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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凤儿,我杀人了!

2018-07-24发布 3505字

毕竟,站在县长的角度上来分析这件事情的话:夫人是自己选的,医生也是无意闯入没有恶意的,只有那个孩子是罪该万死的。

虽然这法子残忍了些,但却是眼下最好的法子,否则,一旦县长先行下了手再来个栽赃陷害,那这家,他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想想眼巴巴盼着他回家的凤儿,想想年纪尚小等他抚养的儿子,想想跟随自己多年如今年岁已大的老徒弟孙文丰,再想想那些等着他回去医治的患者。

如果自己回不去,谁会来管他们?

相比之下,一个尚未出世还不曾有意识的胎儿的分量就显得略轻了些。虽然师父再三教导,在中医面前所有的患者都是平等的,但,如果为了这个他下不下手都活不成的胎儿害死了他的母亲,那罪过就更大了。

权衡再三,王医手决定采纳张二爷的意见。

“二爷,你说,如果县长要下手的话,会是什么时候?”王医手问。

“自然是当天下手最好,你想想,医生走了当天晚上夫人和孩子就死了和医生走了好几天了夫人和孩子才死这两种情况哪一种更让人信服?”张二爷反问道。

王医手恍然大悟道:“不好!赶紧掉头回县长家!”

张二爷一咬,将油门踩到最低。

赶到县长家时,县长才刚到楼下。王医手见状,长长地舒了口气。见王医手又重新折了回来,县长十分意外,王医手一脸抱歉地说:“我突然想起来,忘了给尊夫人用一味药。如果不赶紧加上的话,恐怕性命不保。”

当着张二爷的面,县长不好拒绝,赶紧带二人上楼,王医手迅速将事先准备好的堕胎药煎熬让夫人服下。

结果,夫人一阵撕心裂肺地腹痛之后,肚子平了。

王医手自责道:“都是我医术不精,害的您失去了爱子,医手无能,请县长发落!”

县长假意伤心难过了一会儿,最后很大度地说:“你已经尽力了,此事怪不得你,你收拾收拾准备明天回家吧!”

王医手长舒一口气,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一番死里逃生之后,回到家的王医手开始变得沉默寡言。

凤儿见他一副失魂落魄郁郁寡欢的样子猜想他可能失了手,便耐心开导他:“做我们中医这一行的,风险很大,有人从我们手痊愈,也有人从我们这里死去,俗话说,值得了病救不了命,毕竟我们不是神仙,你也无须太过自责。”

王医手虽然点头称是,但心里的愧疚却一日多过一日。

“医手,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见他丢了魂儿似的,凤儿终于忍不住想要问个究竟。一个雨夜,她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很自然地将心里的话问出了口。

“凤儿,我杀人了!”王医手将目光从窗外移到凤儿俊秀的脸蛋上。

“什么?”凤儿抬起头,一脸的茫然。

“我说,我杀人了!”

“杀了谁?”

“一个腹中的孩子。”

“哦!”凤儿轻轻舒了口气说,“那一定是他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吧!”

“是不该,”王医手说,“可是,要怪也只能怪大人,怎能怪他呢?”

“既然他不该来,离开便是最好的选择。否则,一旦到了这个世界上,没人疼没人爱的,那才叫残忍。”虽然凤儿语气很轻,但这句话的分量却很重,重到让王医手顿时醒悟。

是啊,如果自己不杀死他,恐怕他也等不到出生的那一刻吧!也许,那时候他会连他母亲的生命一起带走。就算侥幸活下来,恐怕将来的将来,以后的以后,也都不会被这世界温柔以待。到那时,他一定会恨自己为什么要生出来?

有了凤儿的开导,医手的心结渐渐打开。

几日后,王大山带着一位身穿中山服的年轻人找到仁德医馆,对正在忙着接诊的王医手说:“王大夫,这位患者四处打听你,我直接给你带来了。”

王医手抬头一看来的是县长的秘书,心中暗叫不好他怎么会找到这儿来?莫非,县长夫人当真出事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估计自己又有牢狱之灾了,不知道这一次还出不出得来。

他不舍地看了正在忙着给患者抓药的凤儿一眼,又扭头看了看正在跟孙文丰学习如何看舌苔的儿子小王连,心头顿时像是被人塞上一团棉花一样难受,但难受归难受,事情来了总要面对的,他长吸了一口气微笑着伸出了右手:“丁秘书,是不是夫人那边出什么事了?”

丁秘书是一位二十七八岁的皮肤白白净净的帅小伙,戴着金丝眼镜很斯文,他犹豫了一下,握住王医手伸出来的右手面无表情地说:“王大夫,我们可以出去说吗?”

王医手对患者说了声请稍后,便跟随丁秘书走出了医馆。

此时的王医手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心下一横主动说:“丁秘书,到底出什么事了?您就直说吧!”

丁秘书叹了口气说:“那我说了,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啊!”

王医手苦涩地一笑:“实不相瞒,这准备我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说吧,我能承受得住!”

