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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迷雾森林

2018-06-28发布 3979字

为了避开千年的诅咒,天鹅少女与黑发男子远离尘世,躲入不受时间管辖的神秘世界,众神与妖精们的理想之乡。

那里有饮不完的酒,吃不尽的肉,带来青春的水果,无法缠身的疾病,奢华的城堡用各种稀有的材料构成,巧夺天工的手艺光是看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然而,在这里真能向对抗宿命的逃避之旅永远告别?真能远离天理的掌握?

在自以为幸福之际,命运已悄悄在编织下一幕戏码,在寻获幸福之际,可有抵御未来悲剧的先见之明?

即便古老的众神也逃不出命运与改变,藏身在理想之中的人们能有机会免去因果所带来的刑责吗?

在遥远而诡异的森林之中,见到那陌生且不似人类的蓝色身影,任何人面对这潜藏于黑夜的妖异都应该抱着惊恐与不信任,随时准备拔腿逃脱,即便拥有莫大勇气的战士,也当以警戒且备战的态势面对这非人的存在。

于这等强大而危险的敌人面前,放下心防是极为不智的行为,那怕因为恐惧而犯了失心疯发狂砍了上去,都是无比正确的对应。

如金发女子般彻底信任对方,甚至感到温暖,几乎与自杀无异,潜藏在黑暗之中的阴影,九成以上都是人类的敌人,可以了解,可以利用,但绝对不能敞开心胸。

可是金发女子并不了解,或者该说她连自己为何能够理解对方口中发出,从来未听过的语言这件事都未曾怀疑,只单纯地凭藉心中的熟悉感与不清不楚,暧昧至极的直觉,便相信对方,甚至完全配合对方的行动,将理想委身于对方,却未意识到这是极为不智的行为。

金发女子遵照对方的指示,拿着镶满星尘的长袍,再一次往黑暗的洞窟前去。

踏入黑暗洞窟的瞬间,她抖动长袍,只见镶嵌于上的星辰纷纷散落,自动飞起,整齐地黏贴于两边的岩壁上,有如黑夜之中,高速公路的反光路标,沿途指引着金发女子穿越令人恐惧的黑暗隧道。

如今她才发现,这黑暗的洞窟路途如此之短,全速穿越不过几分钟的路程便能离开,但若无光芒照耀却是一辈子也难以通行。

通过洞窟,眼见便是潺潺小溪流经一片宽广草原的景象,金发女子又一次依照蓝色贵妇的指示,将长袍丢在地上,蓝色的长袍渐渐隆起化作人型,不一会,如魔术般,蓝色的长袍自动掀开,贵妇披着长袍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做得太好了,如果没有借助外力,我们是没有办法到达这片神赐的天地。’蓝色贵妇用手梳理着幽蓝色的头发,一边以欢愉的口吻称赞着金发女子。

虽然不明白对方口中的‘我们’是指着甚么,但是被称赞显然让金发女子极为开心,加上对方确实帮助她到了这片神奇的天地,此时感激之情几乎要满溢而出,道谢之语正要脱口而出之时,双唇被一只纤细如珊瑚枝干般的蓝色手指抵住。

蓝色贵妇一眼便看出她想要说些甚么,先一步制止了她,微微一笑‘先不要感谢我,让我帮你,直到他选择你。’

蓝色贵妇的话语一瞬间便吞噬了金发女子所有自主行动的念头,为了这个愿望,她可以任凭自身被对方所支配。

‘久违的重逢需要浪漫的气氛,灯光场景自然不能少,碍事的人们也得清除,布置会场也得花费些许时间呢。’蓝色贵妇用着某种接近俏皮的语气,一会偏着头盘算,一会又对着草原自言自语。

‘不管如何总得先把主角支开,派对也得加上惊喜才能够折服人心。’笑声如铃,蓝色贵妇意外地情绪高涨,一边嗫嚅着‘戏剧性’,‘意外性’等字眼,忽然,想到甚么似地看向金发女子,开口说道。

‘你何不变成天鹅呢?’

