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断了你和老情人的约会,是不是有些不高兴啊?嘻嘻!”电话里,祁小丽和卜慌开起了玩笑。
“这个玩笑不要开,因为不好玩!”听了祁小丽的话,卜慌的心里有些不高兴:我在这里备受煎熬,你却在‘阳奉阴违’的看笑话,还拿话刺我,什么人呀!
所以,他说话的语气不是十分友好,甚至有点严肃。
“跟你开个玩笑,你还真生气了呀?如果我不放心你,还能让你单独和毛雅丽约会吗?真是的!”见卜慌生气了,祁小丽不敢再跟他开玩笑,一边给自己打圆场一边关心的问道:“怎么样,谈的还顺利吗?毛雅丽没有为难你吧?”
听完祁小丽的话,卜慌往门口看了看,然后才小声的对着话筒说道:“老婆,我是和她谈工作上的事情,有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呢?再说了,都是为了各自单位的事情,她毛雅丽凭什么、又用什么事情为难我呢?她想帮我就帮我,不想帮我我也没有办法。”
“就是,都是为了单位的事情,没有必要在她面前低三下四的,更不能答应她的任何无理要求。她如果……”
“好了老婆,我知道你要接着说什么。”没等祁小丽把话说完,卜慌便打断了她的话,然后接着说道:“我现在只是一介平民,一没有职权,二没有钱财,别说她没有提什么无理要求,即便是提了,我也没有办法满足她呀!至于你心里想的那些东西,就不要往我身上推了,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总不至于为了单位的事情而卖身吧?我没有那么敬业。还有啊,人家毛雅丽是有身份的人,我即便是想卖身给她,她也地要啊!好了,不说了,过一会儿我就回家了,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吧!”说到这里,不等祁小丽再说什么,卜慌便有些不耐烦的想挂断电话。
“你等等,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你着急什么呀?”听卜慌的语气要挂电话,祁小丽赶紧说道。
“好,好,你说,我听着呢!”卜慌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一只手拿着手机放在耳朵边听电话,一只手伸到桌子前面拿起烟盒,点燃上一支烟,一边吸烟一边皱着眉头听祁小丽在电话里和他说话。
“就在刚刚,我得到一个消息,这个消息你听了之后一定会高兴。信不信?”电话里,祁小丽已经听出了卜慌的不耐烦,但她还是“耐心”的与他开着玩笑。
“说说看,有什么事情能让现在的我高兴的起来!”卜慌苦笑了一下,用眼睛瞄了瞄门口,着急的问道。
他真的担心毛雅丽现在从洗手间里回到包厢。他不是担心自己与祁小丽之间的通话让毛雅丽听到,而是觉得在这个时候接到祁小丽的电话,让他在毛雅丽面前很没面子。毕竟,一个男人出来喝酒,妻子中途“查岗”并不是多么有面子的事情。所以,他和祁小丽说话的口气有点急。
“就在刚才,我接到了我一个闺蜜的电话,在电话里聊起了你今天晚上与毛雅丽见面以及要谈的事情。她告诉我,她的丈夫和现任的蓝海市文化局局长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凭借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你那点事他随随便便就能摆平。她告诉我,如果需要,明天就可以帮你约见文化局的局长。”说到这里,祁小丽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老公,我这位闺蜜的丈夫认识蓝海市文化局的局长,是毛雅丽的顶头上司。我在想,如果她毛雅丽为难你,不帮你,我们可以直接找她的领导。我就不相信,如果这位局长愿意帮你,她毛雅丽还能说什么!所以说,在今天的‘谈判’中,你不要有任何的顾虑,不要怕她,后路我已经帮你找好了。如果不行,我现在就给我那个闺蜜打电话……”
“你等等!”听了祁小丽的话,卜慌赶紧插话说道:“你闺蜜老公的朋友是现任文化局局长,这对于我要办的公司的事情绝对是个好消息,但我个人觉得,在现在这个时候找他并不合适。”
“啊?为什么呀?难道你非要求那个毛雅丽不成?放着一个现成的局长不找,你非要在一个副局长身上下这么大的功夫,你是怎么想的?”听完卜慌的话,祁小丽有点不高兴的说道。
