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我是你们的...朋友?”顾梓欣慢慢坐在桌子后面的椅子上面,半信半疑地看着我们。
对于我刚刚的那个拥抱,她并没有拒绝,但是她最后的那句话却是那样的奇怪。
她明明就是顾梓欣啊,声音也是记忆中的样子没有改变,其实从她说普通话来看就会知道她肯定不是本地人啊,她就是我们的顾梓欣啊,为什么会说不认识我们呢?
我依旧红着眼睛,站在她的对面低着头看着她,我并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此刻的她,除了相貌和声音是顾梓欣以外其他的都变了。
“对,我们就是来找你的,我们是来接你回家的。”白瞳有些哽咽地说着,或许她也不适应这样的顾梓欣。
“你们真的认识我啊。”她将头慢慢往前倾,没有半点相信的样子。“我压根对你们一点印象都没有。”
“怎么可能,你再好好想想,我是晓桐啊,苏晓桐!”我伸出手摸着她放在桌子上面的手说着。
她垂下眼看着我的手,轻轻地说:“说白了,你们不就是为了那五万块钱么?就为了点钱打着找人的幌子你们的良心真的就不会痛么?”
我有些愣住了,疑惑地看着她。她是装出来的么?装作不认识我们?
“这个月,在你们来之前已经有过三次了,带着同样的演技,同样的目的来到这里,编着各种走散的理由,还给我编着各种名字,甚至是带着老人装作是我的父母。哈,你们真的是不知道厌倦啊!”她冷笑着看着我说:“对于过去,我现在都不想去回忆了,我的什么亲人啊,朋友的,我根本就不想去刻意回忆了,我现在活的很好,很开心。至于能不能找到亲人啊啥的,我都无所谓了。”
“你在找亲人,也就是说,你是失忆了?”暮城玺站在我身后,轻声的说着。
“失忆?”我转过头看了眼他,他冲着我点了点头。
“我就说啊,我就说她怎么会不认识我们,她是失忆了,哈,只是失忆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这个消息居然有些兴奋。泪水慢慢地充盈了眼眶,我伸手抓着白瞳的肩膀摇晃着着说:“顾梓欣只是失忆了,并不是不认识我们,她就是顾梓欣,就是顾梓欣啊。”
顾梓欣愣了愣,然后皱起了眉头:“装什么啊,那小广告上都注明我失忆了!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天天有那么多人来骗钱!”
“那些人因为是看了你的小广告得知你失忆了,然后装作是你的亲人朋友,或是认识你亲人朋友的人,可是我们,并不是看了你的小广告来找你的。”白瞳慢慢的打开包包,拿出一叠传单出来,然后递给她说:“你在找亲人,而我们在找你。”
顾梓欣带着疑惑地拿过传单,看了看后将传单放下,然后说:“你们看来是准备的很齐全啊,就连这种东西都做好了是吧。你们有这些个心思,倒不如自己想想正确的挣钱方法!”说罢,她将传单狠狠撕碎。
“你,你怎么能这样呢!在你失踪后,白瞳天天拿着传单托人找你,一年了多了,一年多了哎,你居然把它撕碎了!你想说,这传单上面的,不是你么!”我声音又开始颤抖了,心里就像是烧了锅开水一样,要不是她说她失忆了,我肯定会抡起手掌给她一巴掌!
“如今科技这么发达,什么东西做不出来?随便找个人化个妆再P一下,和谁都能像!”
