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性命无忧而略有几分没心没肺的孟归芍压根没感觉到书寒对她的怜悯,仍然无比欢乐地滚到了床上,“我要睡了,明早不是还要见人呢吗?”
书寒帮孟归芍盖好了被子,慢慢退出去,楚萧然并没有走,还在门口站着,看书寒出来,低声道:“她睡了。”
“是。”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主子……您为什么没有阻止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阻止呢。”楚萧然轻叹了一口气。他哪里了解孟明宇居然是那样的人,从孟皇后嘴里听说的孟明宇也是个很……注意礼教的人,他特意去孟府提了那件事的。
“好好照顾她。”
书寒应下了。
回到御书房的时候,晏锦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杯茶等着楚萧然。
“你还真要给她大张旗鼓的封太后啊,为什么啊。”
楚萧然难得的沉默。
晏锦敲敲桌子,“要我说,借着殉葬的名头让她死了,然后随便换一个身份回来难道不好吗?”
“给了她机会,她就不会回来了。”
楚萧然闷头半天才说了这样的一句话。晏锦撇撇嘴,“那粟令那老狐狸你要怎么办了他。”
“让林成查他,他手脚不干净,已经被我察觉很多次了。”
晏锦道:“这个倒是,证据一抓一大把,问题是现在时局未稳,云王还没回来呢,你真的要在现在动手吗?”
“不然呢,算个黄道吉日?”
“那淑太妃呢。”晏锦试探道。
“她?后宫不得干政。”
晏锦乖乖闭嘴了。
晏锦是楚萧然的伴读,这么多年一起长大,对楚萧然的脾气在清楚不过了,说好听了是恩怨分明,说不好听了就是睚眦必报,他跟楚萧然这么多年还没见他栽这么大的跟头呢,粟令怕是直接撞枪口上了。
心里感叹了几声儿,便办自己的事情去了。
孟归芍虽然说是让书寒早早地叫自己起来,却没想到书寒这大早是真的太早了,她朦朦胧胧地坐在梳妆台前,书寒梳头的疼痛都没有把人弄精神起来,秦嬷嬷拿了几件衣服进来,摆在孟归芍的面前。
“娘娘看穿哪个?”
另一个侍女书宴正给孟归芍挑饰品,孟归芍被秦嬷嬷叫了两声,才无精打采指着中间一个,“就那个吧。”
书寒低声道:“娘娘,淑太妃今日也来,是不是太素净了一些。”
孟归芍颇有几分迟疑,“可是毕竟还是在丧期当中,我得穿素净一些好给他们找麻烦啊。”
虽然知道不应该笑,书宴还是笑了……
“那这头饰……也带一些素净的吗?”
书寒剜了一眼顺杆爬的书宴,孟归芍点点头,“能少点更好了,最好把我打扮成……先帝去世,我悲痛欲绝的样子。”
这次不仅是书宴,连书寒都笑了,只有秦嬷嬷颇有几分无奈,“娘娘,祸从口出啊。”
“反正就你们几个也不会说出去。”
孟归芍倒很有理。
最后收拾好了之后,孟归芍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差点吓了一跳,这苍白的脸色,满头的银饰还有……这个繁琐至极却仍旧显得很素淡的衣服,这人是自己?
过犹不及过犹不及啊,孟归芍感叹了几句。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仍然顶着这副尊荣去了前面的殿中。如今孟归芍可是正正经经被确认下来名分的太后了,再也不是那个能让人随便捏咕的角色了,她在一干宫妃的跪拜当中,坐在了最上首的位置。
先让所有的人都免礼就坐,大概打量了一下,孟归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除了之前打过一个照面的淑太妃之外,下面这些莺莺燕燕都是什么人啊,不仅仅地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还不知道他们到底都是谁的妃子——承宣帝后期的时候喜欢年轻的女子,这里面有不少的人,比楚萧然还要年轻,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啊。
孟归芍故作镇定,清了清嗓子。
“如今宫中是多事之秋你们管束好了各宫宫娥,莫要出什么差错。”
下面的人先都应下了。
而后有一女子,婷婷出列,“妾身徐嫣,见过太后娘娘。”
孟归芍有点尴尬,不过徐嫣很懂事,“妾身是太子府良媛,现为嫔位。”
孟归芍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既然有一个站出来了,其他的人自然也不会落后了。
太子府一共进宫就只有四个人,徐嫣是位分最高的一个,还有莫美人,孙答应和刘答应三个人。孟归芍扫过去,将人一一记住,说了几句场面话,按例给了赏赐,这几个人就算是过去了。
就在孟归芍以为这次朝拜就要完成了,打算自己抽身而退的时候,坐在下首第一排的淑太妃突然拿着帕子点了点眼睛,那眼睛看着通红,也不是红了之后擦的眼睛,还是擦了眼睛之后才红的。
“淑太妃这是……”孟归芍体贴地问道。
淑太妃达到了将众人的目的都吸引过来的目的,却并没有直接消停下来,而是继续擦着眼泪,“妾身这心里难受啊。”
终于来了。孟归芍在心中想着,当然她不能表现出来,于是问道:“怎么,难道是这两日风寒渐重,淑太妃伤了身子吗?”
