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走进包厢的时候,服务员正在上菜,蔡宝成则正在和张昊、老陈三个人有说有笑的聊着什么。
“各位,不好意思,出去时间久了点,身体不太好,没有办法,实在对不起!”推开包厢的门,张庆一边拿起桌子上的餐巾纸假装着擦手,一边给在座的几个人赔不是。
“哈哈哈哈,老张,您客气了。我们刚把菜点好,没有影响吃饭。再说了,即便是耽搁一会儿也是正常的呀!你老弟又是糖尿病又是心脏病,还有一种吓人的哮喘,能够陪着我们在这里吃顿饭、聊聊天就已经很给我们面子了,哪还有怪您的道理?您说呢,老张?”听完张庆的话,老陈先是哈哈一笑,一边说一边冲着坐在他身边的张昊挤挤眼睛。
而听完老陈的话之后,张庆则吓了一跳:从他刚才进门的情况来看,他老陈对我几乎没有了什么印象,可现在我的基本情况他怎么如此的熟悉?自己得病的事情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可他老陈为什么掌握的这么详细?
想到这里,他看看坐在自己身旁的蔡宝成,蔡宝成则无辜的冲着他摇摇头,用眼神告诉他:老大,我可没有出卖你!
“来吧,二位领导,咱们现在以咖啡代酒,共同端一杯。首先是感谢二位领导能给我张庆面子,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应约前来。我张庆嘴笨,不会说话,对二位领导的敬意都在这杯咖啡里了,我先干为敬!”见蔡宝成看着自己不说话,老陈和张昊也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张庆赶紧端起面前的咖啡杯,一边说一边把满满一杯咖啡倒进了嘴里。
看着张庆把咖啡“一饮而尽”的样子,蔡宝成痛苦的咧了咧嘴:咖啡是他要的,因为张庆又糖尿病,所以他并没有给他放糖。一杯现磨的咖啡,一点糖都没放,有多么的苦不言而喻。如果是优雅的一点一点的喝可能面前凑活,这一下子把整整一杯喝掉了,那会有多苦啊……
然而,通过张庆的表情,蔡宝成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大惊小怪:喝完咖啡,他非常优雅的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拿起刀叉并冲着张昊和老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优雅的吃起菜来。
看着张庆的悠然自得和从容,蔡宝成心里暗暗的赞叹着:老张真的很厉害!
“张总,您是不是觉得我对您的情况如此熟悉而且说得头头是道而感到惊奇啊?”把刀叉放在盘子上,老陈抬头看看张庆,然后微笑着问道。
张庆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当办公室把您的申诉材料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首先感到的是惊讶。320页,一本长篇小说的厚度啊,这是我工作这么多年以来看到的最厚的一本申诉材料。”见蔡宝成把一支香烟递到了自己面前,老陈停下话题,先是冲着蔡宝成说了声谢谢,然后抽了一口烟,接着说道:“我利用两天的时间‘读’完了你的申诉材料。那个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张检察官也没有向我提起您,看完材料后,我毫不犹豫的把案子的情况转告给了首长。第二天,首长便召见了负责您这个案件重审工作的‘6.11’专案组成员孙浩楠孙局长。”
说完话,老陈潇洒的吐了个烟圈,然后微笑着看看张庆。
张庆轻轻的点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张总,对于大领导的工作程序你你可能不了解,我有必要向您介绍一下。”这时,坐在老陈身边的张昊突然插话说道。
“张检察官请讲,我洗耳恭听!”张庆一边说一边冲着张昊微笑了一下。
“一般情况下,决定大领导一日行程和工作安排的不是领导自己,而是他的秘书,像陈兄这样的一等秘书。比如说你的申诉材料,当这份材料到达相应的机关之后,即便是你在收件人一栏里写的是首长的名字,这份材料也不会在第一时间交到首长手上,而是由办公室分拣之后,按照类别交到秘书的手上。秘书会详细的看这些材料,然后根据轻重缓急和自己的判断,决定是否告知首长。也就是说,你的申诉材料能不能放在首长案头,决定权在老陈这里。所以说,你的案子能够引起领导重视,最大的功劳应该属于老陈!”说到这里,张昊停下话题,轻轻的在张庆的手背上拍了拍。
听完张昊的话,张庆依然没有说话,在默默的点了下头之后,他用手按了一下桌子上那个专门用于召唤服务生的按钮。
不到三十秒,一位长的很帅的服务生便出现在了张庆面前,先是轻轻的鞠了一躬,然后轻声问道:“尊贵的先生,请问需要什么?”