“你我都是在党政机关工作过并且是担任过领导的人,对于官场上的一些事情心里都清楚。”听祁小丽说话的语气,卜慌已经感受到了她浓浓的醋意。但卜慌并没有生气,也不怪她,女人嘛,在这种情况下发些小脾气、吃点醋是正常的。所以,便心平气和的接着说道:“你说的没有错,你闺蜜的老公的朋友是现任的蓝海市文化局局长,是毛雅丽的顶头上司,如果局长发话了,她毛雅丽必须服从。但是,你想过没有,在这位局长做决定之前,一定会征求主管新闻出版工作的副局长毛雅丽的意见,如果这个时候毛雅丽给我‘上点眼药’,提出不同意见,局长还会不会同意?即便是强压着同意了,对于我们这种‘越级上报’的行为,她毛雅丽会不会生气?一旦她对我们公司有意见了,我们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说到这里,卜慌停下话题,一边往烟灰缸里撂烟头,一边听着祁小丽的反应。
听完卜慌的话,祁小丽没有立即说话,思忖片刻之后才犹豫着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现在怎么办呢?就在毛雅丽这一棵树上吊死吗?如果她坚持反对,你们的杂志怎么办?如果杂志的事情卡在这里,侯江怎么看你?陈子民那些人又怎么看你?”
“应该没有那么严重。”欠欠身子往烟灰缸里弹弹烟灰,卜慌自己微笑了一下:“从目前和毛雅丽谈的情况来看,她拒绝帮忙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原来同事一场,这么点小事而且是她工作范围内的事情,如果她拒不帮我,情理上也说不过去。再说了,不是还有你闺蜜老公那一方吗,作为‘后手’留着,万一毛雅丽不愿意帮我,咱们只有走那一步了。无论怎么样,这件事情我是要摆平的,否则,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在那些人面前我怎么没说话?”
“好吧,只要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就不打扰你了,你们继续谈吧,早点回家哦!”说完话,祁小丽挂断了电话。
看着手中已经有些发烫的手机,卜慌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然后又皱着眉头往门口看了看,心里暗暗的想:毛雅丽怎么还没有回来?
卜慌知道,在他接到祁小丽的电话之后,毛雅丽以“上洗手间”为由躲了出去是故意的。她一定知道,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祁小丽给卜慌打电话要说些什么。自己如果坐在这里不走,卜慌不好说话不说,自己也尴尬。
“那也该回来了呀,都快20分钟了!”卜慌抬手看看手表,心里暗暗的嘀咕着。
“汇报完了?小丽姐没有催你让你回家?”正在这个时候,毛雅丽微笑着推开包厢的门走了进来。
“哪有,她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吃饭。打电话的意思是让我好好的陪你吃饭,该赔礼的赔礼,该道歉的道歉,不要喝醉酒……”
“你打住!”不等卜慌把话说完,毛雅丽就冲着他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一边拿起桌子上的香烟吸烟,一边接着说道:“在我的记忆中,你是个光明磊落、从来不说谎的人,现在怎么了,学会骗人了?难道监狱里关着的犯人都是骗子吗?你不要忘了,我也是个女人,这个时候、在这样的情况下心里想什么是清楚的!”
说到这里,毛雅丽调皮的笑了笑,然后冲着卜慌挤挤眼睛。
卜慌尴尬的笑了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接着刚才的话题聊!”见卜慌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毛雅丽看着他继续说道:“老卜,你跟我说实话,坐了这么多年的牢房,又毁掉了本来大好的前程,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当年是谁告发了你,而且心里是不是非常恨那个当初告发你的人?”
