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透过窗棂,亲吻在傅青主的英俊的脸庞上。
回忆着昨日傍晚的那一场初遇,他忍不住将那个如海棠花一般美丽的女子一笔一笔地勾勒出来。
放下笔,将画捧在手中他忍不住动情地自言自语道:“你是谁家的姑娘?我该如何才能找到你?”
正看得入神,一个身着粉衣的俏丽女子拿着一块质地通透的翠色玉佩闯了进来:“青主哥哥!青主哥哥!我过几天要离开西村了,你……”
她无意间瞥见画中的女子,端庄,美丽,穿着一袭素淡的白衣,巧笑嫣然,眉目含情,美得勾魂摄魄。
“英妹?你刚才说什么?”傅青主将手中的画轻轻放下,一脸茫然地看着英妹。
英妹尴尬地咬了咬嘴唇,将手中的玉佩攥得紧紧的,双眼直直地盯着画中的美人。
傅青主轻轻碰了下她的胳膊:“英妹?”
英妹假装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眼中闪烁着别人不易察觉的忧伤:“哦,我刚才……刚才是问你,这画中的人是谁啊?真好看!”
傅青主再次将目光挪到画中女子身上:“她是我昨天遇见的一位女子,唉!可惜啊,我也不知她是谁家的姑娘!”
“你好好看你的画吧!我走了!”背过身去,英妹快步离开。
英妹说走就走,从此,英妹一家人如同蒸发一样彻底离开了西村,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原本,这一次她是来试探傅青主的,逼青主跟自己表白,但事与愿违的是,却让她撞见了心上人痴痴地恋上了别的女子。
二十年前,傅青主和英妹同一天出生,加上两家又是邻居,所以,两人度过了一段青梅竹马的好时光。村里人都说,这是上天赐予给傅、王两家的一段金玉良缘。
青主天生聪慧,三岁便能熟读经书,九岁开始写诗作画,是远近闻名的小神童。
英妹喜欢青主,喜欢了整整6年,但没想到青主爱的却是画中的女子。都说日久生情,英妹生的是爱情,而青主生出来的却是亲情。
“山儿啊!我听说英妹前几天来找过你?”
多日后的一天晚上,母亲陈氏见英妹家的门锁了整整好几天了,隐隐有些担忧。她一直将英妹当成未来的儿媳妇看待,要不是儿子不同意,这会儿估计连孙子都抱上了。
“恩,来过!”傅青主捧着书,语气平静地说。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她要去哪儿?”母亲继续追问。
“好像没说,她只告诉我她要走了!”傅青主眉头紧蹙,放下手中的书极力回忆道。
“这么好的姑娘你偏不要,现在好了,现成的儿媳妇没了!你告诉我,我啥时候才能抱上大孙子哎!”母亲心疼地直叹气。
“母亲,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我跟英妹只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兄妹,儿子有中意的姑娘!”说着,傅青主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到桌子上的那幅昨日刚完成的画作上。
陈氏察觉到了这个小细节,却佯作不知,给丫鬟金兰使了个眼色,随后说了一声“我知道了”,便起身离开。
傅青主前去送母亲时,金兰顺手将桌子上的那幅卷起来的画作藏于衣袖间,紧跟着离开了房间。
刚一进房,陈氏便着急地问丫鬟:“金兰,拿到了吗?”
金兰警惕地朝外看了两眼,发现外面没人后这才得意地扬了扬衣袖:“拿到了,夫人!在这儿呢!”
说罢,迅速关上门,将画从袖子里掏出来展开给夫人看。
陈氏一看十分欢喜:“啊哟!这谁家女子长得这般标致?你瞧瞧,目似水杏,面若银盘,颇有大家闺秀之风啊!难怪山儿喜欢!金兰,快去把老爷请来,让他也……”
话没说完,就听到傅之漠笑着推开门:“知道夫人找我,夫君自己送上门来了!”
陈氏大喜道:“夫君快看!这姑娘如何?”
傅之漠仔细端详了一下,只说了一个字:“好!”
“我原本是想让英妹给咱家做儿媳妇的,可如今,英妹一家子不知所踪,这样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毕竟山儿也老大不小的了,难得他又了心仪的姑娘,不如,咱就给他成亲吧!”
陈氏看着画中端庄大方的女子,十分欢喜地说。
“就依夫人的!我去问问山儿,这是谁家的小姐?我马上找媒人去说亲!”傅之漠听说儿子有了中意的人,比给自己娶妻都高兴。
“不用问了!山儿如今已是弱冠之年,过几天就是他二十岁生日,不如咱们悄悄给他办了,算是送给他的一份大礼吧!”夫人看着画像满意地说。
“夫人言之有理,我这就找人去打听这是谁家姑娘!”傅之漠接过画像,随手交给了下人牛顺,牛顺将画像揣入怀中小心退下。
再说傅青主送走母亲后看着窗外朦朦胧胧的月光突然灵感乍现,心中酝酿出一首情诗,准备题在画作上,结果翻遍了整个书桌都没有找到那张画。
钟情的心上人不翼而飞,这难道意味着他不配拥有她吗?