“白瞳,我们走吧,她不是顾梓欣,顾梓欣是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我连忙站起身子,伸手拽着白瞳的袖口。
此刻的内心焦躁不安,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心要爆炸了。
“好了,好了,怎么还急上了呢,找都找到了,慢慢说,不着急。”暮城玺连忙将我抱住,伸手摸着我的后脑勺。
我的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流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此刻在生谁的气。
我狠狠抓着暮城玺衬衫的领口,将眼泪都哭进他的西装里:“她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怎么可以……”
“去年的六月十八号,你因为看管不周使得你男朋友姒小洋的小外甥独自乘电梯出了小区,然后掉进了河里,差点淹死,你男朋友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把你一个人留在了河边,你因为觉得对不住他而独自上了302的公交车,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白瞳此刻依旧很是冷静,也正是因为她能够这么冷静,所以才能做好那么多的事。
“从那之后,我们就一直在寻找着你,你的父母甚至去了别的城市,她们没放弃,我们也没放弃。刚刚那个传单你也看过了,从去年都现在都是那样的传单,所以我并不能证明时间,毕竟我没心思关心传单是什么版型的。刚开始,我们一天能接到许多的电话,当然,那些人和你所遇到的一样都是为了钱的。现在的话几乎没什么人打电话了,因为真心要骗钱的人已经想不出新花样了。”
“谁,谁...要听你的故事啊。”她慢慢低下头了,貌似也有些动心了。
我的心情慢慢平复,慢慢地又坐了下来。
“其实我们在元旦的时候来过一次,但是我们没带传单,我们之前一直猜测着你是被骗到传销组织里去了或是有意躲着我们。”白瞳说着,又从包包里拿出那张照片,然后将照片滑到她的手边:“这张照片是我们那时候拍的,我们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张照片,所以马不停蹄地就赶了过来。这张照片拐角处的人正是你,照片上还有雪,你的出现只是偶然,所以我们不可能从那时候就开始想着要骗你。”
她慢慢地移动手,然后慢慢拿起了那张照片。
“如果你想要看照片的话,这里还有许多。”白瞳说着,又从包包里拿出一只鼓鼓的信封出来。“这些都是我前天晚上连夜打印出来的。”
“初一的、初二的、初三的、高中的、大一、大二和大三了的,足足有一百张。”白瞳打开信封,将一叠照片放在她面前。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些事都是我没想到,我之所以没白瞳那么优秀,可能就是不知道动脑子,常常忽略细节吧!
“如果你觉得这一百张照片都是我们P的话,那我们也没办法。当然,关于你的过去,关于你的任何事,我们都是知道的。包括你消失的那天穿着红色的大T恤配破洞牛仔裤,血型是AB型的,家庭住址啊,父母姓名之类的。”白瞳慢慢抬起头看着她接着说:“我想,这些东西你那小广告上应该是没说的吧。找家不可能把这些事也说出去,因为这样更容易受骗。当然,如果你觉得你的血型我是胡诌的,你现在就可以去医院测。”
“至于你的家庭住址和父母,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找警察跟随,然后和我们一起回去……”
“不用了...我,我相信你了。我的确是AB型血,老杨见到我的时候我也正是穿着红T恤和牛仔裤……”她笑着抬起头看着白瞳:“我说你怎么那么眼熟,你是那个作家白瞳吧,她不可能闲着来骗我的,还有这些照片……”
“太好了,白瞳。”我笑着看着白瞳说着,只见她也笑了起来。
“我的名字,是叫顾梓欣?”她抬起头看着我问。
“嗯嗯。梓树的梓,欣欣向荣的欣。”
“哦,我现在的名字,是叫茜茜呢,杨茜茜,是老杨给我取的。”她说着,红着脸低下了头。
“老杨是?”