在这片神赐的天地之中有许多事外界难以想像,如树上的果实永不减少,盘中的食物也总是吃不完,更别说众神所爱的美酒,那也是取之不尽,饮之不竭。

理所当然,这里的动物们会说话也在情理之内。

华丽的城堡之内,有一个落单的小女孩正面对着刻有美丽雕饰的墙壁一动也不动,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

‘小姑娘,小姑娘,为什么你垂头丧气呢?’黑色中带点蓝色,正确来说应该是名叫喜鹊的鸟儿,停在城堡的墙垣上问着一脸无奈的小女孩。

‘恶作剧被妈妈处罚了?恶作剧是不好的,不对的,要好好反省啊。’小女孩说出了站在这里的原因,虽然惩罚她的是母亲,但是带来这种名为面壁思过的罚责的却是她的父亲。

然而这是出自一片好意,在她的母亲平静优雅的外表下有着不合时代的惩罚逻辑,依照她母亲的文化背景,小女孩差点要被木杖打得皮开肉绽,所幸父亲及时出手,拯救了小女孩的屁股免于血肉模糊之苦,但是责罚依旧难免,其实光是这点责罚就可以看出其父亲对她的溺爱。

当然最主要的做法还是不畏艰辛的告诫,让小女孩不至于重复犯错,小女孩也配合着不重复犯错,可这仅仅表示她每一次犯下皆是不同的错误。

‘因为这个地方太无聊?这倒是,妖精生命漫长,换新把戏的速度也不快呢。’喜鹊听了之后,友善地去聆听小女孩恶作剧的理由,小孩的成长速度是极快的,相对于这片不变的天地,会有不满足的情绪也是莫可奈何。

‘那你想不想出去外面看看?外面很好玩的。’喜鹊偏着小脑袋,一边为女孩出主意,小女孩对这个主意也十分感兴趣,好奇心作为人类的本能之一,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割舍的,可是小女孩拒绝了。

‘爸爸说不能越过小溪?没有关系,只是暂时,马上就回来了,我常到外面去也没见过甚么危险。’喜鹊听了小女孩拒绝的理由,看来似乎不以为意,继续劝诱着小女孩应该到外面去看一看。

‘你不知道正确的路线?没有关系,我带着你去,既不担心走丢,也不担心回不来。’随着喜鹊的巧妙的话语,小女孩很快就被说服了,加上喜鹊再三保证,一颗幼小的心已经飘到外面去了。

‘决定好了吗?那就跟在我的后面来吧,我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喜鹊说着,一边拍动翅膀,引导着小女孩离开城堡,但是小女孩还是有一些犹豫不决。

‘怕家人会担心?你真是个好孩子,我会通知他们,让他们放心。’喜鹊说着,小女孩很快就接受了,将惩罚的事丢到脑后,欢天喜地,跟着喜鹊前往外面的世界。

她们穿过了草原,碰到小溪的时候,喜鹊就用爪子将小女孩提起飞了过去,眼前所见的是黑色的地道,两旁有美丽而灿烂的星光点缀,看得小女孩兴奋异常。

小女孩随着喜鹊的引导,穿过地道,离开森林,还与青色且永远指向森林的人影打了招呼。

走向外面的世界,是一片无边际的黑色,第一次看到黑夜的小女孩明显有些慌张,可是就在此时,更糟糕的问题发生了,她发现自己渐渐缩小,身上还长出灰色的羽毛,转眼望去,喜鹊早已无影无踪。

再怎样淘气,将小人绑在风筝上任其飞舞都不是一件正确的事,虽然小人本身没有生气,但那是由于这群小人们无忧无虑的性格,他很清楚,必须教导女儿‘人类’的规范,因为他有预感,总有一天这个美丽的世界,神赐的天地,终究对孩子而言只是华丽的牢笼,对于天生需要成就感的人类而言,此处只适合他这种心疲气倦的人养老。