丁秘书这才说:“县长不是让我给你找招几个徒弟吗?本来这事我已经办妥了,但谁知道走到半路上,那群王八羔子听说学中医辛苦又不来钱,半路上反悔撒丫子跑了!我不敢回去跟县长说,所以想来跟您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这事儿给我瞒过去?”

王医手有点儿懵:“你大老远来我这儿就是为了这事儿?”

丁秘书点了点头:“啊,要不还有啥事?”

一句话,让堵在王医手胸口的那团棉花一下子拔掉了,他的心情顿时敞亮起来,摆摆手很爽快地说:“你就把心揣肚子里吧!这几个徒弟我收下了,谢谢县长的关心!”

丁秘书没想到王医手这么痛快,双手紧紧地握住王医手的手半天舍不得松开,嘴里一个劲儿地道着谢。

县长这边的坎儿总算是平平安安地迈过去了,但招生一事貌似很不顺利,既然无人肯来拜师,那就教好眼目前的这两个现成的徒弟吧。

所以,接下来的几年,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对老徒弟孙文丰和儿子小王连的培养上。

一转眼,十八年过去了。

2003年4月初,一场大雨,将整个镇子洗得干干净净。阳光下,门前的两株芍药慵懒地吐着蕊,甜甜的花香与浓浓的中药味混杂在一起,让这个春天变得不太寻常。

此时正是清晨,仁德医馆里患者满座,年已45岁的王医手像往常一样身着白大褂端坐在大堂里替患者把脉。老徒弟孙文丰虽然年岁已大,但精神头不减当年,正坐在仁德医馆的第二把交椅上替患者号着脉。

医手的儿子王连早已长成了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眉清目秀帅气逼人,他接替了大师兄孙文丰的位子负责抓药。

一番忙碌之后,总算闲了下来,凤儿笑吟吟地从里面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茶盘,茶盘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三碗热茶,旁边还有几个红得诱人的苹果。

“来,喝口茶休息一下!”十八年过去了,她的声音一如当年那般动听,只是身材比先前略微丰满了些。

“师母辛苦了!”孙文丰双手接过一碗茶吹了吹,而后小小地呷了一口。这么多年来孙文丰倒是没什么变化,除了胡子换了换颜色,由原先的黑白相间变成了纯白,其余的地方还跟之前差不多。

“来,父亲,小心烫!”王连端起一杯放在王医手面前。

“太烫,我还是吃个苹果吧!”王医手笑着将凤儿随手递过来的一个削好的苹果接过来啃了一口。

这时,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手里拿着两朵盛放的芍药走了进来,此人瓜子脸,大眼睛,个子偏高,身材偏瘦,皮肤略白,妆容精致,就是看起来胭脂涂得有点儿多,两个脸颊红得过分。

“请问,王大夫在吗?”见一堆人围着桌子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的,女子颇感疑惑。

“在,姑娘前来问诊吗?”王医手放下杯子习笑脸相迎。

“恩!”

落座后,女子对王医手讲述了自己的症状:发热,怕寒,头痛,腹泻,肌肉酸痛,全身乏力。王医手为她把完脉后,顿时手一哆嗦心下一惊。

他看了看姑娘随手放在桌子上的芍药花,说了一声花粉过敏闻不了这味道,便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口罩直接戴上。而后对正在喝着茶的王连和孙文丰说:“你俩别喝了,今天太阳这么好,去帮房东把粪挑了吧!”

王连和孙文丰正喝着茶呢,清新爽口的茶水刚刚滑入口中,突然被王医手脱口而出的大粪两个子搞得饮兴全无,二人不太情愿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拉开抽屉拿着两个口罩便直接去了后院。

凤儿正打算说几句,王医手说,你也去帮帮忙吧!

凤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着退了出去。

屋子里现在只有王医手和女子两个人,他对女子说,你这病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主要是被人传染的,如果想要尽快治好的话,最好是少跟人接触。

女子说,我刚从美国回来没几天,跟这镇子上的人也不熟,没什么人可以接触的,父母刚刚出了车祸,我回来给他们发丧的。

王医手说,那就好,我给你开几幅药,你每日按时吃,另外,你父母刚去世,回家住睹物思人一定会让你很痛苦,我对门有两间房子,之前是开医馆的,后来被我买下来打算招徒弟用的,结果没招起来一直闲置着,里面锅碗瓢盆一应俱全,要不你先去那儿住吧!租金很便宜的!

女子万分感激地拿着草药和王医手给的钥匙走了。

送完大粪的孙文丰和王连母子正好在路上碰到那女子,见她没回家直接去了对门孙文丰之前用来开医馆后来被王医手买下来打算用来大批收徒弟给徒弟住宿用的房子,心中甚是疑惑。

进屋后,心里憋着一肚子心事的王连一屁股坐在刚才女子坐过的位子上就要喝茶,却被王医手给厉声制止了:“放下!”王连不知何故,吓得赶紧松手。

“起来,别坐那儿!”王医手说。

王连只好乖乖地从座位上起来,凤儿觉得王医手有事,便问他:“他爹,是不是那名女子患了传染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