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得当心了,那个女人的手腕高明得很呢。她就是一个灾星,谁碰到她,谁倒霉。她害死了我侄儿,害得海峰哥断了腿,现在,还害得她自己的老公去坐牢。谁沾上她,谁都没有好日子过。”刘玫说这些话的时候,满眼的怨毒。
陈欣然看着刘玫脸上,因为深深的怨恨,脸部线条都有些扭曲的样子,她禁不住有些呆了。
那天,陈欣然跟刘玫在那家日本菜餐厅里,说话说到店家打烊。
两人分头走以后,尽管这里离自己家很近,陈欣然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把车给开回家的。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被人重重地敲打了一晚上。她已经头晕目眩,不能思想。
虽然那天晚上,她跟刘玫都滴酒未沾,但是现在她却醉意深重。
按照关海峰的日程,今天他是要回北京的。
但是他乘坐的那趟航班晚点,晚上九点过的时候,他给陈欣然打了一个电话,说他的飞机还没到,至于什么时候起飞,就更说不准了。他让陈欣然自己先睡,不用等他。
关海峰的司机刚才给陈欣然也打来电话,说关总可能要凌晨两点过才能到北京。他已经在机场等关总了,一切请她放心。
陈欣然接完关海峰司机的电话以后,她看了一下手机上面的时间,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五十分了。
陈欣然将车停进自家的车库以后,坐私家电梯直接上了二楼。安安的房间大门紧闭,想必已经睡着了,保姆的卧室门也关上了。整栋楼里,异常的清静。
陈欣然不想打扰她们,她就顺着楼梯自己步行上三楼。
她拖着像是灌满了铅水的双腿,一步一挪地爬上了三楼,晃晃悠悠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这个过程中,陈欣然突然觉得自己周围的一切,都让她感觉那么的不真实。
这满屋的进口实木家具,这精致的豪华吊灯,这厚重的真丝窗帘,这寒冬里面,仍旧是像春天一样暖洋洋的空气。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陈欣然担心自己一觉醒了,发现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自己仍旧是那个住在集体宿舍里面,跟其他护士一起共用卫生间,每天吃着医院食堂,白班、夜班不停地倒着的医院小护士。
每天手上摸着的不是病人苍白的皮肤,就是一根根冰冷的针管。
好不容易休假了,回到沈阳老家,住的也是自己爸爸当年单位分的公房,逼仄的房间,狭小的单人床,简陋的家具,还有父母给她做的大碗大碗的白菜炖粉条。
这样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
那段生活,跟眼前的一切,完全就像是两个世界。
人活在这个世上,大多数人都还是有一点虚荣心的,陈欣然也不例外。
如果有人让她选择,是回到原来的那种生活,还是继续过现在的日子,她闭着眼睛也会选现在。
关海峰虽然不爱她,但至少对她并不算坏。
在物质生活方面,关海峰从来没有克扣她任何一点。
对安安,关海峰谈不上疼,但并不刻薄。该给安安接受的教育,关海峰从来没有说一个“不”字。甚至在很多方面,他比陈欣然这个亲妈,想得都还要周到。
面对这样的生活,陈欣然肯定不忍舍弃。对于企图破坏她这种生活状态的人,她自然深为嫉恨。
陈欣然知道自己在关海峰身边,就是一个保姆和看护。但是,她没有勇气去跟林语叫板,更没有勇气去挑战林语在关海峰心目中的地位。
她知道,她沉默不语,还能多留在关海峰身边几天,她一旦跳起来争宠,那就离死不远。
陈欣然远比刘玫想象的更为现实和世故,小家小户出身的孩子,除了自己,就一无所有。她跟别人争不了什么,干脆就退守在自己的阵地上,等待时机。等机会合适了,再伺机而上。
陈欣然的理智告诉她,万事不跟林语争,才是她留在关海峰身边的最佳法则。
但是,这些并不能阻止她内心里面对爱的渴望。
从她发现关海峰钱包里面相片中的那个女人,就是林语以后,陈欣然知道了自己这几年来,一直生活在一个自己制造的谎言中。
她以为人心都是肉做的,只要她对关海峰好,关海峰最终还是会爱上她。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陈欣然发现自己被自己的那一套理论给骗了。
关海峰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她,但是,他现在还爱不爱林语,陈欣然并不知道。
陈欣然觉得自己完全就像是生活在一个光鲜亮丽的、巨大的肥皂泡中,那个肥皂泡飞高一点,或者是被什么人的手指轻轻一戳,它就会炸裂开来,最后变成几滴脏水。
