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帝十一上前半步，最终还是退回了脚步。

苏妲己叹了口气，道：“带着璨璨走，忘记这殷商帝姬的身份，忘记这破碎不堪的山河，她年纪还小……有你们护着，我也放心……”

“娘娘一起？”

“不了。”苏妲己背对着他们，面朝朝歌宫城，那里曾有最壮观的高楼明月，只可惜都在这场血雨火光中化为乌有了。

也许在千万代后的史书卷册，史官们会给他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吧。

褒也好，贬也罢，其实都无甚重要的。

碧落黄泉，她会陪着他的。

“我忘不掉了。”

“我等受大王命，要护着娘娘的。”

“那就是要听我的了。”

“……是。”

“那我要你们去保护帝璨，不肯？”

苏妲己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平静的出奇。

十二人席地而跪，不敢言语。

“我只要她无忧无虑的活着就好。”

十二个人最后还是被逼着回去了，帝十一还是忍不住的转身，看着悬崖边上的女人，迎风而立。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单看那背影，都是散不尽凄苦无望。

帝一掰过他的肩膀，强忍着没有回头，“娘娘要我们保护好璨璨。”

他们都有预感，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苏妲己目光远散，思绪飘飞，手中握着的是帝辛的玉佩，回想起了她这不算长久更不算安稳的一生。

她的父亲苏护与西伯侯姬昌交从甚密，两家交情深厚，儿女自然也往来的密切些。甚至约为了儿女亲家，她和伯邑考的。

她性子懒，也不会去讨好些什么，而伯邑考却是骄傲的性子，骄傲到有些阴翳病态。主观性也极强，就是要人人都顺着他，他可以不要，但别人也不许要。

这样的人，在他身上她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长久的打算。后来与伯邑考决裂，与他退婚，被他暗害。此后种种也无不证明着，他就是一个阴险小人。

最后为保护冀州安危，她不得已入商宫为奴隶。宫城底层的争斗玩得都是阴谋诡计，一着不慎，就连尸骨都无人敢帮你收的那种。

无人关心她，无人，每一步都是她自己走出来的。他们不敢，所以不闻不问。

每一步她都走的艰难，做最苦的活，最累的活，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可就偏要受这些惩罚。

得到帝辛青睐，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几经波折以后成为帝辛的妃子，她总算是可以喘口气了。他会帮她撑腰，哪怕他就是看重她那张脸也好，总归是无人再敢欺她了。

“妲己，孤会保护你。”他说过的。

帝辛好色，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他的王宫里收着天下各种不同风情的美人。太多太多了。

以前她做活做到深夜的时候，还依稀可以听到有女人夜哭，听得人发怵。

他不是一个长情的人。

她对他不算好感。

她是个懒性子，却不是个谦虚的，她知道凭她的样貌，她会得到他的宠爱，也许不会长久，但会改变她的生活。

她是要活下去的，扒着那个男人，也要活下去。

呵，在他身上，她倒是用了心思的。

算计也好利用也罢。

她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这个让百姓怨声载道，让父亲敢怒不敢言的暴君。

她没有想过的是，他太好了。

玉盘珍馐，锦衣华服，落樱楼阁，无双宠爱。

他把天下都捧到了她面前，在他的倾心相待面前，她那种只有利用的龌龊心思简直无地可容。

这个暴君栽在她身上了。

她也是。

不知在何时，她交了心。

对上这么一个男人，他有你要的钱，有你要的势，甚至还不小心把你不敢奢求的爱送到你面前，谁会拒绝呢？

爱上帝辛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为他辗转反侧，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出生入死，她心甘情愿。

可她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不是帝辛变心，而是王后歹毒，而是天下人不容这样的爱情。

帝辛把她保护得很好，可终究是百密一疏，在她怀璨璨的时候，被下了毒。

世人传她妖妃，却说王后端庄贤淑？王后端庄贤淑会给人下毒？害的璨璨天生体弱，以喝药度日。世人只知其一却也敢凭一己主观推测全由，为了自己心中的正义把别人描摹的罪恶滔天，简直愚不可及。

后来西伯候府反叛，却把她作为一个幌子，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

“妖妃，斩了妖妃。”在所有人都声讨着妖妃时，也只有帝辛护着她。朝中无人他便亲自出征。可惜，他败了。

他自焚于鹿台。

他是暴君又如何？对她来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人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先她一步而走。

这一生，好似够了啊……

得到他，就够了。

苏妲己一笑，手中的玉佩交握在胸前，冲下了悬崖，“大王…”

……

城郊，一行人都在默默地等着苏妲己带人回来汇合。

帝璨闹得不行，一会儿这跑跑，一会儿那跳跳，精力旺盛得很，李岂头疼的跟在她身后，怕她惹出事情来。

她的年纪还小，不懂得什么叫生离死别，就算有人与她说她的父王死了，她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意味着什么，懵懵懂懂的，就算一时哭闹要寻父亲，也能被李岂很快的就哄好。

帝王卫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回来了，帝璨闹得累了，趴在李岂的怀里，探着一颗小脑袋看着一齐回来的帝王卫，不过好像没有她娘亲的声音，遂奶声奶气的询问起来，“璨璨的娘亲呢？娘亲为什么没跟你们回来？“

帝十一嗫嚅着说了些什么，不过众人都没听清。帝十一却是不肯再说了，神情悲切。

洛擎似乎猜出了什么，不过谁生谁亡与他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他的师弟在这他也不准备管这些事。

李岂却紧了紧抱着帝璨的手，帝璨回头看向李岂，笑颜如花，“娘亲是不是去找爹爹了，和爹爹在一起啊？娘亲羞羞，岂放心，璨璨会乖乖的，会等他们回来的。”

李岂一脸晦涩难懂，看着帝璨一副乖巧的模样，心里揪得疼，轻轻的应了一声，就没有在说些什么。

“我们该走了。”洛擎抱着小狐狸。一行人启程，开始了他们的路途 步履平稳的向天山走去。

他们会在那里安居。

他们永远都不会回来。

这天下到底如何，终究和他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