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响,康广亮不再管心中长草非要走的杨世龙了,他知道此人已经走不了,便急忙离席,亲自开门去迎接这位救场的“及时雨”。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正喝着呐?”
众人还没有来得急看清楚,即将要登场的人长很什么样,一个字正腔圆的标准膛音,就随着康广亮开门的一瞬间传进屋里……
进门的人并不是像程逍欢所想的那样,像《上海滩》里的许文强似的,穿着立领的风衣,戴着礼帽,嘴里叼根雪茄,但此人的颜值和气质,却不逊色于周润发。
同样是一米八的高个,同样是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同样是脸上挂着深不可测的笑容,只不过比当时演许文强的周润发,年龄大了将近十岁。他身穿一套休闲装,手里拿着一个和他棕色油光锃亮的皮鞋相同颜色的手抓包。他没有穿羽绒服和过厚的棉裤,这说明他肯定不是自己有车,就是出门就打车或坐车。
程逍欢从前不知道认识的男人中,长得什么样才能算得上相貌堂堂,今天见到这位二哥,终于把这个词定位了。
不光他见到这位二哥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下意识站起来的三个女生,眼睛都看得发直了。
“诶呀……二哥!太……难得了!从前我想……请你,你总有……酒局,今天你不请自到了!来、来、来……诶,大辉,你给二哥……找把椅子和碗筷……还是别的了,来……二哥……你就坐我这吧!挨着……龙哥坐!你俩都是政府机关单位……工作的,难得……在我这认识,以后……可以相互照应!”
康广亮从起身离席,到开门搂着这位二哥的肩膀,说话的过程明显表现出醉态。走路有些摇晃,像在刻意控制着身体的平衡,说话的时候舌头也大了,尾音特别重,眼睛看人的时候有些发直。
程逍欢知道这一次康广亮不是在装醉,而是的确到量了,只是救兵到来之前,他不能醉,如果真的醉了,他就输了。
这位二哥被康广亮让到挨着杨世龙的那把,康广亮刚才坐过的凳子上坐下后,马上接过康广亮的话茬问:“兄弟,你是什么机关的啊?”
杨世龙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马上陪着笑脸,谦卑地回答:“国税局的。”
他的声音在没有任何人说话的室内,小得连尾音都听不清楚了。
“那你……在国税局是什么职务啊?”二哥带着官腔中,与下属谈话时特有的长音问。
“就是……就是个普通职员。”杨世龙回答得有些发虚,以至于额头在出汗。
“你们局长姓贺吧?”
二哥的嗓音并不高,语气也很客气,但跟杨世龙回答的声音一对比,就好像《咱当兵的人》,碰见了《月亮代表我的心》。
“是……是姓贺。”杨世龙脸上的汗,已经大滴大滴地滚落。
“那就近了!我跟你们贺局长,前两天还喝过酒呐!哈哈哈哈……”二哥依然谈笑风生。
“是、是……”杨世龙尴尬地陪笑,像个脱水的蔫茄子。
“这一桌的人也都头一次见面,亮子,你看,你给介绍一下吧!”
对于没有走向社会的程逍欢、冷瞬、赵辉等人而言,最开始见到杨世龙,还以为他是酒场之神,当二哥闪亮登场之后,才知道,两人的气场就好比孙悟空见到如来佛。
康广亮在赵辉刚刚搬来的凳子上坐好,置位就在杨立龙的对面。听到二哥的信号,他知道新一轮得战役开始了……
他马上吹起了冲锋号,站起来介绍:“先介绍一下我二哥吧!我俩是亲堂兄弟,他叫康广明。现在在财政局农财股,当副股长,主管全市的农业、林业等有关部门,和各个局的资金审批。”
众人随着康广亮的介绍,细仔打量了一下康广明,他依然面带着领导在下属面前习惯性的微笑。
康广亮接着介绍:“这位是杨世龙,国税局的。也是社会人,交际非常广,公检法,各个局的都有熟人。”
众人又把目光汇聚到杨世龙的脸上,看到他也在笑,却笑得像哭似的。
“这位是龙哥的女朋友,叫刘晓敏,我们站的站花……”康广亮含情脉脉的盯着刘晓敏的脸,调侃一句。
刘晓敏对康广亮淡淡一笑,却接着侧着头,让过身边的杨世龙所挡住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康广明看。不去理会杨世龙,像忍受胃痉挛般的表情,好像这个她领来的人,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这三位是程逍欢、冷瞬、赵辉,是我的好兄弟,都还在上学……这两位是他们的对像……陆萍和周颖。”
介绍其他人时,康广亮一笔带过,因为酒桌上,除了二哥和杨世龙这两个要PK的大咖,其他人都是“花瓶”了。
康广亮刚介绍完,康广明马上端起程逍欢刚刚给他倒满的啤酒,站起来,刚想说话,又突然像想到什么,转过脸,笑着看着坐着的杨世龙,问了一句:“没人喝白酒啊?”