陈欣然知道自己眼前的这种生活,其实是非常脆弱,一点都经不起折腾。
她心里很清楚,她必须要竭尽全力,才能够维护好现在的生活。
晚上,刘玫说的那些话,陈欣然觉得自己不能全信,但是也不能不信。
只是信也罢,不信也罢,都不能改变眼前的一切。
因为安安并不是关海峰的亲生女儿,自己手中没有任何可以制约关海峰的东西。
陈欣然知道,自己如果跟关海峰关于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发生争执,最终输的那个人,一定是她自己。
陈欣然不知道关海峰在面对她和安安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而在他和林语私下里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们两人之间,又会是一幅什么样的场景。
陈欣然的头脑里面,不敢去想象这些东西。她觉得这些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脑力能够设想的范围。
她双手无力地脱下身上的外套,随手将它搭在床尾凳上,她挨着床边轻轻地坐下。坐着坐着,她身子一软,和衣躺在了床上,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那天晚上,关海峰深夜由司机从机场接回家。一进卧室,就看到了陈欣然衣服都没换,就躺在了床上。
关海峰有些讶异,他还以为陈欣然晚上跟刘玫吃饭,酒喝多了。
他不想惊醒陈欣然,就轻手轻脚地拉过被角来,给陈欣然搭在身上。
他看了看卧室,然后拧着自己的公文包,转身进了外面的书房。
他没有立刻去卫生间里面洗漱,而是打开了公文包,仔细整理那里面带回来的文件。
他准备在天亮以后,林语到北京的时候,第一时间交给她看。
那天夜里,关海峰为了不影响陈欣然休息,他整理完文件以后,就在书房里面的沙发上随便躺了一宿。
第二天天一亮,他就让司机将他送去了机场。这次,他亲自到机场为林语接机。因为,他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在其他人没有见到林语之前,就跟她商量。
十二月底的北京,寒风凌冽。
关海峰在机场接到林语以后,顾不上司机的眼色,他从自己的公文包里面,拿出一条他自己用的、厚厚的男式纯羊绒围巾来,给林语裹在头上当帽子。
林语这么多年来,照顾自己的能力并没有强到哪里去。因为成都的冬天,并没有冷到非要戴帽子才能出门的地步,因此,林语一直没有戴帽子的习惯。
但是,北京的早晨,温度低到零下几度。
不戴帽子就在寒风里面行走,对于林语这样的南方人来说,那是一种像一盆冰水泼在头顶上,脑袋都可以给人冻僵一般的体验。
林语这次到北京,并没有计划呆多久。因此,她只随身背了一个小包,另外拧了一个只装了两三件换洗衣服的小行李箱。
趁着司机帮林语放行李的工夫,关海峰打开后排座的车门,请林语先上车。
林语坐好以后,关海峰原本是想坐到副驾座上去的,他想了想以后,又打开了后车门,挨着林语坐了下来。
坐定以后,他很深地看了林语一眼,轻声说:“陈晓兵约了我晚上谈事,他叫我无论如何,一定要请你一起去。”
“什么事?”林语有些讶异。
“我听他的口气,他想让公司增资扩股。”关海峰沉声说道。
“扩股,怎么扩?”
“他想定向增发。”
“定向增发,发给谁?这个可是大事,我们几个人怎么能够做主?再怎么样,这也得等建国出来以后,由他来决定啊,他可是公司的控股股东。”林语对陈晓兵的这个提议有些不悦,在关海峰的面前,她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我知道,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但是他叫我无论怎样,也要约到你,他想跟你亲自交流一下。他说,你是大哥的太太,某种层面上,你可以代表他。”关海峰压低了嗓门,小声说道。
“他怎么想到在这个时候定向增发?”林语有些不解,“我上个月到总公司的时候,你不是跟我说,近几个月的回款,基本上能够覆盖整个集团的开支吗?”
“是啊,那个时候看,情况还比较乐观。但是,现在年底了,公司对外结算需要的款项就很大。再加上开年以后,又要开始进行土地储备。今年,因为大哥的事情,对我们集团很多公司的业绩,都有一定的影响。最近,公司的现金流非常紧张。”关海峰说这些话的时候,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前舱方向的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