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心兰的“无耻”两字,响彻整个大殿,殿上的文武百官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好像是在骂耶律德光;又好像是在骂石敬瑭,石敬瑭称耶律德光为父皇帝,认贼作父。
“哈哈哈!”很多大臣很想笑,可是却不敢笑出来,突然石敬瑭大笑起来,给自己两记响亮的耳光:“母妃说得对,我就是无耻!”
石敬瑭仍然在地上跪着,对王心兰道:“儿臣在起兵前,曾经向李从珂上表说:李从珂不过是先皇的螟蛉之子,不配当皇帝,应该让位给先皇嫡子许王!现在本公已经打败李从珂,我等就拥戴许王继承皇位!”
王心兰冷笑道:“你不是已经在柳林被耶律德光钦赐龙袍,平天官,在哪里称帝了吗!何故今日又闹这一出来!”
石敬瑭道:“是儿臣一时鬼迷心窍,才接受耶律德光的赐封,现在儿臣就还政于许王,拥戴他当皇帝,以延续大唐江山!”
李从益听了石敬瑭的话,心里激动起来,差点就走上龙椅,俯视文武百官。
王心兰清晰的声音说道:“你不必为了所谓的遵守诺言而把皇位让给许王,他还年纪轻,不想成为傀儡,你的心意哀家领了!”
石敬瑭脸心里一阵抽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难堪无比。
石敬瑭环视所有文武百官,文武百官会意,都跪下去道:“请太妃娘娘三思!三思哪!”
王心兰拉起李筠筠和许王,道:“你们要跪就跪着吧,哀家可没空陪你们闹!”
三人不顾他们还在跪在大殿之上,回到兰熏阁。
李从益心里很不高兴,王心兰一次次的推掉自己的皇位,撅着嘴,快哭出来了。
李从益丢开王心兰的手,眼泪掉下来,王心兰道:“现在的情势你还看不懂,你真要石敬瑭手下的大将拿下你的人头,你才心凉不是?”
李从益沉默不语,心里也知道,可是自己太想当这个皇帝了,哪怕一天也好。
王心兰道:“许王是真的看不清楚,现在石敬瑭手下的大将,比如杨光远、刘知远、范延光等人,他自己也拿他们没撤,别说你了!”
“但凡一个个只要有点兵权,都想称王称帝,这从大梁起,就是这样,一个个都是笑里藏刀”
“难道你从李从厚的死还看不出来吗,李从厚就是死在石敬瑭的手中。”
“李从珂,这不用我说了吧,还是死在石敬瑭的手中,你还梦想着当皇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这两位皇兄,都当了皇帝,都死了,石敬瑭这个女婿能认贼作父!他怎么可能对你心慈手软?”
王心兰并没有哭泣,而是出奇地冷静,并循循善诱道:“我就是想着为你的父皇留点骨血!你难道还不理解吗?”
李从珂这才想起两位皇兄的死,都是石敬瑭一手造成的,想起来心中都很害怕。
心里虽然非常想当这个皇帝,可是还是小命要紧,又见母亲心里很难受,跪下道:“母妃别难受了,儿臣以后自当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
王心兰扶起他:“现在这乱世当中,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当皇帝,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兰熏阁里,母子三人倒也过的清闲,充满了笑声,读书声,显得其乐融融。
三天后,石敬瑭和李兰芝过来给王心兰请安。
石敬瑭穿着龙袍,戴着平天冠,李筠筠穿着大红凤袍,头上戴着凤冠,王心兰知道她应该就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心里有些稍安。
石敬瑭和李兰芝坐下,外面十余个太监宫女在等候。
李兰芝见气氛有些不和谐,笑道:“听说母妃这兰熏阁,是母妃是大梁的羞花公主时候就曾经居住的地方,真是雅致得很,母妃就像这幽兰,时刻泛着芳香,儿臣都非常倾慕呢!”
王心兰道:“你贵为皇后,在哀家身旁就别称‘儿臣’了,让别人笑话了去!”
“不嘛!我永远是你的女儿,难道母妃不认我了不成?”李兰芝撒娇地摇着王心兰的手。
王心兰笑道:“是!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儿,都当母亲的人了,还是一点也没有长大!”
石敬瑭尴尬地笑笑道:“母妃你们就安心住下去,有空就到皇后寝宫去走走,以后进入皇宫都可以自由出入,不用金牌。”
王心兰虽然厌恶石敬瑭,可还是很有礼貌地道:“多谢皇上!”
石敬瑭又道:“明天圣旨就会下 益弟仍然封许王,筠妹仍然是永安长公主,俸禄都按照爵位供给!”
在这情势之下,也只能如此了,王心兰不卑不亢地道:“多谢皇上隆恩了!”
