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逍欢一夜只迷瞪了三个小时,尽管眼睛又干又涩,但他却不觉得困倦,因为他今天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而每一个步骤都不能有偏差,否则他肯定会在这几天,被曾鹏他们打进医院。
早晨上学,程逍欢走进教室,特意看了看郝万友的脸,他的脸上依然肿得发紫,像只受惊吓的鸵鸟一样,低下头,谁也不敢看。
第一节课下课,程逍欢把吴斌、孙峻、杜文超叫到教室门外,沉着脸对他们说:“昨天下午放学,咱几个都被郝万友出卖了,曾鹏已经把咱几个的名字记下来了,决定今天中午放学,在学校口和学校后墙外分头堵咱几个。”
程逍欢故意把时间说成中午,想提前看看他们中午的反应,再决定下午的行动。
他的话音一落,孙峻和杜文超同时错愕地看着他的脸,试图在他的脸上辨别他是否撒谎。只有吴斌很淡定,眼神中露出一丝不意察觉的喜色……
如果孙峻和杜文超被拉下水,那么这件事情就不是他和程逍欢两个人的事了。垫背的人越多,他的危险就越小……
“你是怎么知道的?”孙峻苦着脸,疑神疑鬼地问。
“你告诉他吧。” 程逍欢懒得对孙峻像导游一像解释,瞟了一眼吴斌说。
“欢哥昨天放学,用脖套遮住脸,到学校门口看情况去了。”吴斌马上一五一十地说。
“你们不信可以把郝万友叫出来,问问他的脸是怎么回事?”
程逍欢倒不是恨郝万友出卖了他,而是如果不把他的罪行公之于众,没办法把孙峻和杜文超拖下水……
“郝万友!你出来!”孙峻怒气冲冲地走进教室,喊了一句。
他的声音特别大,好像故意让全班同学都知道郝万友做了“汉奸”似的。
郝万友在程逍欢的眼里不算“汉奸”,因为昨天那种场面,除了他这种不怕挨揍的人之外,全班大部分同学都有可能在曾鹏的威逼之下,将他们出卖,只能说郝万友太倒霉而己,真正的“汉奸”应该是98汽修班,帮着曾鹏指认他们班同学的那个人。
郝万友吓得哆嗦一下,惊恐并羞愧地看着孙峻和随后进来的杜文超,像只待宰的羊一样茫然失措。
“出来!出来!”
杜文超连生气的样子都那么彬彬有礼,两声“出来”喊得像是孙峻的回音。
“让你出来呢!没听见啊!”孙峻像只咆哮的狮子一样,再次怒喝一声,似乎郝万友再不出来,他就要上去揍他一样。
郝万友只能被动地跟着孙峻和杜文超来到程逍欢面前,同时刘芳和孙峻的对象等一帮女生,以及于德梁也跟出来看热闹。
“你脸上的伤是咋回事?”孙峻开始拷问,虽然杀气十足,但比曾鹏的拷问还是差了一个档次。
“昨天放学……让一个黄头发的人打的……”在一圈人如刀子般的注视下,郝万友魂不守舍地说。
“他为啥打你?”孙峻板着脸沉声问。
“盖天会”昨天的阵容,孙峻已经见过了,所以不需要问他们多少人,但孙峻只看见了曾鹏、大辉等七八个人,不知道两个商店、墙根下还潜伏这更多的人。
“他让我说出……前天是谁领头动手的……”郝万友低着头,鼻子开始像昨天一样急促地喘息,支支吾吾地说。
“有没有问别人动没动手?”
孙峻并不关心郝万友是否供出程逍欢,他只关心有没供出自己。
“问了……”郝万友犹豫了半天说。
毕竟老实巴交的人,想要撒一次谎,是要突破早已根深蒂固的观念,和性格界线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魂的郝万友也不敢撒谎,就像面对阎罗王审判,撒一句谎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一样。
“你把我和杜文超也供出来了?”
孙峻的审问也堪称高明,他懂得删繁就简直奔主题,让对方缓不过气来。
“我……我被他们打了好几个大嘴巴子……我招谁惹谁了?……平白无故,他们凭什么打人啊?……”郝万友情绪狂躁起来,带着哭腔说。
“没问你他们怎么打你的!就问你是不是把我和杜文超给出卖了?!”孙峻突然厉声打断了郝万友悲悲戚戚的哭诉。
一圈人的目光好似将要齐发的飞刀,落在郝万友的脸上,使他的喘息更加短促,以至于上气不接下气,连嘴都要略微张开,配合鼻孔喘气。他哆嗦的嘴唇,和颤动的脑袋甩出一声“是”,又看到孙峻的脸变得怒不可遏,急忙辩解说:“可是我不说,他们就要整死我……”
“啪”
孙峻的一个大嘴巴子扇在了郝万友的脸上,接跟着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脸色涨得通红,气急败坏地对他的喊:“他们打你打得还是轻!像你这种‘汉奸’,就应该把你踹死!”
