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红光漫天,朝霞拨开层层乌云,露出了甜美的笑脸,被大雨浸泡过的泥土,发出阵阵的清香,迎着红霞,闪闪发光。
木春夫妇折腾了一夜,加上惊吓过度,此时已经是精疲力尽,浑身发软,一步也走不动了,瘫坐在旭阳河边,望着清澈见底的长河,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一夜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出诊,为何差点就要了他们的命?
“老太婆,昨晚你给王慎媳妇接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就跟见了鬼一样,没命的往外逃!昨夜那瘆人凄惨的鬼叫声,难不成……”木春瘫倒在地,气若游丝道。身上的衣裳全都湿透了,紧贴着肉,让他很是难受,伸手不耐烦的扯了扯。
“太……太可怕了,那女人下身流出来的血是黑色的,而且滴血成冰,而那孩子生下来时,我还以为是个死胎,全身乌黑发紫,冷得像块冰,待我仔细一看,那孩子……他……”
木春妻子颤抖着发白的嘴唇道,双手紧紧拽着太阳穴两边的发丝,因为惊恐而不停的哭泣。
木春紧紧的搂住妻子,轻拍着她的后背,不停的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不问了,我们回家,先回家,昨晚就权当是一个梦,不要再去想了,走,我扶你慢慢走!”
木春见自己的妻子的魂魄已经是去了一大半,生怕她有什么不测,昨夜之事,自己也不用再问,也能大概猜出些,夫妇能活着见到今天的太阳,已是万幸。
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回木瑶寨,等妻子的情绪稳定了,再慢慢询问,就算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有任逍遥呢。
木大婶双眼惊恐的望向四周,不停的颤抖着,不远处的墓地已成一片废墟,原本整齐屹立的墓碑,全都不见了,想起昨夜的爆炸声,木大婶万念俱灰。
木春顺着妻子绝望的目光望去,脸嗖啦一下煞白如纸,来不及多想,揪起妻子,老两口勉勉强强站起身,拖沓着步伐,走上了木桥。
木春走在桥上,再望一眼云崖村的墓地,满地的碎石朽木,破烂不堪的寿衣,还有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土坑,一夜之间这片坟地被刨得干干净净,昨晚王慎的妻子生下的究竟是何妖孽?上天要如此大动干戈,雷雨闪电,刨墓碎尸?
仔细朝木桥两边观望,心中直犯嘀咕,为何不见昨夜岸边的木桩和渡河的竹片?而这桥却近在眼前,真是奇怪了!
难道说昨晚他们不是在这片区域?那也不可能,来回就只有这一条路贯穿木瑶寨,自己怎么可能会记错?
走下木桥,木春搀扶着妻子,一路慢慢的走着,突然间他脑海中一阵电流闪过,回想起第一次碰到王不慎时,他身上寒气逼人,犹如一具僵硬的尸体,还有他走路的模样,倒像是在飘,他……他不会就是任逍遥要找的恶鬼?
木春想到此处,突然心脏漏了一节拍,脚下一个不稳,扯着妻子,两人狠狠的摔了一跤。
这一跤木春只是磕破了膝盖,并无大碍,而他的妻子由于一连串的惊吓,已经是精神不济,走路不稳,被木春这么一拽,整个人直接栽倒在地,磕破了脑袋,晕死过去。
任逍遥在昆仑山上独自忧伤了一夜,待他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回想昨夜与白狐相见,恍如一场梦境。
打开灵光宝扇,那鲜艳的栀子花,像是活得一般,比起昨夜似乎开得更加绚烂。伸手轻轻的抚摸着。
良久,他起身望了一眼荒凉的昆仑山,抛出灵光宝扇,化作斩妖剑,御剑下山而去,来木瑶寨整整三日,也不见那恶鬼的身影,这便下山与那木春夫妇告别,前往烈焰山寻找蛇妖黑小陌。
当他来到木春家时发现院子的门虚掩着,便伸手推了进去,见木春夫妇都不在,心中倒也没多想,木春整日外出义诊,而木大婶是这方圆百里的稳婆,今日怕是又有小生命降生吧?