“他就是在马路上见到我把我送医院的人,因为我失忆了找不到我的家人就把我带回来了,说是叫我在这一边打工一边给我找亲人,我们是在今年的八月八号完婚的。”
“可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马路上?”我继续问着。
“不是这里的马路,是市里的,我是在市里的马路上,听老杨说我是被车撞了,他觉得我是那附近的人,所以就在那里发了许多给我找家的广告,因为无果才带我回来的。”她顿了顿又说:“至于我是怎么出现在马路上的,我也记不起了,就像是你们一样,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没关系,找到你就很好了,至于能不能想起我们,那都是无关紧要的,只要是你还在就行。”白瞳笑着,红起了眼。
“你们早上吃了么?我去给你们做面吧,虽说没老杨做的那么好吃,不过也还不错。”顾梓欣慢慢站起来,伸手摸了摸鼻子笑着:“你们刚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是来吃面的呢。”
“你说的老杨是他,年纪很大了么?”我轻声问着,虽说这话真的不是什么好话。
“不是啦,年纪和我相仿,因为面馆叫老杨面馆,所以我就这么叫了。他现在不在家,在你们来的前一步去了县城置办东西了。”
“应该是他父亲开的店吧,他接手了,但是店名依旧还是上一辈的。”白瞳也笑了起来,看着面前那个熟悉的陌生人。
“不,老杨他,是个孤儿,他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他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然后在被拐卖中逃出来的,来到这里得到这里好心人的照顾长大。”顾梓欣说着,有些伤感。
我们就默默看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了,你们要不要看看我和他的结婚照呢?他也是很帅的!”顾梓欣笑着说着。
“啊,好啊。”我和白瞳对视一眼,笑着说。
我们就由着她带到了二楼,我并没有心思看房子里的陈设,此刻就想看看她口中的老杨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们来到了他们的房间,房间里有着和林泽坤家里差不多该有的家具。
“这个,就是老杨啦。”她指着挂在墙上的大结婚照说着。
我抬着头看去,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有着和暮城玺差不多的小胡子,瓜子脸,长得并不赖,一脸的老实。
“很帅嘛!”白瞳轻声说着。
“那,和我比呢?”岂恒连忙走到白瞳旁边问。
“半斤八两……”白瞳有些敷衍的说着。
“嘿嘿……”
我也笑着,转头看着别的地方的照片,无意中,我竟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我的心就像是被人揪了一把一样,钻心的疼痛。
我慢慢迈开步子,朝着他走过去。
他还是记忆里的那个样子,笑着,很好看,从他的脸上一下子就看出两个人来。
我伸出手来,哆嗦着摸着他的脸,泪水又慢慢流了出来。
“你认识墨白羽?”顾梓欣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旁边,问我。
“是啊,我...我是他前女友呢。”我抹着眼眶说着。
“你怎么会认识墨白羽还有和他的合照呢?”白瞳也慢慢走了过来,看着顾梓欣问着。
“他啊,他在我到这里不久后就天天来我这里吃面啊,因为聊的来,就成为了朋友。”
“那他,他现在还活着?是不是?”我有些激动了,伸手摇晃着她的肩膀。
“不...他在今年的四月去世的,也直到他去世了,我才知道原来他家离我这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之前都是租住在这附近的。”
“你骗我,这照片是的他,明明还活得好好的不是么?”我蹲下身子,抱着头哭着。“怎么这么傻,都不告诉我事实,你们为什么都要骗我!”
“好了,桐桐,别太伤心了,对孩子不好。”身体像是被什么围住了,暖暖的。
是啊,伤心啊,我从何时就开始伤心的?从何时就开始以泪洗面的?明明才过去那么短的时间,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我真的,好不甘心啊!
我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暮城玺恳求他:“我想去,想去墨白羽的家里一趟。”
“带我去看看好不好,至少去他的墓碑前面看看他啊,好么?”我伸手拉着暮城玺的手求着他:“哥哥,好不好?带我去吧,我求你了,我就看一眼。”
“好,我们现在就去。”暮城玺笑着伸手抹着我的眼角温柔地说着。
那天,顾梓欣上了公交后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那时候天开始慢慢黑了,车窗外的人们开始赶着回家了。
顾梓欣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她就只是为了快点离开那里,于是她看见那辆公交后就上去了。
此刻,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要怎么面对姒小洋,她甚至连那小外甥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她觉得,她和姒小洋已经没可能了。
她伸手抹了抹眼泪,转头看向车窗外,天边挂着一片晚霞,她静静地看着,想起了从前白瞳常说的话:“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顾梓欣此刻好想上天能下一场雨啊,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冲出车门在雨中狂奔,让雨将自己的眼泪冲刷,她也可以在雨的掩盖中大哭一场。
可是上天啊,就是不如人愿啊。
“救救我,请你救救我。”
顾梓欣有些好奇地转头,此刻她的右边多了穿着卫衣戴着卫衣上面帽子的女生,她低着头,脸朝着顾梓欣。
顾梓欣抹着眼角,问:“你刚刚说,救你?”