郝万友被孙峻踹得倒退了三四步才站稳,惊恐地看着孙峻,眼睛不断地眨巴几下,掉出了眼泪……
程逍欢背靠着墙,看着孙峻在众人面前大义凛然的姿态,想到:如果昨天被曾鹏刑讯逼供的人换成孙峻,他会不会做“汉奸”呢?
当然,他很可能不像郝万友那样,被扇几个耳光就会招供,这也只能说明他比郝万友“服软”的底线更低一些而己。换成抗日战争时期,如果被敌人俘虏,只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才不会做“汉奸”……
孙峻也并非就那么痛恨出卖同学的“汉奸”,而是被人出卖惹祸上身的气愤,需要对郝万友这个“倒霉蛋”发泄而己,另外也借此在众人面前,显示他“纯爷们”的霸气……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程逍欢看孙峻还要继续踹郝万友,而杜文超也正跃跃欲试要上去踹,便上前拉住孙峻的胳膊阻止。
如果是从前,孙峻肯定会挣脱胳膊,上前再踹郝万友几脚方能解气,但此时的程逍欢已经在他心目中今非昔比了,他不再敢把程逍欢的劝阻不当一回事。
程逍欢走到郝万友面前,平静地说:“你知不知道昨天指认你那个小子叫啥名?”
“叫宋金翔……是98汽修班的……”郝万友控制着马上要嚎啕大哭的声调,断断续续地回答。
“行了,你先回去吧!其他人也别在这围着了,我们几个还有事要商量。”程逍欢沉着脸说,不觉间跟他们说话,已经有了唯我独尊的味道。
郝万友像文革时,被批斗完的返隔命(敏感字,谐音代。)份子,耷拉着脑袋走回了教室,其他人也各自散去。
其他人中的于德梁没走,程逍欢不忍心让他卷入下一步的计划中,便带着尊敬的语气对他说:“德梁啊,你也回去吧。”
“欢哥,你有事就吱声。”于德梁说。
“嗯,有事我会找你的,谢谢啊!德梁,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程逍欢客气地说。
班级里目前值得他客气的男生,就只有这个这两天才了解的于德梁了。
于德梁进门后,留下的孙峻、杜文超失去了从前的傲气,只要程逍欢不说话就没人出声,气氛一时间压抑起来。
“现在,咱四个已经是拴在一条绳上了,谁也跑不了。咱班其他人,谁也指望不上,只能咱几个抱成团了。”程逍欢说到此,抬头挨个打量一下三个人的表情,看到三个人都没有不同意见,接着说:“现在曾鹏不知道咱几个家住在哪,所以只能到学校堵咱们。如果堵不着,他肯定还会像昨天逼问郝万友一样,逼问咱班的其他同学,直到逼问出咱们几个家住在哪为止。现在可以确定,98汽修班的宋金翔在帮曾鹏指认咱班的同学了,所以咱们必须马上教训宋金翔一顿,防止他再替曾鹏卖命,你几个的意思呢?”
“嗯,必须干他!我赞成!”孙峻第一个表态。
“我听欢哥的!欢哥说让我干谁,我就干谁!”吴斌已经彻底对他的欢哥死心塌地了。
杜文超仍旧愁眉苦脸不想表态,他还没在心里接受已经被拉下水的事实,还在自欺欺人的认为,这件事情跟他没关系……
他不相信自己当时就踹了被蒙住脑袋的大辉三四脚,竟然就惹了这么大的祸,而且他当时踹得很小心,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一点,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想到会被别人出卖……
“文超,你的意思呢?”程逍欢盯着杜文超的脸,控制住了心中的冷笑,不冷不热地追问一句。
“嗯……我也同意。”杜文超叹了一口气,终于在万般无奈之下做了决定。
“既然大家没有不同意见了,我现在就去98汽修班,把那个叫宋金翔的骗到楼门口,你几个在门外埋伏起来,看我动手以后,你们就冲出来。”
程逍欢把这番说完,脸上稍稍露出一点喜色,因为心中谋划已经成功一半了……
虽然这三个人对于他整个的计划并不重要,但是能把孙峻和杜文超拖下水,至少能让他心里平衡许多……
他并不恐惧曾鹏,而是恐惧难以承受的孤独,就像写小说的人,需要看到读者的点击率和投票、评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