逍遥想要赶往南蛮烈焰山,去寻找蛇妖的下落,便留书告别,并留下了木春昨夜给他的创伤药,离开了木瑶寨,一路奔南而行!
木春拼命的撕扯着晕死过去的妻子,任他喊破了嗓子,妻子依旧一动也不动,他已过不惑之年,本身体力就不支,加上一连串的惊吓,以及整夜置身在暴雨之中,此刻已经是身如风中残烛,随即会灭掉!要想凭他自己的力气,将妻子背回家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木春瘫倒在妻子的身边,绝望的想四周巡视着,这里乃是荒凉及阴之地,除了每年的清明节,有人来此为死去的家人扫墓,烧纸,或是说有人出殡,来这骷髅山脚下安息,否则这里平时是没有人会来。
偏偏此时身边没有药箱,否则给他扎一针想必就会过来。昨夜只顾没命的逃,妻子将自己的木药箱遗落在暴雨中,此刻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和勇气再走回去,找那木药箱。
看着昏迷不醒的妻子,木春揪也揪不动,扯也扯不动,快要急哭了,额头上颗颗汗珠顺着惨白的脸颊滑落,隐匿在尘土中。
此处距离木瑶寨还有十多里路,若是他将妻子扔在这里,独自跑回去搬救兵,以他目前的状况,怕也是走不到一半,就晕死在路边,就算是侥幸到了木瑶寨,等他搬来救兵,只怕妻子早被恶鬼叼去当午餐。
就在木春垂死挣扎之际,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阵阵悲凉的笛鸣声,是出殡的笛声,这是云崖村有人过世了,木春扭头望去,顷刻间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弯着腰,卯足了劲,想要将自己的妻子抱起,怎奈无力而为?最后是扯住一条大腿,勉勉强强半托着,将她挪在了马路边,等待出殡队伍的到来,将他们二人带离这是非之地,也告知他们这里的诡异,要他们离开这是非之地,以免招来横祸。
只是这骷髅山前,埋葬的都是云崖村村名世代人的祖辈,他们若是看到自家的祖坟被刨。
岂能就此罢休,且不说会将他二人当成缺德的妖孽,更接受不了眼前的景象,若是自己将昨夜之事告知于他们,只怕事情会越来越复杂,什么时候都难以平息。而自己的妻子深夜替鬼接生,祸及云崖村祖坟,村民岂能饶过他们?
前有狼后有虎,木春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慌乱间出殡的队伍已到了眼前,木春咬咬牙,伸开双臂,挡住了死人的去路,今天就算是被这些村民碎尸万段,也要将昨夜之事告知他们。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穿灰色长衫,手里拎着一个竹篮子,边走边洒纸钱,身边站着一名身穿玄色道袍的道士,手里举着摇铃,半闭着眼睛,一路上口中念念有词,只是众人都不明白他在嘀咕些什么?只是大概知道,他这是在为已故的亡灵引路。
见木瑶寨的木大夫无故挡住了去路,道士睁亮双眼,上下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诧异道“木大夫,你这是何意?”
后面随行的人也都停止了脚步,个个疑惑不解,伸长了脖子往前看,不知这木瑶寨的长老究竟是何意?再看路边躺着一名妇人,虽看不清脸,但从衣着来看,年纪应该与木春不相上下。
抬棺材的四名壮汉,不得不停下脚步,忍受着肩膀上的重量,等木春给一个解释,死者的家属披麻戴孝,哀伤神色了然于表,眼角还挂着泪珠,不知这一向德高望重,慈悲心肠的木瑶寨长老,今日竟这般离谱,有什么天大的事,要挡住死人的去路?
木春走到棺木前深深的拘了三个躬,正所谓死者为大,再走到死者家人面前,又深深的拘了个躬,轻声道
“木某此举实属无奈,还请你们为亡灵另折宝地,如今的骷髅山怕是被恶鬼占领了?”