“把你们店里最贵的酒拿一瓶来!”看看服务生,张庆一本正经的说道。
“啊,张总,您……”听完张庆的话,曾经在这个酒店里吃过饭的蔡宝成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没然后用手在桌子下面着急的拽了一下张庆的衣服。
张庆知道蔡宝成的意思,但他并没有理会,只是轻轻的对着他微笑了一下。
“张总,真的没有必要,我们喝一点咖啡就行了,不喝酒的,您就别破费了!”老陈看看坐在身边的张昊,一边和张庆说话,一边冲着张庆摆手。
“先生,不还意思,我们店里最贵的就要十几万元……”
“你是觉得我买不起这么贵的酒吗?”不等服务生把话说完,张庆就皱着眉头打断了他的话,瞪着眼睛看着他。
“不,不,先生您误会了.我……”
“既然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快去吧,把酒拿来!”张庆再一次打断了服务生的话,微笑着冲着服务生挥挥手。
服务生应声而退。
半分钟不到的时间,两名身材高挑、长相俊俏的女孩子托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走了进来,像伺候宝贝一样轻轻的把一直酒瓶放在桌子上,为在座的每个人倒了一杯酒,然后倒退着走出了包厢。
“张总,您真的太客气了。”看着面前的酒杯,老陈有些激动的笑笑,然后看着张庆继续说道:“根据我的了解,这瓶酒的价值比我一年的工资都高,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浪费了?”
张庆没有回答老陈的话,他端起酒杯站了起来,看着老陈说道:“陈秘书是在绿城工作过的,虽然时间只有短短的两个月,但对于我的云浮铁源矿业有限责任公司应该是听说过吧?”
说到这里,张庆用眼睛瞄了一眼老陈,差一点把他们之间的那段“小故事”说出来,但还是强忍着咽下了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见老陈和张昊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接着说道:“想当年,我张庆响应绿城省政府的号召,放弃了在省城顺水顺风的电器经销商生意,倾尽所有到云浮开发矿业,不到两年的时间便为云浮县创造了近两千万元的税收,成为了该县乃至整个地区的纳税大户,不但为当地的经济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而且安排当地大学生和富余劳动力近千人到矿山工作,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政府的就业安置压力。但是,我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当地政府中的腐败官员和执法队伍中的腐败分子,贪赃枉法,执法犯法,在收受了魏新光的巨额贿赂之后,助纣为虐,公然充当犯罪分子的保护伞,与魏新光串通一气,非法侵占了我费尽心血创办的三家公司,并巧立名目,诬告陷害,把我害进监狱整整六年。陈秘书,你说说看,这还有没有国法?”
说到这里,张庆情绪有些失控了,他两眼怒视着面前的老陈,一边说一边用手拍着桌子。
“张总,您消消气,坐下来慢慢说!”蔡宝成见形势不对,赶紧站起身来拽了拽他的衣服,悄声说道。
老陈和张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已经被怒火烧的面红耳赤的张庆,一脸认真的听着。
张庆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看看蔡宝成,然后降低了说话的“分贝”,接着说道:“冤案发生后,我并没有认输,而是不断的上诉、控告。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央成立了专案组,对我的案子依法进行了重审并为我平反昭雪。”
说到这里,张庆听话话题,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
坐在一旁得到张昊站起身来,把一支香烟递到张庆面前,并帮着他点上火:“张总不要生气,慢慢说,我和老陈都认真的听着呢!”
