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姐别看她表面挺灵动的,其实是个闷瓶子,在外人面前特不爱说话,你看你跟她也见了几次面了,你们两儿说的话超过三句没?”冰容和尊义躺在屋顶看着庇护之地天空的幽美灵幻的夜空,屋檐底下是看守的周人卫队,怎么也轰不走,好在他们没法监听天子的私人谈话。
这里的夜空颇为特殊,除了幽邃深暗中闪闪发亮的密集光点外,遥远的视线极限处,如光影编织的丝绸褶皱布在天际,雪灵说那是庇护这一切的神光,而周人则表示这是仙境结界。
“三句?”尊义回忆着北冥知“一句都没。”之前几次见面北冥知是站在其公爵父亲的旁边,她只是面无表情毫无兴趣地看着尊义,没人问她她难得自己开口。
但冰容知道姐姐这只是想避免一切不必要的麻烦,谁不想认识一下周天共主呢?“我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她有多么地怪”冰容说“她在别人面前就是个标准的人儿,没有一点自己的个性,毫不夸张地说,她就是那种死了后很难让别人再多回忆起来的人,一生都波澜不惊,唯一的爱好就是躲在自己的屋子里翻阅那些写满字的纸,或者自己把纸写满,因此你应该明白,质疑家族的安排并要求自我独立,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疯狂了。”
尊义看着星空听着冰容的话,表情逐渐凝重,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骨紫纹,不过这次的滋味没那么甜蜜。
“大道理我不懂,但是人的一生如果不是为了自己而活,又有什么意义呢?”冰容叹道“生命就一次。”
“所以你需要我怎么帮忙?”尊义缓缓把头转向她。
“父亲不一定会听我和姐姐的话,但是他作为公爵,你作为天子,他还是会很在意你说的每一个字的,他从小就教我你们周人的那一套君臣父子长幼尊卑,然后我总是会拿‘阿兰德黛万物平等’来反驳他,接下来话题就长了”冰容回忆着笑起来“他就说板着脸,说‘胡闹,一个是神学一个是王道,两码事不要瞎扯’”她肘部抵了抵尊义“说真的,我觉得老爹应该是个周人,他除了长相外,就没有一个雪灵的样子。”
尊义吐了口气,言归正传“和你父亲对话还是比较轻松的,但这里是北地,我再怎么说也是客人,你也明白这所谓的天子,事实上还没一个小城主活得滋润呢。”他舒服地枕着脑袋考虑了多个方面“干涉你们家内部的事情我怎么也说不过去,而且我此行要去和项神家族结盟,以破坏婚约为开场仪式···不太好。”
冰容很清楚尊义说的没错,但她更心疼姐姐“你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她极为沮丧的语气软化了尊义的心“唉~如果实在没办法那只能算了,毕竟一切的结局没那么美好。”
“我——可以尝试以个人身份,给你的父亲,提点意见,建议多考虑他女儿自己的感受。”爱诺希尊义不想让身边的少女伤心,冰容惊喜地看向他,在欢呼没说出来前尊义保险地补充“但如果他老人家执意不同意,我也无权和理由去逼迫他。”
“总归试试”她坐起来,双手撑着下巴,目光逐渐呆滞“不管怎么样,别留遗憾,你说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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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北冥白手指在桌上不断敲击,他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儿和天子,这三个年轻人站在他面前说明请求后一言不发,就像是做错事的学生一样。
天子没有绕话,单刀直入,‘公爵大人,我有一件事情想跟您谈谈’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您的女儿北冥知对自己的婚约安排非常不满,事实上她在此之前已经跟北冥凛相恋,我对您家族之事无意干涉,只是想提醒您一下,尽量从人道主义的角度出发’。这些台词是尊义提前背好的,要他现场发挥还是有难度。
公爵大人憋了很久,看向冰容“是你给天子殿下出的主意?”
