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伦这个人神神叨叨,好像知道一些很了不得的秘密,还有大淑曾说过的那个从漂流之路返回世外界的方法,应该也是三伦的构想,三伦看似平易谦和,实际上却是个高傲到了骨子里的人,这种性格的人如果在心里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图谋,简直对不起他的人物设定。
南过摇摇头,把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都摇出了脑袋,然后在脚下冻结出一条路来回到了溪湖对岸。
肥猪一众人的入驻确实很低调,下午进入狗场之后便全都去了坍塌一半的南门碉楼,之后便再也不曾出现过。
晚饭的时候,北门这边的土楼已经开始砌墙了,参照着原有的结构,客厅、厢房、杂物间的格局已经稍具雏形,而且全新打造的门窗桌椅也都进度明显,不得不佩服西门门主找来这几人的手艺精湛。
余快带着南过两人暂时住进了后街那套辛殿图的小院,院子不大,但住下三个人还算绰绰有余。与辛殿图粗犷的外表截然相反,屋宅院落每个边角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沿着走道矮墙依次排开两片菜畦,畦中的几道垄沟空空荡荡,被冬日里的凉风吹得冷清。院子左侧栽了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颗也是枣树,叶子早已落尽,光秃秃的枝条干枯冷硬,让人初看之下便觉得心中不喜。
余快除了吃饭睡觉,绝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坐在土楼前那把折了腿儿的太师椅上监工,一开始那几个做工的人被看得极不自在,余快何许人也?狗场头号杀人狂魔,现在还敢和余快大声说话的人,想必整个狗场里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了。但后来几个做工的渐渐发现,余快坐在那里,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是在打盹,即使他们故意的在做工时搞出很大的响动来,也丝毫引不起他的注意,因此,这几个干活儿的人们不但渐渐少了恐惧,还多了几分苦中作乐的心思。
“你敢当着北门门主面拍桌子扔砖头吗?我敢!你敢对着杀人厉鬼咬牙放屁唱小曲吗?我敢!”
其实跟本没人知道,余快现在的状态很虚弱,最起码并不像他可以表现出来的那样强悍。新生的肉体还十分娇弱,外部吸取来的生命菁华仍旧处于排斥阶段,十二颗守护之心半颗不剩,就连他的那枚名为“守护女神娥狄神娜的亲吻”的红宝石戒指,也被南过给咬坏了,当时从南过手里要回来的时候,余快差点没急得一头磕死,那枚戒指不但可以为经过认定的佩戴者提供非凡的庇护效果,也是余快沟通神圣力量领域的重要媒介,更加是他神职身份的象征。
娘了个脚,每每摸到怀中那枚像是被狗啃过的戒指,余快的心里就开始滴血。
在不知不觉中,夜已经深了,余快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袄,身上传来阵阵寒冷的感觉,明明毛发更加蓬松饱满,但羊皮真的不如狐皮更加耐寒。东方大陆这片天地中似乎有某种力量压抑着魔法师,尽管压抑的程度很微弱,但却真真切切的存在着,余快不止一次的猜测过,是否东方的修术练气士去了西方大陆也会受到这样的压制。
余快去拿身边的茶杯,触手间一片冰凉,他在茶凳上布置的恒温法阵早就失效了。余快翻弄着手中已经结出了冰碴的茶水,斜眉歪眼的笑了笑。
虎落平阳啊,幸好没有了敢欺上门来的恶犬。
突然间,漆黑的夜空中出现了一抹亮丽的艳红,那是精纯的魔法火焰,而且加杂了部分隐形效果,没修行过魔法的人很难留意夜空中那抹显眼的光亮。
余快划破手指,将一滴精血弹射在了面前那片空地上,为天上的人加持了一个坐标。
天上的那团火焰急速的俯冲了下来,距离地面越近,那团火就显得越大,待到魔法火焰只有七八丈高便将落地的时候,忽而展开了一双火元素形成的宽大翅膀,宛若一只浴火而生的神凤,轻灵无比的落在了那滴精血所标注的空地上。
余快握了握腰间的名刀,虽然也知道面前并不是一只真正的鸟,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将火凤一劈两半的冲动。
火幕散尽,大鹫的身影出现在了空地上,她的脚边横陈着两只魔樟木打造而成的箱子。
余快一脸兴奋的冲过来,推开大鹫,掀起了箱子盖,却失望的发现里面除了一整叠的报纸之外就只有几件衣服靴子,然后他将目光放在了另一只箱子上。
“你要是敢忘记带过来,我就掐死你!”余快凶巴巴的对大鹫说道。
大鹫则对他的威胁毫不在乎,一脸平静的看了看四周,然后竖起眉毛气愤的尖声喊道:“房子呢?怎么成了这幅样子?我的东西呢?我的衣服呢?”