老陈笑了笑,冲着张庆轻轻的点点头。
“冤案平反,我似乎看到了被非法霸占的财产被依法追还、真正的犯罪分子被绳之以法的希望。但是,我失望了。冤案平反至今已经一年多了,但绿城执法机关视中烟专案组的平反裁定如废纸,利用各种理由拒不执行。万般无奈之下,我把申诉材料投到了北京,寄给了主管政法工作的首长。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的冤案之所以引起了领导的重视病号有了新动向,是多亏了陈秘书的鼎力相助!这怎不让我感激呢?”说到这里,张庆停下话题,然后端起面前的酒杯:“陈秘书,我代表我全家,向您,向张检察官,向所有主持正义的领导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说完话,张庆把酒杯举到嘴边,一下把酒倒进了嘴里。
张昊和老陈与张庆碰了碰杯,同样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张总,我真的太佩服您了,而且被您刚才的一席话感动的一塌糊涂。”拿起面前的酒瓶,张昊站起身来,一边说一边亲自给张庆的酒杯里添满了酒,然后看着正在低头吃菜的老陈问道:“老陈,现在张总的案子怎么样了?首长那里有什么动静没有?”
老陈抬起头看看张昊,然后放下手中的刀叉,看着张庆说道:“老张,通过你的申诉材料我才知道,您是一个当过兵并且在省级领导面前工作了好几年的人,思想觉悟和个人素质自然不在话下,而对于工作制度更是非常了解。我是首长的一等文秘,是和首长走的最近的人。因此,对于您的案子的进展情况有所了解,但是,鉴于工作纪律的约束,我不能跟你说的太多,希望你能理解!”
说到这里,老陈一脸真诚的看看张庆。
张庆则不容置否的点点头。
“但是,您的律师蔡律师是我的党校同学张检察官的朋友,我们又应您盛情之约品尝了美酒佳肴,所以,无论与公与私,不给您透露点什么总是说不过去。这样吧,我给您透露一点线索,剩下的事情就靠您自己了!”说完话,老陈冲着张庆神秘的一笑。
“谢谢陈秘书,您请讲!”张庆站起身来,一边向老陈道谢,一边拿起烟盒,拿出一支烟,双手毕恭毕敬的递到他的面前。
蔡宝成则赶紧起身点燃打火机,帮老陈点上香烟。
“第一,您的案子已经引起了首长的高度重视,并组织‘6.11’专案组成员召开了会议,调查了情况。由此,您的冤案已经被高层所知晓,离彻底依法执行又进了一步。作为曾经在绿城工作过、并且被您的案情和在维护自身合法权益方面不屈不挠的精神所打动的我,向您表示衷心的祝贺!”说完话,老陈站起身来,由衷的和张庆握了握手。
张庆有些激动的搓了搓手,一脸憨笑的看着老陈。
“第二,作为首长这种级别的领导,他有多么忙您可能不知道,但我心里清楚。已经快七十岁的老人了,每天还要工作十几个小时,辛苦程度可想而知。毫不隐瞒的说,全国每天发生的各类案件成千上万,如果有百分之一的案子拿到首长这里,他会有多么大的工作量?所以说,您的案子在有了第一步进展之后,到现在还没有新的进展,您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说到这里,老陈再一次停下话题,一脸真诚的看了看张庆。
张庆木然的点点头,脸上虽然还是挂着微笑,但笑容里多了些紧张甚至是慌张。
“那要等多长时间?”见张庆不好意思再问什么,张昊插话问道。
“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老陈看看张昊,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接着说道:“现在首长手头的工作很多,我实在不再忍心催他或者给他安排太多的工作。但您们放心,首长什么时候再过问张总的案子是我来安排的,我会尽力、尽早安排,至于最后的结果,我只想说一句话:尽人事,凭天命。张总,您说呢?”
听了老陈的话,张庆点点头。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抬起头看看坐在老陈身边的张昊,然后站起身来说道:“张检察官,麻烦您一下,我想去一下洗手间。刚才虽然去了一次,现在又忘了方向,您能不能帮个忙带我去一下?”
“好的,小事一件!”张昊站起身来冲着张庆笑笑,然后带头往外走。
张庆拿起放在身后的文件包,跟在张昊后面往外走。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对蔡宝成说道:“老蔡,跟陈秘书喝两杯,一定要把领导照顾好哦!”
说完话,趁着老陈和张昊不注意,他冲着蔡宝成挤了挤眼睛。
蔡宝成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边用手拍了拍身边的公文包一边说道:“张总您放心,我会让领导满意的!”
张庆点点头,提着公文包走出了包厢。
看着张庆的背影,一直没有说话的老陈心里暗暗的嘀咕道:这个张总真奇怪,去洗手间带着公文包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