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一节课下课,程逍欢跟孙峻借了上午用的锤子,便独自在校院周围勘测地形。他知道,放学大门口和后墙外,都会有大批敌人围追堵截他们,除非强攻,杀出一条血路,否则肯定走不出去;而孙峻多半不敢带头强攻,那就只能另找一条脱身的路线了。
学校东墙外是本市第X中学的学园,可以先跳到那所中学的院里,再从该校的大门逃出去。只是院墙有两米多高,墙顶是水泥砌成的拱形,没办法爬上去;所以他需要用锺子砸碎墙上的一块砖头,让一只脚能借上力才能爬上去……
下午放学,四个人依然手握“狼牙棒”坐在教室里,等待于德梁的消息。
“来了!来了!……”
这一次,于德梁跑进教室的神色极为慌张,像见到鬼一样,进门就气喘吁吁地说。
“来多少人?”孙峻第一个站起来,惊慌地问。
“我看见那天你们揍的那小子,领着将近二十个人,各各拿着镐把站在学校大门口,指着校警骂,校警都不敢吱声……”于德梁接着说。
听到此消息的吴斌和杜文超,都目瞪口呆地盯着孙峻和程逍欢看,孙峻最终也把求助的目光,落在程逍欢的脸上……
程逍欢不动声色,因为这个消息早在他意料之中;出乎他意料的是:大辉排兵布阵比曾鹏差得太远了。曾鹏懂得把武器和多数人马先藏起来,只留几个人做诱饵,然后等他们出来,再伏兵四起,将他们全部歼灭……
也幸亏在校门口指挥战局的人是大辉,如果按曾鹏的布局,孙峻必然会拎着“狼牙捧”带头冲杀出去,后果只能是四个人被镐把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孙峻也许设想过“狼牙棒”上的钉子扎进肩膀或胳膊上肯定会流血,但他肯定没想过对方是否愿意乖乖的站着不动让他扎,也没想过自己身上先挨几镐把后,还有没有力气抡他的“狼牙棒”……
既然孙峻已经没主意了,程逍欢就自然有了决策权,他此时不能不表态了……
“目前看,只有大辉见过咱几个,而曾鹏肯定是带人埋伏在学校后墙外。大辉如果今天堵不着咱几个,肯定会向昨天一样,堵截咱班其他同学,逼问咱几个家住在哪。如果天天如此,咱几个谁都没脸再在班级里呆下去了。”
程逍欢沉着脸说,潜意识的目地是想让孙峻和杜文超进一步认为,自己已经身陷囹圄。
——道德和良知也许在个人利益面前,常常被人忽视,但真要是摆在明面上,用来当众谴责一个人的时候,谁都会脸红;因为大部分人,都没勇气当众承认自己“缺德”,尤其是经常在人前,戴着“大义凛然”面具的人。
“咱不是把那个叫宋天翔的给揍了吗?他还敢帮他们指认咱班同学吗?”杜文超接了一句茬。
杜文超是爱惜脸的人,爱惜脸的人最怕被别人打得鼻青脸肿;他也是习惯整天穿得一尘不染的人,整天穿得一尘不染的人最担心被人打得满地打滚,像个土驴。所以大战在即,他想得只是如何逃避,实在逃避不了,就只是想些自己认为合理的理由,来“掩耳盗铃”。
“你能保证宋天翔,就这样轻易被打服吗?”
程逍欢心里想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吗?但如今的程逍欢,已经懂得要给别人留面子了,别让别人感觉在人前下不来台。
杜文超被这句反问句说得哑口无言后,一向自以为是的孙峻终于问了一句:“那你说我们怎么办?”
“先逃出学校,晚饭后在大辉家门口埋伏,等他回家再伏击他!今天晚上,先把大辉彻底打服,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程逍欢简洁明了地回答。
孙峻先是认真地琢磨一会这句话,然后脸上逐渐显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嗤之以鼻地说:“现在校门口和后墙外都是他们的人,咱们从哪逃?再说,谁知道大辉的家住哪?”