余快对大鹫的叫喊充耳不闻,像个输红眼的赌徒一般,狠命的揭开了第二只箱子。整箱的雪茄烟,还有几包带着木香气味的红头火柴,余快抱着箱子泪流满面,他觉得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
大鹫围着一层都还没有封顶的土楼转了两圈,毕竟是昨晚才出的事,一些痕迹还十分新鲜,她闭起眼睛,感知了一下余快现在糟糕的状态,也就能大致理清所有的前因后果了。
余快背靠着箱子抽起了烟,尽管身前身后还有一堆的烂事缠身,但美滋滋的抽了两口雪茄之后,他觉得整个天地都安静下来了,自己就像个无所事事的乡下农夫,在阳光烂漫的下午,他忙完了一天的工作,躺在草垛上仰望着天空,身边的奶牛摇晃着颈铃,时不时便牟牟的叫上两声。
这是他能够想象到的最最惬意悠闲的生活。
“这是图莉普斯熬了三个晚上亲手为你做的,一定要我带来给你!”大鹫将另一个箱子里的两双皮靴扔到了余快怀里。
余快的双眼一亮,叼着雪茄翻看起了怀中的皮靴,然后索性直接穿在了脚上,眉开眼笑的说道:“几个人里数她最懒,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了?”
大鹫看着他颇为吃力的穿了又脱,脱了又穿,撇撇嘴说道:“是不是太小了?我就知道她记不住你的尺码!”
余快一脸幸福的仰头笑笑,吐出一个烟圈后说道:“小老婆给的小鞋,再挤脚也得穿啊!”
虽然说是这么说,余快却还是布置了个简单的炼金魔法阵,以削减了皮靴的部分筒高为代价,让靴底和靴面的长度增长了一寸。
大鹫指了指刚刚动工兴建的土楼,“不准备向我解释一下吗?”
余快将一口烟深深的吸进肺里,憋足了劲儿之后才畅快的吐出来,心满意足的说道:“没什么好解释的,很狗血的剧情,看我现在这幅样子,你也就该猜得出大概过程了。”
“你被人算计了?”大鹫促狭的问道。
余快大点其头。
“然后被人整治得奄奄一息,最后依靠着生命汲取这种黑魔法才保住了小命?”
余快继续点头。
“小辛死了?”
余快嘴角挂上了一抹冷笑。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后街那个发出强烈魔法波动的人又是谁?”大鹫眨了眨眼睛,“不会是那个脑残小子吧!”
“话不能这么说!”余快突然插口说道,听他的语气,似乎对于大鹫把南过称为脑残这件事有些不喜,他为南过辩解道,“虽然那小子确实脑残了点,但长得很可爱呀!”
“你居然教会了他使用魔法,你这样做真的合适吗?试想一下,如果你的神药被人刻意的提升了实力你会怎么想。”
“我会认为那个人在挑衅我!”