“对,我好像,好像被人盯上了,就是后面的那个男的,他刚刚和我说话,说着就动手动脚的,在他摸了我的头后,我就感觉自己头晕晕的,他可能在我头上弄了什么药。”女生说着,伸手拉住了顾梓欣的手:“我常常在网上看到,拐卖人口的人就用这种方法,等对方倒下后就会带走,我现在好怕,你能帮帮我么?”
“可是我怎么帮你呢?”顾梓欣有些急切地问着,一边问着一边悄悄转头看向后排的座位,果然,有个男子在盯着她们看。
“我家就在下一站,你能陪我一起回去么,我怕我会在半路晕倒。我真的好害怕,请你,帮帮我好么?”
“好,我送你一起回去吧。”
车子慢慢到站后,顾梓欣就和那名女子起身,然后朝着车门的方向走去,在要踏出车门前,顾梓欣还转头看了看那名男子,在确认那男子并没有要下车的样子后匆匆和那女生出了公交。
公交车慢慢地远离了,顾梓欣看了看周围,此时并没有什么人在这站牌等车,接着她问:“怎么样你要不要紧,那男人没下车呢!”
“我的头,头好晕。”说着,那女生就要倾倒了。
顾梓欣连忙扶着她,急切地说:“坚持一会儿啊,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哪儿呢?”
“往前直走。”
接着,顾梓欣就照着女生说的路走着,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他们就来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破旧房区的前面。
“到了么?”顾梓欣问着。
“快了,前面不远处。”
“哦。”
顾梓欣回应着,又迈开了步子,然后,她就倒下了,女生连忙扶着她,然后收起了头上的帽子:“真热啊……”
接着,女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着电话。电话接通后,他对着电话说:“我这边搞定了,你赶快把车开过来吧!”
顾梓欣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是漆黑一片,她只能感受到窗外有着亮光。
我慢慢微微抬起头,此刻她的脑子里面像是装着一块石头,很疼很疼,当她正要发出疼痛该有的声音时,她毅然发现她的眼前坐着一个人,不过睡着了,到此时,她才发觉她是坐在移动的车子中的。
她抬头刚想问问前面的司机她这是在哪的时候,她又发现此时她的手是被绑着的,而后,她又听到了之前那女生的声音:“我说,我们是不是该换个地方了?总在一个地方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的。”
“听你的,我们把这票干了后就去别的地方。”
“天天这么演,我都累了,我要先睡会儿,到了喊我。”
“还早着呢,起码还有三个小时。”
“被骗了!”此刻顾梓欣的脑子里重复闪现着这三个字,她慢慢的低下头,生怕吵醒旁边睡着的那个人。
她借着外面的光亮看着手上绑着的绳子,她轻轻的扭动着,结果发现绳子系的并不紧。
她慢慢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继续轻轻扭动着绳子,大约就这样五分钟,绳子就被她弄松动了,她用力地抽出一只手来,接着将绳子轻轻放了下去。
此时车内除了她之外还有三个人,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司机就是刚那男人。顾梓欣这样想着。
他说还要三小时,到时候可就真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可是现在在车里,她又不能逃走。
“冷静,冷静。”顾梓欣默念着,渐渐地,她想到了一个很是危险的方法。由不得她多想,她便伸手推开了车门,然后纵身一跃,出了车子。
而当车子里的人反应过来时,车子已开出好远。那车子慢慢停了下来,顾梓欣在着地后就感觉自己像是从高楼坠落一般,而当她要抬头准备站起来离开的时候,一辆车子直直的撞了过来。
前面刚下车的人看到这一幕后连忙又上了车,然后使向马路的尽头。