听了毛雅丽的话,本来就很尴尬的卜慌更加不自在起来。他把手中只抽了几口的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又端起面前的茶杯象征性的喝了口茶,然后想了一会儿,突然笑着看着毛雅丽:“我不知道你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取笑我还是好奇心使然?要不然就是你所说的第二个问题?”
看着卜慌有些尴尬、着急甚至强忍着没有发火的表情,毛雅丽一如既往的冷静。她没有回答卜慌的话,只是瞪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喝了这杯酒,我满足你的好奇心。”看着毛雅丽异乎寻常的平静,卜慌微笑着端起面前的酒杯,然后冲着她晃了晃。
毛雅丽还是没有说话,但端酒杯的样子却非常的痛快,并且主动的和卜慌碰了一下,然后一仰脖子,把酒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抬头看看毛雅丽,卜慌也干了杯子里的酒,一边吃菜一边在心里嘀咕:看这个架势,这个女人还挺能喝,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喝酒,并且锻炼的如此“能喝”?
放下手中的筷子,卜慌拿起身边的餐巾纸擦了擦嘴,然后说道:“说心里话,在我的事情暴露、检察院的检察官把我从办公室带走的那一刻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心里确实很想知道是谁告发了我?为什么告发我,并打心眼里恨这个家伙。但时间一长特别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监狱生活之后,我想通了,不但不恨这个告发我的人,而且从内心深处感激他。”
“你在侮辱我的智慧。我就不相信这会是你的心里话。”借着卜慌停下话题喝茶的机会,毛雅丽冷笑了两声说道。
“信不信随你,但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一直到现在都是这个想法。”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卜慌接着说道:“按照当时的情况,我已经鬼迷心窍、走火入魔了,心中的贪念已经把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如果这个人不告发我或者晚几年告发我,我还不知还会堕落到什么程度、犯多大的罪。一旦到了这个时候,我会被判多少年?要么终老监牢,在监狱里度过余生,要么就是被当场枪决,从此命丧黄泉。因此,对于告发我的这个人,我心存感激,真的感激,谢谢他救了我一条命,让我还能活着度过自己的后半生!”
说到这里的时候,卜慌动了真感情。他拿起酒瓶给自己倒满了一杯,然后端起来喝了个底朝天。
看着卜慌痛苦不堪的样子,毛雅丽动了恻隐之心,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一边用餐巾纸擦眼泪,一边给卜慌陪着不是:“对不起老卜,我惹你伤心了。咱们说正事儿!”
说完话,毛雅丽拿起桌子上的烟盒,一边给卜慌递烟,一边接着说道:“你那本《视角》真的想办下去吗?即便是真的想办,改变一下办刊思路不行吗?”
见毛雅丽终于把话题说到了他最想关心的关键问题上,卜慌赶紧收拾心情,一脸严肃的看着毛雅丽:“在我从监狱回到蓝海的时候,是以‘假释’的身份回来的。毫不避讳的说,我之所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结束假释,正式刑满释放并找到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的侯总是我最大的恩人。当然,在商言商,侯江侯总之所以在我的事情上帮我这么大的忙,也不是完全没有所图。他一是看中了我在报纸、杂志编辑方面的经验,二是看中了我曾经在蓝海市政坛工作过的经历和他意识中的人脉关系,这些东西对于志在办一份蓝海市独有的DM杂志的他来讲十分重要。我这个人你是了解的,我做过很多错误的事情,在做人方面也有很多不足,但我最大的优点也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知道知恩图报。对于曾经帮助过我、给予我支持的人,我一定会尽自己所能予以报答,否则,我心不安。在这样的情况下,《视角》这本被侯江视为公司新的利益增长点的杂志能不办吗?不可以!”
