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自由真好
警察对秋实的理由不以为然,“既然你是为了为民除害,那么你当初就应该在你们的报纸上,揭露那个后门问题啊,为什么还要花力气去敲诈人家呢?”
“我在报纸上揭露他们,他们感受不到切身的疼痛,叫他们出了钱,他们才有切身体会。”
“那你为什么又要极力地把自己伪装起来呢?为什么要用张慕润的讲解作为音频文件,来实施敲诈行为呢?这不是嫁祸于人吗?”
秋实的声音明显地小了,“我是觉得我说什么,都不如他这个专业人士说得更浅显易懂。”
不管怎样,秋实的落网,意味着手机后门敲诈案终于尘埃落定。张慕润的嫌疑也被彻底澄清。警察带有歉意地告诉他,“你牵涉到的手机后门敲诈案,已经破了,就是那个报社叫做秋实的人干的,她借用了你的声音制作音频文件,迷惑了我们的办案方向,牵连你也受苦了。”
“不过,这也洗清了你的嫌疑,从现在开始,你可以离开了,你自由了。”
但是,事到临头,张慕润却又有点想不开了。这里的确不是什么享福的地方,警察倒也没有虐待他,也没有对他用什么手段,这一点他倒是很感激的。
在这里最难受的地方,在于没有了人身自由,对于他也不是单独关押的,在这方面他也没有什么优待和照顾,什么大学老师,原来自视甚高,到了这里面,跟那些地痞流氓关在一起,自己也觉得立马就变成了他们的一员。跟他们同一个水平了,成了同一类人。所谓三教九流,贩夫走卒,沉到了社会最底层。
他在家的时候,尤其是没有课的时候,那是很惬意的。早上睡到自然醒,吃饭也很任性,想几点吃就几点吃,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即使家里没有,也可以到外面去吃啊。尽管他平时也不到外面去吃饭,但是你有这个选项,你心里的感受就大不一样。
可是在这里面,日程准确到分钟,每天只要警察不提审,几点几分干什么,都是有规定的,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必须那样做。这个是最可悲的地方。什么叫人身自由,在这里面你最有切身的感受。
所以,张慕润在这里面最想干的事情,就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可是,现在警察叫他离开,他却想到了别的事情。不想离开了,是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
这里是啥地方,来到这种地方的人,在社会上一律叫做犯罪分子。来到这里面一次,对一个人来说,就是一生的污点。
警察轻飘飘地说一句,“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出去了。”好像对你还是多大的恩典。可是凡是知道你被弄到这个地方来的人,都对于你有了不同以往的看法,他们看你是一个坏人了。
你这样出去以后,不可能挨个地对熟人说,“我没有问题,我不是坏人,警察把我弄进去纯粹就是一场误会。”即使你有这个精力有这个脸皮,别人也不一定相信啊。别人会这样想,警察为什么就单单把你给抓进去了呢?肯定你是有问题的。
尤其是,自己的身份,在这里面大学老师什么也算不上,没有人会把你大学老师当成一回事。可是,一旦回到大学校园,大学老师的身份,还是挺被尊重的。这是自己一辈子的饭碗啊。如果,有同事有学生,知道你曾经进过局子,你再讲课的时候,他们会是什么观感啊?
什么叫为人师表啊?即使不能做学生们的道德楷模,也不能叫学生们嗤之以鼻吧?所以,张慕润朝思暮想的是,怎么尽快地离开这里。可是一旦真的要离开了,他又想到了这个他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他就说,“我在这里面待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就这样子离开。见了我的同事学生,我该怎样给他们说呢这一段情况呢?”
他的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把警察给问懵了。原来他们以为,只要他们一宣布张慕润可以离开了,他就会像其他人一样,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然后迅速地离开的。
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给警察提了这么一个问题。警察没有到张慕润提出的这个问题,就只好实事求是地说,“你这个情况,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
“你的这个案子,从你进来开始算起,满打满算,也没有几天。你当然是被冤枉的,但是也是事出有因啊。你是有嫌疑的啊。有的嫌疑人,在这里面待的时间比你长得多了,他们都巴不得离开这里呢。”
张慕润说,“我也巴不得离开呢,可是有觉得需要一个说法。”
警察就有点不可理解,“现在不是给了你说法吗?你是清白的,你可以离开了。”
“这一点,我知道,你们警察知道,可是我的同事我的学生,他们不知道啊。”
“你可以告诉他们啊。”
“我告诉他们他们就相信吗?”
张慕润跟警察争辩的时候,陈冬梅的电话来了,“通知我九点来接你,你在哪里呢?”
张慕润的手机,一进来就被没收了。警察向他宣布他可以离开的时候,就把手机归还给了他。现在陈冬梅的电话打进来了,说明他的手机在被没收期间,被保管得不错。
一接陈冬梅的电话,张慕润马上就想到,他在这里跟警察争辩,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也许真地向警察说得那样,他能这么快就离开这里,也算是他的幸运呢。
在这一霎那,张慕润的心里想到的一个词,就是命运。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命运这个东西是确确实实的存在着。这个东西,不是你通过努力就可以改变的。
为了尽快跟陈冬梅见面,张慕润也就不再跟警察争辩什么了。他迅速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他也跟其他人一样,对这里没有一丝遗憾的留恋,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里。离开的时候,连回头一下都没有。
到了外面,张慕润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尽管这里是出了名的雾霾之地,但是在张慕润看起来,外面的空气,就好像大森林里的空气一样清新自由。
头顶上的太阳,由于雾霾的遮蔽,只是惨淡的露出一个白脸,但是在张慕润看起来,却是红彤彤的照人心扉。在太阳底下,张慕润的眼睛,一时还不能适应,他尽量地眯缝着眼睛,好一阵才感觉正常了。
这个时候,他就看见了陈冬梅。陈冬梅穿着一个大红的衣服,很是抢眼。陈冬梅也看见了张慕润,大声喊了一声姐夫,大快步就走过来了。
张慕润走到了陈冬梅跟前,一下子看到了亲人,情不自禁地就一下子抱住了陈冬梅,紧紧地搂住她,尽管分别只有短短的几天,但是好像久别重逢一样,他什么也不想,就想这样天长地久,地老天荒。
张慕润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打一看见陈冬梅, 他的眼泪就不由分说地流了下来。是委屈,还是期盼?还是别的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反正他想到的是,在他被关押的这一段时间里,最应该见他的是老婆陈夏荷,在这里接他的人也应该是陈夏荷。可是,眼前的事实却是,他见到的,来接他的人,都是陈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