他将整个书房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翻腾了一遍,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那幅画就如同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一丝痕迹。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父母的寝室,准备敲门问个清楚,见父母寝室的灯早已熄灭不忍惊扰,又悄无声息地回到房间。
那一夜,他由于惦记着那张不翼而飞的画像辗转反侧久久难眠,直到黎明时分,困极了,这才沉沉睡去。
眼睛刚一合上,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画中的女子从画里走出来,与他手牵着手,步入贴着红喜字的洞房。
“少爷!少爷!”刚刚掀开新娘的红盖头,一个喊叫声打断了他的美梦。
傅青主微微睁开眼睛,发现下人牛顺满脸堆笑地站在他的面前。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老爷找媒婆给你说了一门亲事,听说女方那边答应了,过几天就要迎进门了!”牛顺龇牙咧嘴地笑着,比给自己娶媳妇还高兴。
“谁说的?我不同意!”傅青主想都没想一口拒绝。
“少爷!你不同意也没法子了!张家小姐已经答应这门亲事了!这张家小姐长得如花似玉貌若天仙,知书达理落落大方,前去求亲的人都快踩断了门槛了!”牛顺嘴巴不停歇地说个没完。
傅青主烦躁地跳下床,推开牛顺,径直走到母亲房里,强忍着心中的不满对母亲说:“娘!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恕儿子不能娶张家小姐!您赶紧把亲事退了吧!”
母亲微微一笑道:“山儿,你有心上人这是好事啊!不知是哪家小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芳龄几何?对方是否也中意你呢?”
“这……”
被母亲这么一问,傅青主顿时哑口无言,他搜肠刮肚地想要搜索出一丁点关于那位女子的信息,但结果却不尽人意,他只能默默地摇了摇头说,“山儿不知!”
“什么都不知道那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人生啊!还是得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你说是吧?”母亲心平气和地说。”,
“夫人,该吃药了!”丫鬟金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进来。
傅青主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但他看了看日渐衰老的母亲,又看了看金兰手中的汤药,无奈地点了点头:“儿子遵命!”
母亲患有厥心痛,不能生气上火不能担忧操心,他做儿子的不能替母亲分担病痛便也罢了,再惹母亲不高兴就是大不孝了。青主从小就是个孝顺的孩子,惹母亲生气的事他做不来。
或许,母亲说得对,既然对那位姑娘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对自己有意,画像又莫名其妙地不翼而飞,再回想起昨日梦中的洞房花烛夜……
就当那次邂逅只是一场让他念念不忘却永远都无法实现的美丽梦境吧!
是梦,总要醒来。
只是,他的心却莫名地隐隐作痛。
如果不是她,是谁又有什么区别?能让父母高兴就好,至于他的幸福,就权当全部捐献当给了母亲吧!
半个月后,傅家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大红喜字从寝室一直贴到村口的那棵歪脖子树上。
傅青主身着红色婚服,骑着高头大马,在众人的前簇后拥吹吹打打的热闹氛围中,前往十里之外的张家迎接从未见过面的新娘子。
拜天地时,回想起昨夜梦中的场景,傅青主忍不住悲从中来。今天是他的生日,但他一点都不开心。这场在外人看来十分羡慕的婚礼,却让傅青主犹如历劫一般痛不欲生。
礼成后,傅之漠从牛顺手中接过一个半寸宽、一尺长的精致小木盒说:“今天是你们二人大喜的日子,山儿,静君,我跟你娘为你们准备了一份薄礼,希望你们以后能够一直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谢过父亲,谢过母亲!”傅青主双手接过那份感觉很轻的礼物,随手塞进袖子里。
送入洞房时,青主的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挪不动步子,本村有位王大婶是位爱凑热闹的主,抱着年仅三岁的小孙子一直往前凑。
她那孙子十分调皮,看到新鲜的玩意儿总想动手摸一摸,摸完遍地都是的大红喜字摸傅青主胸前的大红花,摸完大红花又摸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
那红盖头是由上等的丝绸精制而成,触感轻柔丝滑,下面还垂着金黄色的流苏,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煞是好看。王大婶的小孙子摸一下,觉得好玩,索性一把抓起红盖头盖到王大婶头上。
“啊!”躲在红盖头下的新娘子顿时慌了神,忍不住轻唤出声。
“新娘子好美啊!”众人忍不住唏嘘道。
垂头丧气如同丢了魂儿似的傅青主闻声后抬头望去,四目相对时,他顿时痴痴地挪不开眼睛。
“姑娘,真的是你吗?”傅青主伸手抓住新娘子的手。
“恩!”新娘子垂下头去,羞涩地一笑:想不到几日前邂逅的公子竟也同样对自己念念不忘。
方才感觉被掏空心拿走肺勾走魂魄的傅青主重新活了过来,方才紧锁的眉宇间溢满欢喜,紧闭的薄唇开始微微上扬,他轻轻一弯腰,将新娘子抱入怀中低头轻轻亲了亲新娘子的额头,在众人的一片唏嘘声中迫不及待地步入洞房。
洞房外,傅之漠与夫人相视一笑。
洞房内,傅青主与张家小姐紧紧相拥。
一样东西从袖子里咣当一声掉到地上,是方才拜天地时父母送给他们二人的礼物。
会是什么呢?
傅青主俯身捡起来,打开盒子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我看看是什么东西?”新娘子张静君说着,轻轻地将头探过来,只粗略地扫了一眼顿时惊呼出声,“这,这画中的人不是我吗?父亲怎么……”
“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是我有生以来收到的最贵重的一份礼物啊!山儿谢父亲母亲成全!”傅青主双手捧着画作,顿时明白了一切。
“夫君,你这是?”对此事一无所知的张静君突然有点儿懵。
她只知道傅之漠请媒婆去说亲时说的是自己倾心已久的傅家二公子傅青主,她哪里知道,傅青主这边竟是被父母瞒着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更不会知道,傅青主为了那幅忽然消失的画像难过了多久,颓废了多久,失魂落魄了多久。
当傅青主将这一切原原本本地告知于她时,静君轻轻地将头靠近他的胸前,温柔地说:“二老送给我们的这份大礼太贵重,我们该如何回报呢?
傅青主坏坏地一笑,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送他们一个孙子做回礼了!”
一个闪电划破夜空,雷公电母不远万里前来道贺。
霎时间,屋外一阵电闪雷鸣,二人深情对视,今夜,将有一场行云布雨的大事等着他们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