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花花的回答作罢，陈峻屹扫了她一眼，走到江不傲的身边，侧身站着，投下一片阴影。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江不傲觉得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所丢掷在荒原中一样，动弹不得。

陈峻屹弯下身，捡起了洒在地上的粥，扔到垃圾桶里。

他走到郭花花的病床前，俯身低下头，细细地检查看着花花的伤口。温柔地气息扑在她的脸上，花花没有力气挣脱，只得别扭地别开视线。

“疼吗？”陈峻屹感受到花花的不自然，刻意将体贴入微表现得更甚。

“走，走开。”花花有气无力地驱赶着他。

宝宝低垂眼眉，看着似乎在打情骂俏的两人，竭力隐藏着自己的感情。江不傲看着她，感到一阵心疼。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俩怎么会在一块儿——”陈峻屹抬起身体，恢复了他冰冷的本色，随后又补了一句，“我要听细节。”

花花和江不傲短暂地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默契。

花花尽量详细地讲述了大火时候她去救了江不傲，掠过了他们去高塔的目的，改成了被郭临追杀，后来的剧情顺延。言语的绘声绘色，她自己都快相信了。

陈峻屹在花花讲述过程中，不间断地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把病房弄得烟雾缭绕。期间有护士进来阻止，也被宝宝挡了回去，在护士耳边说了几句话，便再也没有人再进来打扰了。

花花讲完，陈峻屹沉默了很久，最终他将烟蒂仍在地上，踩灭，抬头和花花对视，花花也毫无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

江不傲似乎都能在安静的病房中听到尖利的惊叫，像是从谁心中发出来的。紊乱、惶恐、不知所措——是他自己吗。

“郭临的事，我来处理。”陈峻屹从牙缝中咬出一句话。虽然文字听起来云淡风轻，可是从他眼中渗出的，是江不傲从没有看到的仇恨。

也许，可能，江不傲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陈峻屹……喜欢花花？但转念他就把这个想法迅速打消掉，怎么可能。陈峻屹不可能喜欢任何人。

最开始的时候，江不傲以为，陈峻屹已经被权力和金钱所吞噬，早已失去人性和心性。可是从他在浓烟电台的那一次开会后，江不傲对他这个人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他是想把权力和金钱踩在脚下，他最终想要的，远比一件简单的事物要复杂的多——而是一种感觉，比如他最喜欢的是让人臣服，让一切唾手可得，只是这些都需要上述两种途径获得而已。

花花没有应和他的话，她觉得好累了。

江不傲默默地开门，他想出去给花花再重新买一份吃的。陈峻屹在他后面替他推开了门，两个人一起走出去，下了楼梯来到外面。期间江不傲听到身边的两个小护士在窃窃私语，说好帅。

江不傲打量一下陈峻屹，他今天和往日不同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装，一张阴郁的脸，但他也不否认，这个人面魔鬼心的人五官确实还不错，而且有种震慑人的气质。

江不傲回想宝宝看他的眼神，心中的怒火瞬间就向上蹿腾。

“你看什么？”陈峻屹停下脚步。

江不傲收起诡异的眼神，摇了摇头。

两人走到粥店，江不傲指着菜单点了四人份的菜量。陈峻屹叫住服务员对他摆摆手，“这个，这个就可以。”

“好的先生。”

“这事儿，花花康复之后我再跟你算账，听懂了吗？”陈峻屹喝下服务员递上的热水。

江不傲知道，此时千万不能和他对视，就静静地等待狂风骤雨过去便好。

果然，陈峻屹突然将水杯重重砸在桌子上，眼中喷射出再也盛装不下的怒火，“我让你烧个资料，你把整个警局烧了，资料他妈的还来留着？花花和郭临的冲突，如果不是因为你被郭老四发现了！完全不会这么早的爆发！现在，花花的电影首映，我对郭临采取的计划和安排，全部，全部被你破坏了！”

陈峻屹越说声音越低沉，到最后几乎是从嗓子里发出的可怖回音。江不傲知道，这是他极度暴怒时刻的象征。

“先生，您的粥。”

服务生将粥放在桌子上，挡住了两个人的视线。

陈峻屹压制住情绪，一言不发地坐了几分钟。

“我要杀了郭老四，他在一天，我们就做不到上海的第一号。这件事，由你来将功补过。”

听到这句话，江不傲才有了反应。

陈峻屹疯了。他打心里确认。

“我和宝宝一会儿就走，去给你擦屁股。你和花花先在这儿，等她恢复一点体力。三天之后你俩给我滚回浓烟电台。”

陈峻屹的指令向来不容置疑，江不傲也从没有想质疑过。

有时，他觉得他自己像个没有灵魂的机器。自从父亲死去，把所有都寄托在宝宝的身上。他不想离开她，而不离开的办法，就是和陈峻屹一起浸泡在血腥里面。

陈峻屹待他不薄，他知道自己有个银行账户，每次任务执行完毕之后陈峻屹都会向里面打款。江不傲只查询过一次，那是个巨额数字，可对于一直没有受过钱的困扰的他来说，纨绔的气质虽不在，可倒不会落魄。

宝宝，原来想到你名字的时候，心脏也会疼。

陈峻屹走在前面，江不傲拎着食物走在后面。病房里花花已经睡着，宝宝坐在窗边拄着脸庞发呆，侧脸清透美丽，江不傲屏住了呼吸，仿佛每一次浓烟电台下的一个个失眠的夜晚，他美好的遐想。

宝宝转过头，随即换上了那副面具——江不傲给那副面孔下的定义，他一直认为，宝宝的内心应该是柔软的。

“走。”陈峻屹命令。

宝宝起身，随他离去。再也没有看江不傲一眼。

一切回归平静，像他们没有来的时候那样，唯剩江不傲一人怅然若失。

“喂，饿死啦，还不把饭给我拿过来？”花花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她坐直身体，神采奕奕。

“你没睡着？”江不傲脱口而出，说完之后他都惊了一下。

为什么在她的面前，他可以毫无掩饰，甚至都没反应一下就发声了。应该这发生的事情太过于突然，好不容易可以在一个“活体”面前释放一下，面前不是花花，也是可以的。江不傲如此想着，就突然释然了。

花花丝毫也没有理会他复杂的心理活动，“我当然是装睡啊，你不知道，那个宝宝看我那个眼神，啧啧，太吓人了，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

江不傲当然知道，不过没必要和她说，说了更是徒增苦涩。他将饭拿给她，花花狼吞虎咽地吃着。

“为什么救我呢，嫌自己活的少吗？”江不傲突然发问。

宝宝没反应过来，一口粥喷了出来。

“怎么说话呢！我这青春少女豆蔻年华肤白貌美气佳腿长，我还没活够呢！只不过，现在我和你都结盟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

“哎，陈峻屹跟你说什么了吗，他没有怀疑吧。”

江不傲看着花花清亮的眼睛，实在无法把“你未婚夫让我把你爸杀了”这句话，更何况几小时前她还救过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