文超,但另一辆出租车里下来四个人参战后,便除了不停下落的大腿和灰尘,就看不见杜文超的身体了。
不到一分钟,海明便带人回到车上,对曾鹏说:“这JB小子真能护脸啊!后来让我把他两条胳膊硬掰开,才踹到他脸上几脚!”
“踹啥样啊?”曾鹏笑着问了一句。
“眼睛踹封喉了,鼻子出血了,嘴唇子也给踹破皮了。”海明自豪地汇报了战果。
“我一看那小子张得那么精神,就特么不爽,要不我都不能让你们揍他。”
曾鹏依然对海明谈笑风生,最终将目光落在吴斌脸上问:“斌子,钱带来了吗?”
“鹏哥,我昨天脸肿成这样,等我爸妈睡觉了,我才敢回家……我也不敢管他们要钱啊!我一要钱,他们看我这个样子,肯定会问我让谁给打的……”吴斌老老实实地强调他的理由。
“那你说,你啥时候能把钱还上啊?”
“鹏哥,等我的脸消肿了,我才敢管我爸妈要钱,再给我十天时间行吗?”吴斌哀求地说。
“嗯,反正你家我也知道了,你也跑不了。你现在可以下车了,告诉那个叫杜文超的,我们中午如果堵不着程逍欢,那一定是你俩谁告密了,我还会再找你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