“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万一这个三分神正巧是能够克制你的人可怎么办?你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余快突然对大鹫吹了下食指,示意对方保持安静,然后他咬着半截雪茄站起身来,对着西侧的方向拔出了腰间“杀人”,一时间血煞盈天,余快脚下的这方土地宛若化成了无边血海。
时过少顷,余快收回了名刀,血煞之气烟消云散。
大鹫看了看他腰间的两把名刀,然后正色问道:“狗场的人又开始向外逃了吗?”
余快坐在魔樟木的箱子上,吹了下雪茄上的烟灰悠悠说道:“我已经杀了三个了,还是止不住他们出逃的心。刚刚这个胆子太小,城墙爬到一半又退回去了。”
“不是我嫌命长,而是我觉得,这个南过本身就是三分神之一!”余快看着黑沉沉的夜空,与大鹫说回了刚刚的话题上。
大鹫一脸惊讶,矢口否定道:“这不可能!”
“这没什么不可能的,你当初判定他并非是三分神的依据是什么?”
“三分神是至高神明遣派到这个世间的使者,受命运之门眷顾,在觉醒使命之前,不可能出现肢体残缺,而那个脑……,而那个南过已经损失了一只眼睛,所以他不可能是。”
“那如果我告诉你,他的眼睛根本没出现任何损伤呢?”
“那他为什么要戴着眼罩?”
“那谁知道,脑残的人在想什么,咱们正常人怎么猜得到!”
“可即使他的身体没有出现残损,他的思维也不完整。”
“哪个穿越者能保持完整的思维啊,我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脑子里也被抽走了很多东西。”
“不一样,你的思维记忆最多只缺少了四分之一,而他所保留的,可能连四十分之一都不到。”
“可是,你见过保留原始记忆四十分之一的神药吗?”
面对余快提出的这个问题,大鹫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余快继续说道:“每个神药,或者说每一个通常意义上的天眷者,只是某个记忆源在这边某人的头脑中产生的映射,他们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来自另外的世界,并对此深信不疑,那映射过来的思维记忆如果不够强大,根本无法覆盖这个人原有的思想。所以,绝对不存在仅以四十分之一的记忆就能主导的天眷者,因此我才说,这个南过不可能是神药。”
大鹫低头沉思,喃喃说道:“你这倒果为因的说法牵强了些,可就算不计较这一点,他依然缺乏身份的重要佐证。”
“你是想说守护灵吗?”余快看着大鹫,眼神复杂,就像是极大的无奈之中又透着丝丝的苦涩。
大鹫挺起了胸脯,带着几分自豪的说道:“每一位三分神都拥有至高神明安排的天使作为守护,天使绝不会背弃自己的神圣使命。我当初只用了十天就找到了你,其他天使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过了几个月都找不到自己要守护的对象。”
余快狠狠吸了两口雪茄,然后用这支烟蒂引燃了新的一根,便将抽完的烟屁股扔在地上,准备抬脚把火头碾灭,却又心疼崭新的皮靴,于是也就扔在那里不再管了。
“世上哪有那么多绝对的事情啊,至高神他老人家我是没见过,但看你这幅德行,也不难联想到其他守护灵都会是什么货色。”
“我怎么了?我现在的样子是为了方便在人间行走,每个天使从创生之初都是完美无缺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我本来的模样!”
“我说的不是外表,你敢摸着良心说你自己任何缺点也没有吗?天使那么多,像你这么优秀的一个都不能保证毫无瑕疵,何况别人呢!”
“咳,那个,你这话我倒是不否认!”
“所以,守护灵中出现一个半个不认识路的也很正常,或者跟她要守护的三分神一样,智力偏低也说不定。”
“那好,暂时撇开这些先不说,你为什么要帮助南过提升实力呢?神明派遣来的使者,要行走的道路都由神明定夺,你没有权利干预神明的决定。”
“以南过的智商,如果没人拉他一把,十年八年之内难成气候,而且他悟性太差,东方的奇异术真的不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