作为石敬瑭来说,也就是多支付一些钱的事,可以有很大的好处,可以杜绝各镇节度使以及民间那些人蠢蠢欲动,利用李从益来复辟,那样处理起来更加的麻烦。
就当是出些钱,画地为牢,把李从益软禁起来,自己也就能高枕无忧了。
石敬瑭拍拍李从益的肩膀道:“益弟就当一个逍遥王爷吧,要是钱财不够,就找你你的皇后姐姐要去!”
李筠儿道:“姐夫皇帝也别惯着他,要是他这样下去,成了一个纨绔子弟,怎么娶妻生子?”
李从益心里叫苦,自己原来那些荒诞行为本来是想迷惑李从珂,才狂吃烂赌,想不到臭名远扬,连石敬瑭也知道了。
石敬瑭心里还是有些满意的,现在除了自己以外,不再相信任何人,连和自己一起打江山的将领也不能信任,因为他们只要在合适的条件下,立刻会倒戈相向,现在总算把李从益这个心腹大患处理好了。
耶律德光此次帮助石敬瑭灭了后唐,收获巨大,打了很多“谷草”,金银珠宝不计其数,更有幽云十六州,还白白收了个“儿皇帝”,以后每一年都能收到三十万岁币。
押着后唐的两父子叛将赵德均和赵延寿,一路踌躇满志地回辽国去。
正值寒冬,阴风怒号,大雪纷飞,由于辽军军士太多,没有多余的马匹,父子两只能和步兵一样艰难地行走。
走了几天几夜,赵德均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想起以前风光的日子,出入高头大马,或者车轿,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不禁老泪纵横。
几个凶悍的辽兵呜哩哇啦地怪叫着,催他们快点跟上去。
赵延寿满脸堆笑地拿出几颗碎银子,递过去给几个辽军,不料一个小头目把他的一袋银子都抢了过去。
“哈哈哈!”
肆无忌惮的笑声,赵延寿也不敢发作,满脸堆笑地和他们哼哈着。
要是换做以前,赵延寿可是说一不儿,几个小蝼蚁,随随便便就杀了,可是现在几个小蝼蚁就压得父子俩喘不过气来,真是今非昔比啊!
耶律德光在车驾中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发生的一切。
“父亲,我们还是快走吧!要是迟了,还得挨一顿鞭子!”
话还没有说完,赵延寿的背上火辣辣地疼起来,怒目而视那个小头目:“你拿了我的银子!竟然一点也不通融!”
“呜哩哇啦!”又是一阵火辣辣的头疼,觉得自己的皮肉都要裂开了。
忙背起老父,亦步亦趋地小跑地出去,不料脚下一绊,父子两顺着小坡滚下去,翻了几十圈才停下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几千辽军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赵德均哭道:“别管我,就让我死在这里算了!”
父子俩抱头痛哭,耶律德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善心,竟然叫一个军校下马让坐骑给赵延寿骑,叫赵德均和自己一起坐车。
一路上,雪下得越来越大,耶律德光只得叫人停下来,安营扎寨,以待大雪过后才回军。
军士到处找柴禾,大火到处升起,杀了几十头牛,耶律德光在大帐里喝酒。
耶律德光叫他们父子俩一起吃肉喝酒,赵延寿父子先跪谢耶律德光,然后才敢坐下喝酒吃肉。
一路上,不知道死了多少辽军,多少马匹,好不容易到了辽国上京,父子二人有种九死一生的感觉。
耶律德光大摆庆功宴,各军将领,各级官员都参加。
述律皇太后和耶律德光高高坐在上首,下面是各级官员。
排在最末的是赵延寿父子,两人低着头,埋头听耶律德光训话,他讲了很多褒奖的话。
耶律德光给将士们敬了第一杯酒,述律皇太后指着赵延寿父子问道:“那两个人,穿着辽人外套,里面是汉人服装,不伦不类,滑稽之至!”
耶律德光恭恭敬敬地道:“回母后的话,此二人就是后唐的卢龙节度使赵德均和他的养子,成了儿臣的俘虏!”
述律皇太后道:“你们汉人有苏武牧羊,很有民族气节,你们父子就不会学学他,作一个顶天立地的人,誓死不渝,何故要当我们辽国人的狗?”
本来庄严肃穆的宴会,被皇太后这么一说,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父子俩慌忙出去跪下道:“我们父子愿为大辽皇帝驱驰,虽肝脑涂地不足以报也!”
皇太后目光如炬,看着浑身颤抖的父子俩道:“你们父子,就是有奶便是娘的人,哀家平生最恨!今日你们能投靠我们辽国,他日有比我们强大的人,你们又会去投靠!此等人,怎么能留?”
几个大块头武士进来如提小鸡一般就要拉下去砍头。
“皇太后饶命!以后我们父子一定效忠皇上和皇太后,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且慢!”耶律德光道,“皇太后,就留下他们父子吧,以后儿臣还有用到他们的地方!”
父子二人吓得瘫倒在地,述律皇太后顿了一下道:“既然皇上为你们求情,就饶你们父子一条狗命,倘有敢对大辽不利,定斩不饶!”
父子俩千恩万谢,老泪纵横,相扶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