“是我。”北冥知突然开口,父亲茫然地重新审视长女“我对北冥凛本来就有好感”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父亲的桌面,平静地说“而他也已经喜欢我许久,我们一拍即合,就像贾托和卡斯赫一样。”,贾托和卡斯赫是雪灵石板神话中的一则故事,贾托是部落中酋长之子,而卡斯赫则是被俘获的其他部落奴隶,但极为美丽,相传她的头发是阿兰德黛亲自用雪与霜编织的,她的声音更是被女神吻过,贾托和卡斯赫很快相恋,不过由于卡斯赫的部落与贾托部落是世仇,因而这段恋情遭受阻止,因而他们私奔了——结果就是部落追杀他们,在他们死于箭雨后,阿兰德黛显灵为他们流下一滴眼泪就地变成了‘神眼湖’,让他们永远在了一起。
这故事被北冥知说出来有很强的寓意感,越是平静,风暴反而越是强烈,他能看出长女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她跟冰容是亲姐妹,两个人内在是一个模子“北冥凛?那个巴克杀手,角斗赛冠军?”
“不然还会有哪个北冥凛?”冰容走向前“你顺带着也可以看看项神家族到底有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通情达理。”
“这可不是儿戏”父亲警告“你真知道建立约定再撕毁的代价是什么?”
“不需要你撕毁,我们可以去跟项神未聊聊”冰容想好了。“他是安然城城主,比你大三十五岁,你要叫叔叔。”北冥白别过头去思索着,小声嘟哝了一句‘没大没小。’
“可她是你的女儿”尊义走到前,北冥白清楚眼前的天子是个跟自己女儿一样大的年轻人“政事固然重要,那家人呢?”这是一个比较糟糕的临场发挥,他本意是能顺着下面来发表什么演讲,但北冥白专注的眼神让尊义紧张,索性就戛然而止。
“我知道你觉得这很疯狂,我也很清楚地知道这对家族来说不是一个好事”北冥知一如既往地平静,但现在她直视父亲的双眸“但北冥凛···这次我没告诉他我为这事来找你,因为他如果知道了,一定会过来要求和什么人决斗以来···”北冥白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抖了一下,北冥知连忙道“我没有威胁的意思,只是他会这么做,我——”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提醒一下。”
场面陷入了很长时间的安静。
【如果没有婚约的话,北冥凛的确是长女的一大不错选择。】“天子殿下想要让王室彻底获得北国的支持”他没有正面回答女儿,看向天子“安然城侯爵会把婚约取消当作不尊重,如果想要补偿的话,就得让他们重新得到尊重,这份尊重也可以是其他方面的,但非常重要。”他停下一切动作,站起来,打开一个柜子,将里面的一个红色丝带扎起的卷轴抽出来,并将其递给长女北冥知,北冥知颇为茫然,父亲继续跟天子道“殿下,我们的能力有限,但不会就此脱手,这需要你的帮助。”
北冥冰容思维最敏锐,她很快明白了什么意思,惊喜地走到父亲身边“这是代表,姐姐的婚约取消了?”,北冥白脸上只是疲惫和无奈,他看着天子轻轻点头,手大体指向长女方向“这是你的婚约,现在这张废纸怎么处置,归你了。”,北冥知机械地愣盯卷轴,不知所措,但她没有高兴,而是松手任由卷轴掉落在地,捂着脸低着头,只有她知道自己流泪,冰容想一探究竟姐姐到底怎么了,但尊义和父亲那边更吸引着她的注意力。
“那我该怎么做?”尊义反倒紧张【这太突然,公爵没有问我愿不愿意帮忙,直接就一锤定音?】“项神——?项神家族?”这个家族他听过好几次,但现在看来才发现对他们的认知也就仅停留在知道项神两个字上“是在安然城里?那安然城在什么地方?”
“具体详情我会在路上跟殿下一一道明”北冥白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在玛茜所说的血与火纪元到来之前,眼前的这一切全都是命运安排,从这角度看,他的内心宽慰了许多“安然城是庇护之地仅次于天独城的地方,甚至其在其他方面还要胜于天独,比如关乎于阿兰德黛的信仰。”
“路上?”尊义明知故问【我还没准备好】“什么路上?”
“去安然城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