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晔修眼神微冷,单手结印,快速向上一挥,地上瞬间极速抽出粗壮的木枝,盘根错节的结成一堵厚重墙壁,同时身影极速往后退去,下一刻,刚刚结起的木墙已经被灰袍带着雷电的手狠狠贯穿,而后狼狈地轰然拦腰倒塌。
一晔修手中结印不停,在第一面木墙被贯穿的同一时刻,迅速紧接着又升起了第二面,第三面,最后一连升起了七面木墙才堪堪停手。
灰袍老人来势汹汹的一直往前冲过去,成爪的右手带着极强的电流一面接一面地毁坏不停升起的木墙,直到电流慢慢耗尽,一连六面墙背轰塌之后,他来势渐弱,最后堪堪停在最后一面木墙前,将纠缠在一起的大树轰出个洞后,才收了手。
一晔修看了眼一墙之隔的灰袍,背后早已出了一阵阵冷汗,心中叫苦不迭。
雷本就克木,以木对雷本就对他极为不利,他刚刚渡劫,身体虚弱,并不如强盛时期,眼下不过是丈着自己玄力深厚,才与这灰袍的怪异玄者相抗衡,但若是拖下去,对他来说反而不利。
两人的打斗太过凶悍,实力差距过大,让一边所有人都插不上手。
族长或许还能看出一些门道,其他的人便只能一脸焦急地等待最后的结果。
残缺的木墙,焦黑的雪地,原本完美无瑕的雪地上此时充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洼,一片狼藉,令人震撼。
灰袍将成爪状的手从木头里抽出,极快地结了个印,再次朝着一晔修爪去,步步紧逼,然而不过数步的功夫,他忽然感觉到地面在不正常的晃动。
心中道了句不好,他一个瞬身冲到一晔修面前,直直冲着他胸口而去。
下一刻,他脚下已经被盘根错节的树根紧紧缠住。
一晔修毕竟是比他多活了几百年的高人,或许玄力上因为渡劫而有所下降,但也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对付得了的角色。
灰袍方才对他步步紧逼时就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本打算先一步杀了这老不休,谁知道依旧没来得及。
也怪他太过心急。
此时再看一眼周围,居然发现寒冷如玉龙雪山之巅,目及之处,竟然都长出了郁郁葱葱的树林来,木枝从雪地下疯狂窜起,说是树林,不如更像是由木枝编制起来的巨大牢笼,笼罩了来到雪山之巅的所有不速之客。
脚下一时无法动摇,灰袍黑暗下的枯瘦眼睛瞪了瞪,再看到面前一晔修的时候,却忽然诡异的笑了笑。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离一晔修如此之近,看得却是相当清楚,他看起来依旧一派淡然轻松的额头上,分明有层层虚汗,显然已是有些吃力了。
原本尚且算是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开始渐渐变得灰暗。
几缕闪电略过天际,带来一阵阵电流声音。
一晔修皱了皱眉,忽然神色一变,右手极迅速的运气玄力,一掌拍向被树藤牵制住的灰袍老人,然而——
轰——
无数道细雷忽然降下,遍布整个山顶,将遍布山顶的树藤依次劈得灰飞烟灭。
一晔修一惊,猛地收回拍出的手掌,堪堪避过擦身而过的一道天雷。
雪山之巅一片焦黑,用了两次大型天雷之术的灰袍老人此时也并不好受。
“给我上。”身上的玄力几乎被这两次法术给抽空,灰袍老人看着尚有些余力的一晔修,诡异地扯了扯嘴角,对着身后早已看呆了的一众人挥了挥右手,粗噶的声音穿过每个人的耳朵。
身后众人此时方才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了一瞬间后,最终在水族族长一声令下,很有默契的开始集体结印,而随着众人结印的完成,雪上之上忽然冲出极大的数条水柱,伴随着水流的“哗啦”声,冲天而起,带着冰凉刺骨的温度不停地向着一晔修砸过去。
一晔修一直以来都很淡然的脸色终于开始有些难看。
到底是以一敌多,更何况先前已经与那灰袍老人一番战斗,此时再次面对这么多的人,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咬了咬牙,一晔修只用了一瞬间的时间便决定,不再使用耗费玄力的盾去抵挡,而是选择了瞬身这种消耗体力的移动技能,一一躲开这些大片砸下来的水柱子。
相比起一晔修的吃力状况,有了助力的灰袍老人此时却可以很及时地站在一边得以休息。
黑暗中的双眼死死盯着不停躲闪的一晔修,灰袍在心里盘算着,到底要怎样才可以至他于死地。
他心中所想的,其实不过也就是偷袭,但或许是他身上的气质实在是不怎么光明磊,太容易让人想歪,又或者是一晔修这个人本身也比较谨慎的缘故,即便是在已经有些狼狈的情况下,他依旧分了一丝心神去注意站在一旁此时并为参战的灰袍老人。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众人一起结印的效果与一个人结印的效果必然是不能比的,若是单个人结印,即便是能使出这样威力巨大的法术,也必定不能持久,而集合了众人之力的法术,与单人结印最大的区别便是,它的既有强大的力量,又有持久的时间。