撞人的车司机匆忙地下车,此时顾梓欣静静躺在前方的血泊中,司机环顾四周,在发现此时旁边没有车辆经过后连忙又上了车,然后快速了离去了。
三分钟后,顾梓欣口中的老杨开着车来到这里,看到血泊中躺着一个人后匆忙地就停车,接着下车拨打120。所幸的是顾梓欣并没什么大碍,但是因为脑部震荡而失忆了。
老杨为了帮顾梓欣找家就在市里租了个屋子住下了,他猜测着顾梓欣是附近的人,于是找广告部打印了有关顾梓欣的寻亲广告,四处贴发,但是并没有任何结果,然后他就把顾梓欣带回了家,想着让她在他店里工作,并给她取名“杨茜茜”。
但是日久生情,老杨渐渐地就喜欢上顾梓欣了。
墨白羽在和我道别后就离开了城市回到了安徽,他家里人把他送到了市里的医院,慢慢地他看到了那广告。接着他打电话问姒小洋顾梓欣的事。
得知了情况后,他便找到了面馆,起先他的目的是告诉顾梓欣有关她的事的,但是当他看到顾梓欣和老杨有说有笑很开心的样子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接着他租住在了那家面馆附近,开始注视着顾梓欣的生活。
毕竟,顾梓欣也算是她的朋友。
久而久之的,顾梓欣便和他熟了。但是墨白羽却并没有告诉顾梓欣她的事,也没告诉姒小洋顾梓欣现在的事。
再然后,他就因为病情恶化,永远离开的离开。
墨白羽家办丧事那天,顾梓欣、老杨和姒小洋都有去,但是他们却莫名的错过了……
车子在唯一的水泥路上行驶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我们就终于到达了墨白羽所在的小村子。
车子停稳的下一秒,我就匆匆冲出了车子。
我大口地呼吸着故地的空气,抬起头看着远方坐落在田埂后方不远处的空地上的房子。
想不到我又来到了这里,满满都是回忆的地方啊,有顾梓欣、墨白羽和姒小洋的回忆啊。
我狠狠地咬着嘴唇告诉自己这不是梦,然后小跑起来,泪水就这样被抛到了脑后。
两旁的田里,生长着和三年前一样那么饱满的稻子,它们静静地低着头,向世界默哀着。
河边的那棵大树,是三年前我来的第二天被据倒的,如今,在它平整切口的边缘,抽出了新的枝条,嫩绿的叶子镶嵌在枝条上面预示着秋季里的新生。
我慢慢地就到达了墨白羽家门口,他家里门紧闭着,像是没人在家的样子,就连奶奶,奶奶也不在家么?
我显得有些失落,但是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要是此刻墨白羽家里有人的话,我该怎么面对呢?
我站在房子前面静静地看着它,那个二楼的阳台,是我三年前站立的地方,是我看太阳升起的地方啊。
我身后的那个地方,是我们一起吃烤鱼的地方啊,那晚我还睡在墨白羽的怀里,那晚我还第一次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的啊,一瞬间,就过去了那么多年。
一瞬间,物是人非了……
“晓桐姐?”
我寻着声音回头,大门被打开了,墨莉站在门框下惊讶地看着我。
在我们走后不久,顾梓欣就和老杨通电话了,她在电话里兴奋地说她的朋友们来找她了。
这时候老杨还在置办东西的路上,在听到顾梓欣这么说后就有些慌了,他害怕顾梓欣被骗,他也害怕顾梓欣会离开他。
于是他在还没置办完东西的情况下就开着车子回来了。
“我哥说,他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我们由着墨莉带到了墨白羽的坟前,乡村的坟墓并不像是城市里的墓碑上有着照片,乡村的墓碑上面就只有文字。
我很清晰地就看着了墨白羽三个字,我直直地看着它,心中泛起一阵酸意。
墨白羽旁边的就是墨白羽奶奶的坟墓,是啊,奶奶也走了,听墨莉说奶奶是在墨白羽走后没几天因为经受不住打击就也走了。
我斜着眼看过去,但是因为角度问题我根本就看不到上面的文字。
此刻我并没有花束,所以我就只能这么站着看着,看着我存在在我记忆里的两个重要的人。
“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哥。”我转过头红着眼看着墨莉,三年没见,她长得都有我一般高了。
她也渐渐红了眼睛,然后笑着,笑出几滴泪水。
“上大学了吧?”
