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屈派罗阗率领一百五十多个精壮士兵偷袭“小敦煌”屯垦点,原打算消灭屯垦点的汉人,并抢夺屯垦点的财产,给陈汤施加一些压力,缓解自己所面临的围困局面。谁知逃回来的只有四个小兵。军尉罗阗,副军尉沙拓,文书策励,以及他们所率领的士卒,全部阵亡。
者屈面对跪在自己面前的四个逃兵,愤怒之情溢于言表。他怒吼道:“你们算什么车渠勇士?!罗阗不是说屯垦点都是些汉人的农民嘛?为啥你们连人家农民都打不赢?你们的弯刀难道就是吃素的?!你们他娘的丢本王的人呀!天神呀,这到底是咋回事呀?”
四个逃兵有一个胆子大一些,他解释说:“大王,汉人的大刀太厉害了!我们的弯刀根本不是对手。还有他们的硬弩强弓,射程远的很,我们还没到人家跟前,就被他们射倒一大片!”
者屈抽刀指着这个人的鼻子,怒斥道:“你他娘的胡说!本王又不是没有和汉狗交手过,哪有你们说的这么厉害!分明是你们怕死,给自己找借口!来人,把这四个家伙拉出去砍了!”
“大王饶命啊!我们还带回了汉人的几十匹战马呀!可以将功折罪呀!”
这四个逃兵都是那仑部落的人。那仑部落首领得到消息,赶紧赶到者屈的大帐来。他连坐骑也来不及拴,就急匆匆往者屈的大帐里闯。罗阗和沙拓率队离开后,能够与者屈商量事情的,也只有那仑部落的首领溪山朵和南部部落的首领德垣了。德垣年纪大些,有些老奸巨猾的味道,凡是不肯说出个明白的意见。尤其是西洛被杀之后,德垣更是三缄其口,再也没有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所以,者屈最能倚仗的也只有溪山朵了。为了笼络溪山朵,者屈将西洛的西马部落部众全部划归溪山朵统领。这些天,溪山朵为了更好地收编西洛部落的三百多人,可没少费心事。今天,他正在和西洛部落的几个长老喝酒,听说自己部落的四个跟随罗阗出征的人逃回来了。他赶紧放下酒碗,打马来找者屈。
他急匆匆掀帘进到大帐,正遇到四个逃兵被护卫架着胳膊往帐外拉扯。见到溪山朵,四个逃兵齐声呼救:
“酋长,救我!”
“酋长,快救我!”
“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我家还有父母孩子呀!”
溪山朵赶紧拦住护卫,说:“请各位稍等,等我找大王给他们求情!”
溪山朵来找者屈。他说:“大王,小臣手下四人,出生入死突围回返,忠心可鉴,杀不得呀!”
者屈还在气头上。他说:“出生入死?其他人都战死了,就他们几个本领高强?本王觉得他们就是贪生怕死,不杀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勇士们!”
溪山朵说:“大王,死去的勇士们是汉狗杀害的,与小臣我的人无关呀!何况他们还带回来几十匹战马,这也算是功劳一件吧?小臣觉得可以将功折罪!”溪山朵加重语气说道。
者屈头脑清醒了一些。虽说大家拥戴自己做了车渠国王,其实,除了自己本部部落,有些部落还不是完全臣服自己的权威。那仑部落加上西马部落,一共有了六百多人。自己今后有什么事情,还得仰仗溪山朵的支持。他见溪山朵态度渐趋强硬,就开始给自己找台阶下。
者屈说:“也是!本王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既然你出面给他们求情,那就赦免他们的死罪吧!交由你领回部落,一定要打他们几十马鞭,让他们长长记性!”
溪山朵拱手相谢:“谢大王!”
他后退几步,转身来到四人跟前,说:“还不快去谢谢大王不杀之恩!”
四人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差点送了命,脑袋里还七荤八素不太灵光。他门只听到了“不杀”两个字,没有听清溪山朵的整句话。四个人跪在溪山朵面前,一起磕头道:“好酋长,谢谢,谢谢您!”
溪山朵骂道:“狗日的!让你们去谢谢大王不杀之恩!你们给老子磕头做啥?”
四个人连滚带爬来到者屈面前,一起磕头谢了恩。
者屈板起脸说:“以后再遇到汉狗,可不能再当逃兵了!一定要奋勇杀敌!杀一个汉狗,本王给你们奖励十头羊!”
这时,一个中军小校急匆匆跑到者屈面前禀报道:“大王!发现了大量汉军!”
者屈本来已经平复的心脏有激动起来。他大声问道:“大量是多少?在哪里?”