对方人多势众,一晔修便极为被动,这样持续的大威力法术一直不停地向他攻击,即便是像他这样传说中的人物,也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通常,最可恨的便是,在这种本身就已经极不公平的打斗里,还有人忽然插上一脚,让人防不慎防。
本身众人在结印的时候还不忘利用玄力上前对一晔修进行攻击,想着或许还能偶尔造成一些物理上的伤害,而一晔修忙着躲避一道道水柱的同时,还要分心去挡开或者直接拍飞一个个不断冲上来的人,心中已经颇为烦躁,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却很敏感的感觉到身后忽然而来的阵破风声,带着尖锐利器划破空气的破风声。
一晔修眼神一厉,当真是恼火了。
想来他堂堂一个世外高人,活了几百年,一直以来都被玄灵大陆之上的所有人所崇敬着,不曾想过竟然会有一天,沦落到被一帮宵小合起伙来欺负的如此狼狈,偏生又赶上他实力下降的时候,让他有火也发不出。
躲开身周的水柱,他一个旋身拍飞周遭冲上来的好几个人,转身一掌直直对上握着长剑不知好歹冲上来的男子。
水族族长的嫡子——蓝夜。
大约是真愤怒了,一晔修看着冲上来的男人,眼眶里都泛着丝丝血红,想来是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窝囊的气。
一身的玄力全部聚集在手掌之上,一晔修左手控制着灵力,一把握住剑锋,在男人惊愕的目光下生生将锋利的长剑折成了碎片。
一掌送出,他看准了蓝夜因为刺剑的动作而打开的胸膛,狠狠一掌拍向他左胸口。
蓝夜瞳孔猛地放大,似乎过了两个呼吸的时间,才迟钝的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而后喉头涌上不受控制的涌上一股子浓重的血腥,下一刻,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狠狠砸在地上,又向后硬生生拖出了好长一片痕迹,才停了下来。
意识极快的模糊起来,耳边却有一道声音听得极清楚。
“哥哥!”
那是蓝镜华惊恐的声音,带了极度的惊惧与凄厉,在这一刻听在他耳朵里,感觉竟像是穿过了无数光年落在他耳边一般,让他觉得从未有过的亲切。
其实,他从小便是极宠这个妹妹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后来随着他们慢慢长大的时光里,他们兄妹俩却莫名地越走越远了。
但是在这一刻,他却忽然很欣慰的发现,她的妹妹原来其实一直都没变,从小到现在,依旧是这样依赖他。
蓝夜在蓝镜华的眼里,一直都是极为高大的存在,是从小宠着她,惯着她,即便惹了祸也可以替她收拾的存在,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一直认为强大无匹的兄长会死在她的面前。
其实她一直是敬爱着她的兄长的,只是很多时候,不到真正失去的那一刻,人总是不会明白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在乎的又是什么。
她冲过去,过程中狼狈地摔在地上好几次,又连滚带爬地来到他身边,抖着手将蓝夜的半个身子抱在怀里,抖着声音,红着双眼对他说话。
“哥哥,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你忍一忍,我们回去,我就让父亲给你疗伤……”
蓝夜轻咳了几声,吐出几口血沫后,笑了笑道,“我没事。”即便是如此,他也忍不住去安慰蓝镜华。
可谁都知道,这是假的。
蓝镜华睁大了通红的眸子,然后眼前的世界就模糊了。
有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顺着下巴滴在蓝夜脸上,她哽了哽喉咙,嘴唇不停的抖着,然而最后却只能通红着双眼死死看着兄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到底是兄妹情深的,或许是没想到他随意的一掌竟然造成了这样一场悲剧,一晔修看着这位本以为应该骄纵不已没心没肺的蓝小姐伤心成了这幅模样,一时间竟有些怔愣。
其实并不仅仅是一晔修,从来没有看到过蓝家嫡女伤心成这样的家族中众弟子,此时也是一片哗然。
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直没有声息的灰袍老人藏在袍子下的手忽然动了动。
极快的,天空中闪过一道细小电光,紧接着,一道泛着隐隐紫色的巨大电柱轰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