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张庆和张昊走出包厢之后,两个人并没有上洗手间,而是找了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坐了下来。
“张总,您这是……”被张庆连拉带拽的出了包厢,然后又让张庆按坐在椅子上,张昊一头雾水,不解的问道。
看着一脸迷茫的张昊,张庆没有说话。他左顾右盼,见没有人注意他们,就赶紧把手伸到公文包里,然后拿出一张银行卡,悄悄的放到张昊面前。
“张总,您千万不要这样,我只是……”
张庆把手指放在嘴上,冲着张昊嘘了一声,然后悄声说道:“张检察官,您小声点,这个地方人多嘴杂,让别人听到了不好!”
说到这里,张庆掏出一支香烟递到张昊面前,并亲自点燃打火机,帮张昊点上香烟,然后接着说道:“张检察官,您是蔡律师的同学,他又是一只跟在我身边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对于我的案子,对于我现在的情况他应该跟你讲过。”
张昊冲着张庆默默的点点头。
“因为奸人的陷害,我从一个身价上亿的企业家转眼变成了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从一个为云浮县甚至整个绿城省的经济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的人变成了一个人人唾弃的劳改犯。但是,即便是深陷监牢,我也没有服输,更没有认罪。因为无论是从法理还是情理上,我都没有错。于是经过几年艰难的上诉、上访,案子终于引起了中央有关部委的重视,组成专案组依法进行了重审,并依法为我平反昭雪。沉冤十年,我所受的罪,所吃得苦,精神和肉体上受到的折磨会让我记一辈子,终生难忘!”说到伤心处,张庆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泪。
张昊见状,赶紧拿起身边的餐巾纸递到张庆的手上,然后亲切的拍拍他的肩膀。
“冤案平反了,我终于看到了被奸人非法侵占的财产被依法归还与我、真正的犯罪分子被绳之以法的希望。”接过张昊递过来的纸巾,张庆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接着说道:“但是,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冤案平反、法院的纠错裁定生效快两年了,但是,我被犯罪分子侵占的财产还掌握在他们手里,他们拿着本属于我的钱财挥金如土,过着奢侈迷乱的生活。而作为被害者,我却身无分文,连看病吃药的钱都要靠亲戚朋友接济,冤案国家赔偿更是了无音讯。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再次向中央申诉,并幸运的碰到了现在的老首长,并通过您认识了首长的秘书老陈。所以,我觉得我张庆是幸运的,虽然历经磨难,但老天还是眷顾了我,让我碰到了老首长,碰到了老陈和您……”
“张总,您的情况老蔡曾跟我说过,再加上听了您刚才的话,对于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特别是您现在的状况更加了解了。您放心,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一个人民检察官,我都会竭尽全力的帮助您。至于今天引荐您们认识老陈这件事,我只是动了动嘴,也没有做其他什么事情,而且我和老蔡是同学,您和他又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帮您做这点小事都是应该的。还有,您刚才跟我说了您现在的处境,一个连看病吃药都要借钱的人,却把一张银行卡交到我的手上,我怎么好意思接受?所以……”张昊打断了张庆的话,一边真诚的说话,一边把那张银行卡推到张庆面前。
张庆笑了笑,把银行卡重新放到张昊的手上,然后一脸认真的说道:“张检察官,您刚才的话很让我感动,我也十分的相信,您一定会全心全意的帮我。但是,我给您的这张银行卡并非是全部给您的!”
“哦?难道您是让我……”听完张庆的话,张昊看看他,似有所悟的说道。
张庆摇摇头,摆摆手,一脸微笑的看着张昊说道:“张检察官,我说的不是你猜的那个意思。”说到这里,张庆往张昊身边凑了凑,悄声说道:“毫不隐瞒的说,我把冤案执行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老首长的身上了。他权高位重,又是分管政法工作的领导,凭借他的能力,办我们这件案子应该是小菜一碟。但最后到底能不能办成、办好,完全取决于他对这件事的态度,而能影响他的态度的人,就是他身边的老陈。张检察官,您说我的分析有道理没有?”