小校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数。漫山遍野。到、到处都是。”
者屈再问:“本王问你,汉军到哪里了?”
小校说:“不远了!就在沙梁子前面一点。”
者屈知道沙梁子这个地方,那不就是只有不到十里地了吗?到现在匈奴人还没有消息。汉军肯定是等来了援军!凭自己三百来号人马,根本不可能是汉军的对手。看来只有撤退这一条路了!
者屈下令道:“赶紧通知,全军撤退!”在撤退的过程中,者屈又安排快马前往康居方向迎接匈奴援军。
陈汤首先等到了郑顺的人马。陈汤亲自出寨迎接。
郑顺没想到车渠人已经撤军。郑顺远远看到陈汤迎接自己的人群,赶紧滚鞍下马,步行来到陈汤跟前,拱手道:“在下来迟,望陈将军恕罪!”
陈汤哈哈一笑,说:“郑将军来的正是时候,不迟不迟!大家一路劳顿,赶紧扎下营帐,休整休整吧!”
郑顺道:“休整不急,敌人在哪个方向?我们先把他们收拾了再说!”
陈汤见郑顺求战心切,内心十分满意。他说:“郑将军,不急在这一时!先让士卒们吃一顿热饭热菜,烫烫脚,晚上好好休息,美美睡上一觉。明天早晨饱餐战饭后,我们兵合一处,立即追击者屈!”
陈汤接到郑顺派人送到的通告,立即安排寨内士卒为他们准备住处和饭菜。等郑顺领军到达时,热饭热菜已经可以出锅了。两边的士卒不管认识不认识,大家相处得十分开心热闹。
第二天,汉军士兵共计六百多人,打起旌旗,成三列纵队,向着者屈逃跑的方向行进。
陈汤和郑顺并排走在队伍中间。两人一路上热烈地聊着天。
陈汤问道:“郑将军匆忙间领军离开轮台屯垦区,不会影响到轮台守军的防御能力吧?”
郑顺回答说:“轮台屯垦区从武帝时就开始建设,到现在也有三十多年了!城墙壕沟,吊桥碉楼,各种设施齐全,可以说是固若金汤!请陈将军今年安排点时间,到我轮台屯垦区来视察指导!”
陈汤说:“本来我和甘都护商定,要在九十月份分别前来轮台屯垦区参观参观的。谁知道出了谷吉被害事件。陛下为此三次下诏,严令破案。这个者屈简直是自不量力,胆大包天,居然伙同匈奴人,将我汉使团两百人全部杀害!如果不将此人绳之以法,我大汉今后在西域如何立足?”
郑顺表示赞同:“那是!不能让叛汉者有好下场!”
陈汤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我大汉都护府满打满算,加上家属,也就三千多人。要是西域诸国群起效尤,恐怕我们再来三千人,也是死无葬身之地呀!”
郑顺笑道:“陈将军过虑了!我大汉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这样的状况发生的!”
陈汤说:“所以呀,决不能让者屈这样的人逃脱制裁!”
郑顺又问:“我听说陈将军还调集了疏勒军队,他们的人呢?他们的路程比我们近,应该比我们到得早呀!”
陈汤苦笑道:“此例正是明证。我们所能依赖者,汉家勇士也!西域诸国归顺时日不长,对我大汉法度还不适应。我们今后还得多多教化才是。以此来看,陛下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儒家学说难以及时起效,但也不可全废。刚柔并济两手抓才是正确的方向!”
郑顺问:“陈将军抓到者屈这些人,准备如何处置?”
陈汤脸色冷峻下来。他说:“必须严惩以震慑西域诸国!”
接到者屈的求救信,郅支单于胡图乌斯哈哈大笑。他对国相居靡道:“国相,者屈这个墙头草,终于倒向我们了!”
居靡问:“大单于准备如何去救援呢?”
胡图乌斯看了看居靡,说:“本单于还不得听你国相的意见呀!”
居靡说:“不救肯定不合适!西域诸国要是知道我们见死不救,以后的局面就会对我们很不利!但要大救也不合适。我们现在正准备收降丁零、呼揭和坚昆三国,兵力不能太分散。再说,我们现在也还不具备和大汉公开抗衡的能力。大单于您得慎重行事!”
胡图乌斯听完居靡的分析,说:“国相的意思就是派几个人去意思意思呗!”
居靡说:“不能跟汉军正面冲突。您大单于别忘了,二太子雷多里还在长安!我看最好是不牺牲一兵一卒,只要能够接应者屈出逃,我们就算成功了!”