死者家人听到木春这么说,心里直犯嘀咕,不知他这话究竟是何意?齐刷刷的看向道士,只见他不急不慢道
“长老口中的恶鬼是何来历?云崖村祖辈祖坟葬在骷髅山,如今就凭你一句没由头的话,就要让亡魂无处可依,再说这古往今来,从不曾听说棺木有后退之理?这是不祥之兆,你知道吗?”
“道长所言有理,木大夫,你是这方圆百里的大善人,平日里我们也很尊重你,当然你今天说的这话,我们也相信你没有恶意,只是你这一番话,叫人难以信服,你既非道士又非德道高僧,为何会有此断言?”
死者家人十分客气的说道,尽管心中不满,却也不敢无礼冲撞,眼前的木春可是这方圆百里,行医救人,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平日里更是深受村民的尊敬和爱戴,他们断不敢过去失礼!
“不瞒诸位,三日前我木瑶寨来了一位道长,说是有一对恶鬼夫妇,多年来一直隐匿在我木瑶寨的百墓林中,所谓人鬼殊途,道长决定将他们收伏,岂料那恶鬼逃离无踪,三个不眠不休的黑夜,道长走遍了方圆百里,也不见那恶鬼的行踪。
然而就在昨夜,木某寒舍外,有一男子深夜造访,说是自己家中妻子即将临盆,人命关天老朽与拙荆一同前往,谁知那女人生下孩子之后,突然雷电轰鸣大雨倾盆,我二人侥幸逃生,刚过了旭阳河,拙荆便倒地不起,许是她昨夜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受到了惊吓,加上一夜无眠,大雨浇灌,身心受创,晕倒至此!”
木春不敢直视云崖村的村民,硬是将墓地惨状隐没,说完望了一眼道长,只见他的眼睛依旧是半闭式状态,脸上毫无表情,队伍中不断传来惊慌声,死者家属更是心中惶恐,暗自思量:
木春年过半百,不是一个离谱的人,更不会捕风捉影,若这骷髅山真有恶鬼,不要说云崖村的祖坟了,就是这方圆百里,木瑶寨和云崖村,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道长半闭着眼睛,不停的翻动着白眼珠,掐指不停的算着,突然瞪大了眼珠子,盯着木春惊呼道“这么说来,难不成昨夜木大婶是替鬼魂接生,如此可是要遭天谴的!”
道士的话让所有人全身寒毛倒竖,惊恐的望着木春,身子节节后退,木春一脸的馊样,摇头苦不堪言,道士之言,他是一点也不意外,至于会不会遭天谴?眼下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道长,那你赶紧给拿个主意吧,这棺木岂有抬回去之理,可若是继续向前,依木大夫之言,莫说亡灵不得安息,就是我等性命也是堪忧啊!”
领头的中年男子,看着道士央求道,他的话引来在场所有人的附和声,而那道士却是一脸的为难,平日他也只会念念经,出殡路上帮亡灵引路,说起捉鬼,他还真没那个本事。
可是面对这么多村民,这脸又实在拉不下,左右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众人屏住了呼吸,焦急的等待着,抬棺木的壮汉更是心烦气躁,低吼道“道长,你倒是说句话呀,我们肩膀上还压着呢!”
被众人这般催促,道士更是不心烦,木春心系妻子,不安的蹲下身子,伸手查探她的额头,见妻子全身冰凉,忧心不已,急忙道
“大家冷静一下,哪位乡友可否帮老朽将拙荆带回家中?老朽请那道士前来助战,以两位道长之力,定能将恶鬼驱除,保我木瑶寨与云崖村平安无事!”
木春的话让眼前的道士迅速睁开了双眼,急呼道“先将棺木落地,扯三丈红布遮盖,再来两名壮汉把木大婶送回家中,正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待那道友前来,我们再行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