说到这里,卜慌停下话题,然后一脸认真的看看毛雅丽。
毛雅丽没有说话,只是瞪着两只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至于改变办刊风格,按照国家规定办这份杂志,我不是没有想过,也不是故意和国家法律、法规对抗,但经过反复考虑之后,我觉得还是不可以。”见毛雅丽看着自己不说话,卜慌拿起一支烟递到她的手上并打着打火机帮她点上烟,然后才拿起一支叼在自己嘴上,一边吸烟一边接着说道:
“你是文化局的领导,对于一本杂志的栏目设置、刊登内容的重要性心里很清楚。现在市面上的DM杂志外表华丽,装帧精美,无论是排版还是美编,都可以用高端大气上档次来形容。但是,这样的杂志因为没有可读性,内容除了广告之外还是广告,老百姓有多少人喜欢看?一本没有读者的杂志其寿命又会有多长呢?现在我们要办DM杂志,如果也按照这个路子走下去,后果是什么现在就可以想象出来。既然如此,劳民伤财的办这样一份杂志又有什么用呢?”说到这里,卜慌情不自禁的用手敲了敲桌子。
看着卜慌激动的样子,毛雅丽笑了笑,看着他说道:“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是,你也应该知道,现在商业圈里的‘跟风’现象很普遍。可以想象得到,你这本《视角》杂志一旦面世,在整个蓝海市的商业圈、广告传媒圈有多么大的影响力,之后,又会有多少家传媒公司会跟着你们的脚步,又会有多少本不同名称的DM杂志问世?如果大家都和你一样不守规矩,按照你的办刊模式办杂志,我这个主管新闻出版工作的文化局副局长管还是不管?如果管,你的《视角》必将停刊;如果只管别人而放任你,别人会怎么看我?会不会到有关部门告发我?这个责任我能承担的起吗?老卜,你不要太自私了,也替我想一想可以吗?”
说完话,毛雅丽痛苦的皱了皱眉,然后端起面前的酒杯,将满满一杯白酒倒进了嘴里。
卜慌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一边摇头一边说道:“雅丽,你不要忘了,我卜慌曾经是蓝海市规划国土局的副局长,执行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管理法》。在我的手下,有多少人因为违法用地而受到我的处罚?可又有多少人因为朋友、同事亦或是领导的暗示而毫发无损的在没有经过批准、没有办理过正式手续的土地上盖着不同的建筑,享受着非法带来的‘合法’利益?我心里清楚,你心里也明白。”说到这里,卜慌把头往毛雅丽身边凑了凑,压低嗓门对着毛雅丽说道:“在蓝海市规划国土局,有贪污、受贿行为的只有我卜慌吗?绝不是。但为什么只有我卜慌被判入狱,而别人毫发无损,背负着一身的罪恶享受着荣华富贵?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
说完话,卜慌再一次激动的用手敲了敲桌子。
毛雅丽被卜慌的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她手里把玩着一只打火机,依然微笑着看着卜慌,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卜慌也知道,自己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而他完全相信,毛雅丽已经被自己完完全全的说服,至于最后点不点头,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侯总,我已经尽力了,至于最后的结果吗……”卜慌心里暗暗的嘀咕着。
“好吧,我被你说服了!”沉吟片刻之后,毛雅丽抬起了头,看着卜慌接着说道“虽然帮你违规让我很为难,但我不得不帮你。第一,我们是曾经的同事,你是我曾经的领导,在你的手下,我曾经得到了你很多的帮助和照顾。你现在正在人生的转折点,如果我不帮你,心里会过不去。第二,我曾经追求过你,并且遭到了你无情的拒绝。我心里恨你,但也不能怨你。如果因为这件事情我拒绝帮助你,别人会说我心胸狭窄,公报私仇。所以,我愿意冒着违反工作规定的风险帮你一把。”
听完毛雅丽的话,卜慌心头一热,刚想说点什么,却被毛雅丽的手势制止了。毛雅丽看着卜慌,接着说道:“但为了防止后面发生不可预测的事情,我必须把所有的情况向局长汇报,只要他点头同意,你的《视角》就可以按照你的意愿发行了。但是,如果他不同意,我也无能为力。”
听完毛雅丽的话,卜慌长吁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妻子祁小丽,他真想马上回家,抱着她狠狠的亲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