说到这里,张庆认真的看看张昊,征询着他的意见。
张昊点点头,看着张庆说道:“张总,您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经历过大风浪的人,对这件事情分析的很有道理。按道理讲,一个秘书的官职不大,但他的作用特别是对于所服务的领导的作用是非常大的。比如说您这个案子,领导是过问了,也在办理这件事。但是,他是领导,手里的案子成千上万,如何把咱们的事情放在他首要解决的范围之内,老陈的作用是很大的!”
“您说对了!”听了张昊的话,张庆冲着他竖了竖大拇指,然后继续说道:“要想把我们的案子办好,而且是尽快办好,老陈的态度是很重要的。但是,我们是在您的引荐下和老陈认识的,其中的关系只能算作认识。如果是看在我们的面子上,他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当事做。鉴于我们之间这样的关系,我们也不好意思催他、问他。在这样的情况下,您的重要意义就显示出来了。您和他是党校同学,又是关系较好的朋友,您们之间说话要方便的多。所以,我把这张银行卡交给您,一是表示对您的感谢,二是为了日后您在与陈秘书喝茶、吃饭的时候方便些。您是国家公务员,没有多少钱。如果因为我的事情让您花自己的钱,我张庆怎么好意思?所以,您就收下吧,不要客气了!”
听完张庆的话,张昊犹豫着不知说什么好。
“哈哈哈哈,你就不要想了,把卡装好,咱们进包厢。时间久了,陈秘书没人陪不好。走,进去!”说完话,张庆站起身来,拉着正在想着什么的张昊向包厢走去。
当张庆和张昊走进包厢的时候,蔡宝成与陈秘书正凑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聊着天。张庆惊奇的发现,虽然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两个人的关系却变得相当亲热起来:他们几乎是椅子挨椅子的坐在一起,手握着手,就像多日不见的朋友,聊得热火朝天。
看在这些,张庆放心的点点头。他知道,他让蔡宝成办的事情肯定是办好了!
“哎呀陈秘书,不好意思,洗手间里人太多,大家都要排队,好不容易才轮到我和张检察官。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把手里提着的公文包放在沙发上,张庆看看老陈,一边微笑着说话,一边拿起餐巾纸认真的擦了擦手。
“哈哈哈哈,张总,您太客气了!”陈秘书站起身来,冲着张庆做了个请坐的姿势,然后笑着说道:“上厕所要排队,这是好一点的餐厅经常出现的情况,可以理解。再说了,您和老张出去以后,我和蔡律师聊得很好,我们也没有闲着啊,您说呢,蔡律师?”
说到这里,陈秘书冲着坐在他身边的蔡宝成说道。
“是啊,是啊,张总,您就放心吧,别的大事情我做不了,按照您的吩咐,陪一下陈秘书还是没有问题的。”听完陈秘书的话,蔡宝成站起身来,一边帮张庆挪椅子,一边用手在背后轻轻的拽了一下他的衣服。
“哈哈哈哈,那就好!”张庆听出了蔡宝成话里的意思,坐在椅子上一边开心的笑,一边端起酒杯冲着陈秘书和张昊晃了晃,接着说道:“来,陈秘书,张检察官,今天晚上咱们要尽兴喝,不醉不归!”
但陈秘书并没有端酒杯,而是侧头看看张昊,然后笑着说道:“张总,您知道这瓶酒多少钱吗?咱还是少喝点,给您省点钱吧!”
“陈秘书,您千万不要这样说。我张庆是没有多少钱,但买两瓶酒的钱还是有的,即便是酒不便宜又能怎么样?来,咱们……”
“张总,您稍等!”陈秘书还是没有端酒杯,他坐在椅子上冲着张庆摆摆手,指了指他身下的椅子示意张庆坐下,然后才说道:“张总,谢谢您的好意,但是,咱们今天晚上吃饭的主要目的不是喝酒啊,咱是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
听完陈秘书的话,张庆脸上的笑容马上收了起来,他一脸认真的冲着陈秘书点点头。
陈秘书站起身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香烟给张庆递上一支,并热情的打着打火机,帮张庆点烟。
张庆赶紧站起身来,连声说着谢谢。
“张总,您我素不相识,您通过蔡宝成律师联系到他的老同学张昊检察官,然后通过张检察官联系到了我,并且在连我们北京人都不敢轻易来的西餐厅,摆下如此丰盛的宴席请我吃饭。究其缘由,还是为了您案子的事情。我说的没错吧?”说完话,陈秘书停下话题,然后有些诡异的笑了笑。
张庆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尴尬的笑着,心里暗暗的想:你这样问话,让我如何接招呢?