“这个你不用管,你就说你敢不敢去伏击大辉?”程逍欢带着挑衅的语调说,他知道激将法,通常对在乎面子的人特别管用。
“草,有啥不敢的?只要知道他家在哪,你敢去,我就敢!”孙峻果然被这个激将法激怒了。
但程逍欢并没有理会孙峻的怒容,而是转移了视线,问吴斌和杜文超:“你俩敢不敢?”
吴斌马上回答:“欢哥,我肯定去!我跟大辉的仇,还没算清呐!”
程逍欢又把目光落在杜文超的脸上,看见他的眼神游移不定,就是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便追问了一句:“你呢?”
“我……那个啥……我吃完饭看看吧,估计……”杜文杜被逼得直说鸟语。
程逍欢冷笑了一下说:“没事儿,你们去,也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把他干趴下,然后你们再出来。我中午买了四个口罩……”
他说着便把口罩从衣兜里掏了出来,扔在了桌上,接着说:“咱四个一人一个,戴上口罩,他也认不出来你,你怕啥?”
“我不是怕!我只是……我也没说不去啊?”杜文超支吾了半天,终于把话说全了。
“都敢去是不是?”程逍欢环视了一下三个人问,发现没有人接茬,便提高了声调说:“那晚上七点,准时在五一广场旗杆子底下集合!爹死娘亡都得来!谁不敢去谁是儿子!”
“对!谁不敢去谁是儿子!”孙峻马上怒气冲冲地回应一声,拿起了桌上的一个口罩。
“我可从来不愿意当别人的儿子。”吴斌不冷不热地说一句。
程逍欢发现吴斌变得成熟多了,因为他一直在扮演着程逍欢所希望他扮演的角色,也懂得用含沙射影的话,刺激他想刺激的人了。
“看你们把话说的,好像就我不敢去似的……”
杜文超愤愤地拿起了桌上最后一个口罩,表情像刚喝完一碗中药,有点快被气哭的冲动。
程逍欢知道杜文超的脸挂不住了,站起来,拍两下他的肩膀说:“没那意思,你想多了。这两次打架,你都伸手了,大伙也看到你绝对够猛!够爷们!”
“可拉倒吧!你们就那意思,别以为我听不出来!”杜文超固执地说。
程逍欢知道杜文超被刺伤的自尊心,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抚平的,但不用软刀子刺激杜文超,他百分之百不能去。
既然抚不平杜文超脆弱的自尊心,程逍欢只好不去理会他,转而对众人说:“现在咱几个都被拴到一条绳上了,谁也跑不了。还是那句话‘没事别惹事,有事别怕事’!这事是大辉先上咱班装犊子来了,所咱不得不干他!如果不干他,就会被人说成,咱班的男生,都是一群‘大狗懒子’!既然惹上了这件事儿,就要想办法解决,逃避是没有用的。”
程逍欢故意把心虚的话,说得理直气壮,他心里知道,如果那天大辉不当众指着他的鼻子说“你瞪两大眼珠子,瞅JB啥呀?”,他很可能会像孙峻和杜文超一样,无动于衷地看着大辉装了一次很圆的B,走出教室。
“问题是咱就算把大辉打服了,真的就能彻底解决这件事吗?”杜文超接茬问。
不想去冒险的人,必然会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劝说别人改变方案,最好是能和平解决此事。
程逍欢听了杜文超这番消极的言论,怒火中烧,但他只能引而不发,他知道孙峻和吴斌,心里肯定也会有些疑问……
“统一思想,一致对外”必须先给他们洗脑,让这三个人认同你的思想,你说话才会在他们心里有足够的份量。
他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曾鹏敢动咱班的人,咱就得敢动他的人,让曾鹏他们,也对咱几个闻风丧胆,否则咱就没有跟他讨价还价的资本!所以今天晚上,咱们必须先打服大辉!只要打服大辉,曾鹏也得想想他自己的安危!如果他再敢带人到咱学校堵咱们,咱再决定伏击下一个!”
“咱几个能打服大辉吗?”杜文超又找到一个理由问。
“哼……”程逍欢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笑说:“今晚你们就躲起来,谁都不用出来,看我自己怎么把大辉打服的!行了吧?”
程逍欢不知道自己的思想,能否真正的将这三个人洗脑,但他说完这番话后,教室里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