但是他认为自己对女儿的管教似乎有些无力,每次他都教诲女儿不能恶作剧,而女儿也做到了,这个充满创意的小家伙,从没有两次相同的恶作剧,接着辩称,或该说是没有狡辩的心态,只说并不知道这是恶作剧。

他有些头痛,因为小人们个性十分开朗,他相信就算拿刀把他们的头剁下来,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被恶作剧者不在意被恶作剧这件事,导致管教上的严重问题,他没有办法对女儿说‘你要学会将心比心啊。’

受害者本身将恶作剧作为生活的调剂,不管恶作剧还是被恶作剧都是小人们生活的一部分,但若将这情况转移到人类社会那是极为不妙的,可这并不表示他赞同妻子那一套‘皮开肉绽学习法’,就算有东西方的文化作为佐证,此法妙用无穷,也不是他这个时代的人所能接受。

总而言之,对于女儿的教育他一直放在心上,但是却也想不出甚么好方法。

此时他正打算去确认女儿的反省进度,却发现与往常不同,女儿并没有遵照妻子的指示,接受惩罚,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没见过的诡异蓝色小人站在墙边。

‘你有看到在这里的女孩吗?’他向面对着墙壁的蓝色小人提问,蓝色小人转过头来,咧出狰狞的笑容,用古怪的声音说‘小女孩出去外面玩了,穿过小溪,越过黑暗的洞穴,到外面玩了。’

听到这里,他皱起眉头,凭女儿瘦小的身材大概连小溪都渡不过去,要如何出去?可即使无法过小溪,遇上危险却是在所难免,稍作思考后,他决定不去管那诡异的小人,追了出去。

‘你有看到我女儿吗?’他迈开大步沿着往外界的路线找寻女儿的踪迹,沿途见到几名熟悉的小人便开口询问。

‘往果园去了。’‘看到她跟一只喜鹊在草原上。’‘喜鹊带着她飞过小溪了。’‘应该穿过今天闪闪发光的山洞了。’

随着目击情报,他渐渐相信女儿是到外界去了,另外他也很在意目击喜鹊的情报,喜鹊与未曾见过的蓝色小人,虽然他不敢保证记住所有在这片乐土生活的存在,但是多少都有些模糊的印象,这次一下子出现两个完全陌生的访客,让他隐隐约约发觉有甚么不妙的事要发生了。

当站在洞窟的入口时,他更确定了自己的预感,原本是萤光蕈类生活的山洞,如今却成了明亮的空间,左右两旁的火光像是庙会期间的灯笼有规律的架设着,他很想现在就回去对妻子示警,本来只以为是抓回淘气女儿的插曲,如今却成了恐怖与悬疑电影的主题曲,至始至终都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他还是决定先去找女儿,直觉上只要晚上一步就会发生无可挽回的悲剧。

急忙地穿过山洞,过去曾经踏足的森林如今却像是失去了色彩,仔细看,天空是一片均匀的灰白色,正似被人遗忘的画布般,色度和谐得让人感到恐惧。

一切都在改变,司空见惯的日常渐渐扭曲,在难以察觉的背景作业中,代表危机的骨牌一张张的被竖立了起来,名为宿命的大手只要轻轻一推,所有的事物将无药可救。

没有感叹或是停滞,他急忙地走向前去,地面上的枯叶有着小巧的脚印,看来女儿还是到了这里。

见到青色的人影,以万年不变的姿势指引着往森林的道路,同时也象征着这幻境的出口到了。

他不确定青色人影会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可是还是问道‘你有看到一个小女孩吗?’

听到他的提问,青色人影的长枪举了起来,指着外界的方向。

道了声谢,他拔腿狂奔,远远的见到一个孩童的黑色剪影,越走越近,已经可以确定是他的女儿了,可就在此时发生了多年前让他惊奇,今天却让他措手不及的一幕。

在踏足外界的瞬间,黑色孩童剪影逐渐缩小,当他赶忙走近,地上只留着一只灰毛的幼鸟。

这变化让他傻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