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周颖时,天已经微亮。周颖兴致勃勃地迎了过去,程逍欢径直骑到她面前,下车将自行车挑了个头又骑了上去,没等周颖开口说话,就心急火燎地抢先说:“快上车,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
周频兴奋地坐在程逍欢的身后,两只胳膊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欣喜若狂地问了一句:“去哪呀?”
“看日出得爬山,不然什么都看不到。坐稳了吗?”
“坐稳了!”周颖伴着抑制不住的欢快,将两只手搂得更紧。
“坐稳了,咱就出发!”自行车随着程逍欢的话音飞驰出去。
……
车轮在被千万条车辙压实的积雪路面上,继续压出一条不太明显的车辙。路况不好,至少有一个好处:可以让程逍欢在这半个小时的路程中,集中精力骑自行车,不至于过多地想到这台自行车上,搂着自己腰的女孩,已经由姜婉莹换成了周颖。也不至于想起太多,在这台自行车上发生的一幕幕不算凄婉,却如梦如幻又如刀扎一样刺痛的往事……
看到路面、房屋和周边的树木由暗变明,程逍欢知道在路上,太阳就已出来了 ,但爬到山顶还是有必要的,因为周颖心中的太阳还没有升起……
两个人手牵手,踏过布满荒草被积雪覆盖带着柔和曲线的一个又一个山丘,寻找着最高的那座山,穿过稀稀落落的杏树、沙棘、榆树等没有叶子的低矮灌木,登上了山顶。
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但不那么刺眼。在程逍欢的眼里,新年第一个日出和其它的日出没什么区别,没有对未来的畅想,没有热情洋溢的感叹,只是由于一路猛登自行车,又领着周颖像逃出险境一样快步爬山,平时又缺乏运动,肺子、心脏像快炸开一样,张大嘴不停地大口大口喘息,但他知道这个日出对于周颖的意义却不一样……
周颖也在喘息,但没有程逍欢那么剧烈,或许是因为她的心里有个精神力量支撑的缘故。爬山的一路上,她紧紧牵住程逍欢的手,紧跟他的步伐,就像一但松手就会迷路一样。尽管她在半山腰就已感觉体力透支,但她还是咬牙坚持着,一步一步地跟着,把几次想说的“我实在走不动了”这句话,硬生生地转移到两条僵硬的腿上。
“今天第一次觉得,日出原来这么美啊!”
有力气说话后,周颖迎着朝阳,说出了几个小时前,使她在失眠中幻想的话。
那是因为你今天付出了从前重来没付出过的代价,认认真真地看了一次日出……
程逍欢心里这样想,却没有这样说出口,只是迎视着周颖笑笑,什么也没说,转过脸, 两只手的虎口朝下,掐着腰, 俯视着朝阳下,一座座火柴盒一样的房屋,寻找着当年杜甫写的那句“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时的意境。可是,那种意境他找不到,他心中没有那样的气魄,思绪领着他进入另一个画面……
他仿佛又看到周星驰在《喜剧之王》的开头,站在峭壁般的礁石上,面对汹涌澎湃的大海,声嘶力竭地喊出:“努力!奋斗!”那一幕……
他不自觉的在心里面对着心海的尽头,那个未知的世界,用内心与实现世界抗争多年而爆发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喊了一遍:“努力!奋斗!”可自己的声音,却被海浪拍打礁岸的声音淹没,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喊过一样……
“想什么呢?”周颖在一旁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什么。”程逍欢转过脸,对她笑笑。
“你都站那发半天愣了,还说没想什么?”周颖试图探究这个男人的内心世界。
程逍欢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刚刚看了半天的地方,找到了一点灵感说:“我在想……为什么早晨的太阳,没有黄昏的太阳那样又红又大呢?”
“早晨的太阳为什么没有黄昏的太阳那样又红又大……”周颖重复着这个问题。
她不甘心让这个她在乎的男人觉得自己不够聪明,所以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这给程逍欢留下一个去思考自我解答这个问题的时间。
“早晨的太阳,好像有时候也挺大,只是没有黄昏的那么红,所以显得不够大。”周颖将这个抽象的问题想了一分钟,但却没有想出抽象的回答。
“很多东西都是当我们拥有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当知道快要失去却又无能为力挽回的时候,就会特别珍惜。”程逍欢从前是习惯于这种抽象思维的,所以回答这样的问题从不觉的费力,但他已被现实的染缸染黑,这种抽象思维和抽象的解答,在他如今看来,只是在玩文字游戏而已。
周颖琢磨的一会程逍欢这个抽象的自我解答,觉得太烧脑,便顺口说了句:“这句话说得太深奥了,听不太懂……我觉得我们都还很年轻,还没到感悟人生的时候呢,是吧?等到需要感悟的时候再感悟吧,你说呢?”
程逍欢笑了一下说:“呵呵,你说的对,我们都还很年轻,应该活得从容快乐一点。”可他内底的声音却在说:你不是我,我也不是高一时候的我,我是即将走向社会,却又走头无路的我……
“看过 《泰坦尼克号》吗?”周颖没留给他继续悟人生的时间,提出了她早就想提出的问题。
“嗯,看过,怎么了?”程逍欢脑子里回想着 《泰坦尼克号》里的画面,像教师背课一样,快速准备回答杰克和罗丝这两个人物性格的剖析,以及这个故事衍生出的问题论述。
“记那个杰克搂着罗丝的腰,两个人站在船头的夹板上那一幕吗?”
“记得,海报上就是那一幕。”
“当时我看了好感动啊!我就幻想着将来有一天,我爱的男朋友也能像那一幕一样,站在我身后,搂着我的腰,然后我双臂张开,闭上眼睛,寻找飞的感觉。”
程逍欢听到此,心里自嘲地乐了,还以为周颖要和他论述这部电影呢。他心里想到:既然决定给她营造一个美好的初恋,她提出愿望就得必须满足她,而且要满足得尽善尽美。
于是,他就像周颖说的那样,模仿着杰克,站在她身后,搂着她的腰。但他的演技却不如杰克,动作僵硬,表情尴尬。
周颖的演技却超越罗丝,因为她在演曾经幻想的自己。
伴着已经不太凛冽刺骨的西北风,周颖张开双臂,闭上眼睛,用纯正的英语,轻轻哼唱着那首《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歌。
(作者不懂英文,没办法把歌词写在下面。)
程逍欢也不懂英语,只是觉得周颖的歌声很美,美得可以温暖他一个冬季冻透的心……
他虽然不懂这首歌里唱的是什么,但他深深记得这部电影中的一段台词:一个人一生可以爱上很多的人,等你获得真正属于你的幸福之后,你就会明白一起的伤痛,其实是一种财富,它让你学会更好地去把握和珍惜你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