“但是,张总,我可能要让您失望了。也就是说,您今天晚上的盛情招待有可能只会成为我们两个认识的‘导火索’,但要实现您心中的目的可能有些难。”说到这里,陈秘书再一次停下了话题,平静的抽着手里的香烟。
张庆愣了,张昊愣了,就连刚才和陈秘书聊得热火朝天的蔡宝成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看看周围几个人异样的眼神,陈秘书微笑着摇摇头。他把手中抽剩下的烟头按灭在面前的烟灰缸里,下意识的拍拍手,然后接着说道:“您与原股东魏新光之间的股权纠纷案以及您以所谓的‘职务侵占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的刑事案,看似两件普普通通的民事纠纷案和刑事案件,但背后的‘故事’却非常的曲折,参与‘故事’的人也并非一般。您的这两起案件,不但在当地、在绿城全省造成了轰动,而且在全国司法界都是尽人皆知。这就是中央为什么要成立专案组专门重审并作出二次裁定的原因,同时也是这两个案件被依法平反之后至今为什么没有得到执行的原因。张总,我这样说,您能听清楚吧?”
见陈秘书停下话题,两只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张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并站起身来给他递上一支香烟。
接过张庆递过来的香烟,陈秘书一边抽烟一边说道:“我是在首长身边工作,但我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秘书。您想想看,在这个连首长都感到棘手的案件面前,我一个小秘书能干什么?”
“啊?陈秘书,您是说首长他也……”从陈秘书的话语中,张庆似乎听出了什么不妙,于是赶紧问道。
“张总,根据我的了解,您是在大领导身边工作过的人,对于其中的有些规矩您应该很清楚。”看着张庆有些吃惊的表情,陈秘书先是一笑,然后看着坐在一旁的张昊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道:“您和张昊检察官是朋友,我和张昊又是党校同学,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如果不给您透露点什么,好像不够意思。唉,为了朋友,我就坏一次规矩吧!”
说到这里,陈秘书猛猛的抽了一口烟,冲着张庆坚定的点点头问道:“在魏新光一伙儿凭借着云浮县法院的错误判决得到您的三家公司之后,狡猾的魏新光开始稀释公司股份,把全部股份的百分之六十卖给了一个人,这个人是谁您知道吧?”
“陈静和,黑金矿业集团的总裁!”陈秘书的话刚一落地,张庆就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陈秘书点点头,然后看着张庆说道:“是的。在非法获得您的三家矿业公司之后,魏新光变更了公司名称并开始增资扩股。这个时候,在全国乃至整个亚洲都鼎鼎大名的黑金矿业集团介入了魏新光成立的新公司,并购买了其百分之六十的股权,成了魏新光新公司的控股股东。对于黑金矿业集团的董事局主席陈静和,张总您是否有足够的了解?”
“了解。”张庆心情复杂的看看陈秘书:“这个陈静和的后台不是一般的强大,据民间传说,他和全国很多省份的主要领导关系甚密,甚至和中央的一些领导走的很近。在魏新光一伙儿陷害我、抢夺霸占我的财产特别是冤案平反后的执行过程中,听说这个陈静和没少用工夫,他应该是我的冤案执行最大的障碍制造者!”
“正确!”听完张庆的话,陈秘书用手猛的拍了一下桌子,以示赞同。之后,他又往张庆面前凑了凑,悄声说道:“陈静和四处‘活动’,到处找关系,其目的就是阻挠您的冤案裁定的执行。而他的活动不但影响到了绿城省执法机关的态度,甚至在中央也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就在昨天,老首长还接到了一位老战友的电话,而电话的内容就是劝说老首长‘少管闲事’等等!”
“啊?”听完陈秘书的话,张庆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就像被人用刀捅到了心脏一样,歇斯底里的大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