胡图乌斯有点不太接受居靡的建议。他说:“汉人也不是傻子。我们不费一兵一卒,还要把者屈安全接出来?他们能答应吗?再说,车渠的地盘我们一棵草都没有得到,接出者屈这个光杆司令有个鸟用啊?!”
居靡继续耐心地开导说:“者屈是大单于的外甥女婿,大单于可以给他们的西域都护府都护写封信,就说要接回外甥女利稚。到时候见机行事,也不是没有机会。者屈虽说失去了车渠地盘,我们暂且养着他,等以后收复车渠了,再派他回去做我们的代理人,不是事半功倍吗?”
胡图乌斯听明白了居靡的想法。他连连点头,道:“国相说得没错!那就按国相的意见办!我看就派哈什剌领兵去救援吧,他和车渠人熟悉一些!”
居靡说:“让他带五百人吧!”
胡图乌斯道:“好的!就这么办!”
这时,大帐外,左贤王赤黑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他大咧咧地对胡图乌斯说:“大单于,车渠国已经派来了三拨人催我们派兵。大单于打算怎么安排?是不是派我带兵去把乌垒的都护府给他平了呀?”
胡图乌斯见赤黑毫无城府的样子,心里老大不高兴。他反问赤黑道:“来来,我伟大的左贤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准备拿啥去把人家的都护府平了呀?”
赤黑没想到自己惹得胡图乌斯不高兴。他略有些尴尬地解释说:“要怎么平了他们的都护府,我还不得听您大单于的安排呀!”
胡图乌斯教训道:“狗屁!你还知道听我的呀?前几天刚开完会,我们目前的首要任务是收降北边的三国,和他们汉朝要维持表面上的和平!你转身就忘了?还想着领兵去打人家的都护府。你这不是要惹来黄蜂射眼睛吗?!”
赤黑不好意思地拍打了两下脸颊,自说自话道:“你这个赤黑,驴脑子一个!”
胡图乌斯被他逗得想笑,说:“你就别骂驴子了!你还不如人家驴子!”
居靡在一边和稀泥,说:“左贤王求战心切,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胡图乌斯对赤黑说:“你去把哈什剌找来,给他派五百人,让他去一趟车渠!”
赤黑说:“五百人?五百人太少了,不能行吧?!”
胡图乌斯说:“别废话!快去叫哈什剌过来!”
哈什剌带领五百精兵,还有胡图乌斯写给陈汤的信件,快马加鞭,驰援者屈。半路上,遇见者屈派出的第四个信使,知道者屈已经退回了车渠城。
哈什剌领命之后,心里有些发虚。毕竟他是杀害谷吉使团的主要凶手。如果被陈汤知道,肯定要痛下杀手。他想起谷吉临死之前说得那句话:“总有一天,汉家天子会来给我们报仇的!”还有谷吉等人眼中的怒火。他一路默默地想着心事。
伊目被派到军中担任军师,辅佐哈什剌。毕竟伊目对汉军的情况比较熟悉,也能基本听得懂汉语。
伊目见哈什剌脸色不太好,似有很多心事。于是关心地问道:“将军,为何一言不发?是不是身体不适呀?”
哈什剌怕被伊目看出心思,赶紧摸了一把脸,假笑道:“昨晚没有睡好,脑袋还是蒙的!”
伊目问:“将军,此行如何行动,可有计划?”
哈什剌道:“按照大单于的指令,我们只要不与汉军发生正面冲突,救出者屈和利稚就行了!”
伊目再问:“要是汉军主动攻打我们呢?”
哈什剌说:“他打我,我就给他打回去!”
伊目道:“将军,不可,千万不能打回去!他们要是打我们,我们就得主动和他们解除接触。现在不是和他们发生冲突的时候!”
哈什剌说:“他们要是打死了我们的士卒,我们也眼睁睁看着不还手吗?”
伊目说:“将军,这叫做外交,不能只看到眼前这点牺牲。我们所有的行动,都要围绕大单于的战略布局嘛!”
哈什剌说:“我不懂啥狗屁外交!他们要是攻打我,我可没你那么好的脾气!”
临出发前,郅支单于胡图乌斯交给伊目一道手令,让他在关键的时候拿出来制约哈什剌。但现在不是时候。伊目淡淡一笑道:“好吧!到时候再说吧!”
陈汤和郑顺领着六百多汉军将士一路追踪者屈的人马,来到车渠城下,将车渠城包围。可是,疏勒军队还没有到来。仅仅靠汉军这几百人还难以将车渠城攻下。
陈汤再次派出联络人员前往半路上催促疏勒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