还不等淑太妃反应,孟归芍便向书宴道:“还不赶紧去请太医?淑太妃年岁也大了,身体短短不能有半点马虎。”
淑太妃被这句“年岁大了”恶心到了,算起来今年楚萧然已经三十二了,她十六那年入宫生的楚萧然,可不已经将近半百了,对比上面那位花儿一样的年纪,可是已经老的不行了。
书宴还不等淑太妃阻拦,一遛地就往太医院去请太医了,淑太妃一句“妾身不是身体不适”就这样被梗在了喉咙中,说出来也不是,不说出来也不是。
书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陈太医请到了坤宁宫中,陈太医连头上的汗都没来得及擦一擦就推到了淑太妃的前面。
“太妃娘娘身体不适,太医快帮忙看一看吧。”
陈太医赶紧地拿出了脉诊,给淑太妃诊脉。
摸到了脉之后,陈太医心里敲起了小鼓,这淑太妃说穿了顶多也就是休息不好而已,如今宫中有几个人是休息好了的,这点事儿应该犯不上在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就非要找太医啊,可是书宴是楚萧然在东宫时候后的女官,现在在坤宁宫中当差,也说不明白究竟是派来监视太后的还是帮衬太后的,淑太妃身份特殊又是楚萧然的生母,这母子之间能有什么隔夜的仇啊,所以……要怎么说……
陈太医路上走出来的汗还没有消退下去,就又被逼出了细细的汗珠来。
许是诊脉的时间久了,淑太妃心中也有一些忐忑,试探道:“是有什么不妥吗?”
陈太医骤然惊醒,“不不不……太妃娘娘,只是……只是劳乏太过了而已。”
说完这句话,就听见孟归芍在上面颇为不满的“哼”了一声儿。
“先帝驾崩,如今宫中哪个人没有疲劳,淑太妃这点事情也用得着吵到哀家的面前,不知道的还以为淑太妃对先皇不敬呢。”
淑太妃不得已起身福礼,“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妾身……”
“之前淑太妃便对先皇不敬,哀家以为淑太妃是伤心过头了,口不择言呢,现在看起来,原来淑太妃是早有预谋啊。”孟归芍口气不善,帽子一个接着一个的扣在了淑太妃的身上。
“妾身……”
“你居然还敢狡辩,难道哀家还说错了不成?”突然间地孟归芍拍了一下桌子,震的桌子上的杯子乒乓作响。眼睛瞪的好大,看向下面的淑太妃。
承宣帝还活着的时候,淑太妃仰仗着自己有两个儿子,就连元后都避其锋芒,不与她一般见识,如今孟归芍不过就是一个根基未稳的黄毛丫头罢了,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没脸,登时便要翻脸。
“念在先帝的份上禁足三天,闭门思过去!”孟归芍压根没给淑太妃开口的机会。
淑太妃气结,也顾不得什么名分颜面的,指着孟归芍道:“你这个……”
“书宴还不将人拉下去,等什么呢!”
淑太妃声高,孟归芍的声音比她还高。
书宴尽职尽责,示意淑太妃出去,“太妃娘娘,别让奴婢为难。”
淑太妃环顾四周,居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帮忙的,狠狠地瞪了一眼书宴,“用不着你,本太妃自己会走。”
回身挺胸抬头地走了出去,身后的侍女紧紧地跟了上去。
“哀家向来不讲情面,若是有人再犯,淑太妃就是一个例子,如今非常时期,也莫怪哀家心狠了。”
还不等淑太妃出了殿门,孟归芍气定神闲地便又加了一句,书寒敢说,自己见到了淑太妃踉跄了一下,却没敢回头,仍旧按照自己既定的路线走了出去了。
还从来没人让淑太妃吃这么大的瘪呢。书寒有点想笑。
被书宴拉来的陈太医跪在地上,一方面感觉自己已经被人遗忘了,一方面觉得忘了也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