“嗯。”
“哪个学校啊?”
“我哥的那个大学,我要带着我哥的志愿一起努力。”
“那怎么回来了?”
“回来那些我哥的东西。”
“好啊,下次再去的话,记得找我啊。”
“好……”
差不多在墨白羽的坟前待了二十分钟,我们就又往返了。
这一路,有着太多的悲伤。于是啊,上天就开始怜悯我了。
车前的雨刷不停的摆动着,雨水刚被擦走就又开始堆积了起来。
我在暮城玺的怀里大声的哭着,就像是窗外的雨水一样倾泻着。
我不觉得累,它也不觉得累。
顾梓欣在接到我们快要到了让她做好面等我们的电话后就匆匆跑去了三楼杂货间。她想要找到,在被车撞的时候穿的那套衣服,她想着,只要找到它,或许她还能想起什么。
她之所以把它放在杂货间是因为它有些破烂不堪了,但她舍不得扔便留下的。
大约五分钟后,她找到了那套衣服,她拿着衣服笑着走到窗户边,细细地看着,接着电话就响起来了。
她匆匆拿出电话,是老杨的打来的。
她笑着,猜想他应该是快到家了。
她上划屏幕,电话接通了,她笑着对着电话说:“喂,老杨啊,是不是快到家了让我给你做面啊?”
“茜...茜姐,杨哥他,出车祸了……”
顾梓欣一下子愣住了,手机慢慢地从手中滑落,发出了屏幕碎裂的声音。
我们慢慢地就又可以看到顾梓欣的那家面馆了,我在平复了心情后就盯着车前的雨刷,看着它不知疲倦的摆动着。
面馆三楼的窗户慢慢地就被打开了,我透过水花静静地看着,一半模糊一半清晰。
正当我猜想着是不是顾梓欣在三楼看到了我们的车子打开车窗看的时候,我就看到一团东西掉了下来。
接着,马路上流淌着的水就变成了红色的了,就像是一桶红色的颜料被推翻了,夹杂着某种熟悉的味道。
我们的人生,就是这么的被玩弄着。
黑暗,无尽的黑暗,吞噬着一切的黑暗。
睁开眼,依旧是黑暗。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这样醒来了,明明没做什么噩梦,明明也没有过多的劳累,明明身体没有出现任何状况……
窗外,好像下起了夜雨,“沙沙”声在深夜里响不停,我慢慢地直起身子,静静地听着,直到有些耳鸣,直到有些神志不清。
房间的灯一瞬间就亮了,我却没有不适应,我却没有眨眼睛。
暮城玺伸手抹着我的眼眶,然后伸手将我抱在怀里。
我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的拥抱了。
正前面的墙壁上挂着,我们所有人的照片,我斜着头看着照片上面的人,那些离开的,终究是没办法再找寻回来。
就连大灰的尾巴,我都没能保住,它就随着我的包包以及里面的一切消失在余玲玲的一把火里。
说爱,说狠啊,终究都是你自己。
有些谈不上爱的,便恨了;有些说不上恨的,便爱了。
我们身边的一切,都是这样变化无常的。
依旧记得那一天,大雨倾盆而下,冲走了所有谁对谁的牵挂,我们清澈而又浑浊的泪花随着雨声落下,但终究还是敌不过喉咙的沙哑。
地面充满着仇恨的液体漫上脚丫,冰凉刺骨使人麻木。我们互相望着彼此,却早已分不清地面仇恨的液体到底出自谁的双眸,只知道彼此眼中的我们,早已不是当初的我们。
一切,似乎都已经结束了。
顾梓欣终究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暮城玺的那句道歉终究也没能说出口。
青春开始,就着一曲沙漏倒流成年华。
曲末,年华惨变成白发 。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