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冬梅说,“这里的环境,工作条件确实不错。可是你有没有考虑到,要是你长期不回去,姐夫会怎么想,你们的关系又怎么办呢?”
陈夏荷不以为然地说,“他会怎么想呢?很正常啊,我在大学有一份工作,在这里的公司有一份兼职的工作,我挣双份的工资,家里的收入不是就多了吗?钱多了,不会是什么坏事吧?这对我们的关系怎么有影响呢?”
对于陈老师的这个理由,这个说法,陈冬梅也想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来。她虽然还是一个学生,但是对于大学校园老师的生活状况还是有很深的了解的。
大学里面的老师,肯定有收入很高的,但是一个是数量很少,也在遵循那个很著名的二八定理。收入高的只占百分之二十。
像姐姐和姐夫这种普普通通的老师,那就跟社会上的白领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某种程度上,还没有那些白领生活得滋润。
他们有考核任务的。又要上课,又要完成多少篇论文的任务。这些论文还得在什么核心期刊上发表才算数。在那些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作者不仅得不到稿费,反倒要向期刊杂志支付价格不能算低的版面费。
想想这些知识分子们,不为五斗米折腰,却要为这些期刊杂志低头,低三下四地给他们说好话,只为早点把自己的论文给发排,至于人家要的版面费,更是急不可待地给人家汇过去。
姐姐姐夫他们两口子都是大学老师,实际的收入也就是两个人的工资,这些工资并不比社会上的人员高多少。跟公务员更是不能比了。也比不上好一点的企业,人家有绩效工资,还有年终奖金。更不要说那些土豪公司,奖金发到手发软。
姐姐姐夫除了工资之外的所有收入,就是讲课费了。这个讲课费也就是一个意思,比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收入就那么多,可是支出一点都不少。特别是他们供了房子,两个人的收入就显得有点紧巴巴的了。
在这种情况下,姐姐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妈妈家,表面上说是他们忙顾不上看孩子,实际上还是罗锅上山,钱(前)紧啊。是不是啃老,也不好界定。反正是借着亲情的名义,给自己减轻一点负担。
陈冬梅就问,“对了,你在这里的兼职,人家给你开的工资是多少啊?”
陈老师沉吟了一下,这个问题,她本来是不想回答的。柳董事长给她委以重任的时候,说过,她的年薪是五十万。但是当时只是一句话而已,她在这里正式上班时间也不算长,还不到一个月呢。人家还没有给她开工资,究竟能开多少,她心里也没有数。但是自己的亲妹妹开口问她,又不是向她借钱,她没有必要不说实话。
于是,陈老师就说,“这个我在这里兼职时间还不到一个月,人家还没有给我开工资,我也不知道到底能给我多少。不过当时说的时候,是说过一个数目的。”
陈冬梅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姐姐的眼睛,等着她继续往下说。陈老师说,“当时说的数目是五十万年薪,也不知道是按月发呢,还是按年发?”
陈冬梅被这个数字吓着了。她无法想象,姐姐一年的工资会有这么多。这是她在学校工资的多少倍啊。换一种算法,她在这里兼职一年,等于她在学校教书好多年。这还不算她享受的待遇,比如说可以开宝马车。
如果把宝马车也算进去,那会是一个什么数目呢?所以,陈冬梅不得不说,“真是一个土豪公司,这么任性!你初来乍到,人家就答应给你这么多的工资。”
陈老师这时却淡淡一笑,“你也不要说我矫情,其实,我之所以愿意在这里留下来,并不是因为它这里有这么高的待遇,而是他这里有很好的氛围,他们的柳董事长是一个喜欢文化的企业家。他尊重文化人,给文化人创造了一个可以大展身手的好环境。我就是因为这个才决定留下来的。”
“他这个企业不是文化企业吧?”陈冬梅听得姐姐这么说,也不仅对这个企业有了兴趣,能对一个大学老师开出这么高的条件,能是对文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吗?
“不是文化企业,跟文化一点点的关系都没有,连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正因为这样,她能做出这样的决策,这样的举动,就更显得难能可贵了啊。”
接下来,陈老师详细地说了柳董事长如何接受他们的采访,如何接受了她的提议,搞一个文化创作中心。授权她来遴选有潜力的诗人作家,然后邀请他们来这里进行专职创作。
尽管也算一个外行,但是陈冬梅也被姐姐的讲述感动了。听起来是很不错的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对于姐姐这个热血诗人,肯定有着很大的诱惑力。陈冬梅就问自己,如果自己遇着这么好的事情,自己会是什么反应呢?
不过,陈冬梅相信,自己的反应,肯定跟姐姐是不一样的。姐姐是一个很感性的女人,最最缺乏的就是理性的思考。听了姐姐的讲述,陈冬梅的第一反应就是为什么?
既然人家是一个煤老板,他有什么理由给出这么高的待遇,去叫你搞什么只赔不赚的创作中心?资本不是逐利的吗?老板不是经济人吗?难道天下真的有免费的午餐?
陈冬梅是学经济的,她用自己学到的有关知识,来分析姐姐这个奇遇,这个运气爆棚的小概率事件。她知道,现在的文化产业也有搞得很好的。但是那一定是按照市场规律运行的企业。
像姐姐说的这种,纯粹就是一种煤老板的资助行为。因为这个创作中心,是不能给他带来利润的。哪怕是理论上的利润都没有。因为创作中心邀请的诗人也好,作家也好,他们跟这个企业什么关系都没有,更没有什么契约。创作中心为他们提供食宿方便,他们创作出来的作品,包括版权都还是创作者本人的。假如作品获利了,这个利润跟公司也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这些创作这跟煤老板没有什么利润关系,煤老板在他们身上花钱的目的是什么呢?煤老板的投入产出比,又是什么呢?
陈冬梅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只能说是,煤老板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专门为她弄了这么一个创作中心。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姐姐的身份是什么呢?
名义上是公司的一个部门负责人,而实际上则是煤老板用一个巧妙的名义,把她包养起来了?
想到这一种可能性,陈冬梅不寒而栗了。她想到了姐夫在看到他的软件显示陈老师不回家了时的表情。姐夫叫她帮忙打探姐姐的学生是否已经结束实践活动的表情。
那种表情,那种失落,那种怨恨,陈冬梅今天依然历历在目。也许。亲人之间有一种特殊的默契,有一种心有灵犀?也许那个时候,张慕润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存在?
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姐姐跟姐夫的隔阂已经早在那个时候就产生了。姐姐在姐夫最危难的时刻,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回家去声援他,就已经说明了问题。姐姐的心,已经留在了这里。
姐姐当时的表现,在此刻又印证了陈冬梅的推断。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天上掉馅饼的故事,往往结局都是一场巧妙的骗局。
既然是自己的亲姐姐,陈冬梅也就觉得需要赤诚面对,不需要向亲姐姐隐瞒自己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