杨世龙像个领班的小头一样,马上站起来,低声下气地说:“二哥,白酒都整不动了,喝点啤的得了。”
二哥就坡上高,半认真地说:“这里……你岁数最大吧?你陪我整点白的呗!”
杨世龙真的快哭了,苦着脸说:“二哥呀!我白酒真一口整不进去了。”
“有啥整不进去的?我也是带听来的,咱俩把啤酒干了,换它!”二哥稍稍变了脸,带着半开玩笑,半令命的语气说。(带听来的:东北话,喝到量之后来的。)
“二哥,我真整不进去白的了……”杨世龙近乎哀求。
“换它!换它!还用我打电话,让你局长过来陪我喝呀?”康副股长加重了语气说。
“就是市长来,我也整不进去白酒了!”
杨世龙显然是豁出去了,胀着胆子将了康副股长一军。
康广明立刻沉下了脸,把酒杯往桌上一放,伴着一声杯底与桌面撞击的闷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沉着脸,从手抓包里掏出手机,没好气地问:“你局长多些号?”
杨世龙傻愣着,端着酒杯站着,不敢搭话。
“不用了,我手机上有。”说着,康副股长便翻开着手机上的屏幕,一个个地查询着电话号码。
杨世龙急忙放下了酒杯,里像被交警开罚单一样,惊慌失措地说:“二哥、二哥……你看你,咋说生气就生气呢?我换、我换还不行吗?”
康副股长放下手机,转怒为喜地说:“这就对了呗!你们局长请我喝酒,我都不一定给他面了,哈哈哈哈……”他端着啤酒站了起来,继续大声说:“来,咱俩先走一个,换白酒!”说完把杯中的啤酒干了。
杨世龙也跟着像喝毒药一样,把杯中的啤酒干了。众人在杨世龙仰脖干杯的当口,都张大了嘴深呼吸,才把想笑出声的冲动硬憋了回去。只有刘晓敏不动声色,像一部没有生命的监控镜头一样,只会察言观色。
程逍欢马上把给康广明和杨世龙的酒杯倒满了白酒,抬头看了一眼杨世龙,他的表情就好像喝了半瓶子醋。
康广明干完了酒,没有坐下,杨世龙也没敢坐下,但康广明已不再看杨世龙了,把目光转向所有人,字正腔圆地说:“来吧!刚才亮子已经把哥几个和三位小妹妹都介绍完了,我提杯酒吧。很荣幸能在我弟弟家认识各位,你们都是我弟弟最好的兄弟姐妹,我一直都跟亮子说,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今天我要在此,跟各位再说一句,我弟弟的兄弟姐妹,就是我的兄弟姐妹!以后哥几个有啥需要我帮忙的事,就吱一声,我能办的肯定会看我弟弟的面子尽力去办!来,我把这杯酒干了,跟大伙喝杯认识酒吧!”
说完,康广明把一杯白酒干了,但他没坐下,等待着众人把酒干完。
干一杯啤酒很容易,康广明干一杯白酒也不稀奇。众人在干杯的同时,却在目不转睛地瞄杨世龙,都想知道他这杯酒怎么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