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9月30日 晴
父亲--生日快乐
今天是农历八月二十四,父亲四十八岁的生日。
晚上,我打电话给父亲,祝他生日快乐。
父亲很是高兴,因为八月二十二是母亲的生日,当晚母亲守了半夜的电话,而铃声一直未响起。
我却选择在父亲生日的当晚,主动打电话送上祝福,让他颇感意外。
与父亲的通话中,我隐隐约约听到母亲在电话边上唠叨着我,说我一碗水没有端平,父母过生日,要么全部打,要么一个都不要打。
我猜想母亲生气的样子,肯定是故意装出来的,无非是希望我能多打几个电话回家,让她可以经常听到我的声音罢了。
父亲在电话中告诉我,今年荆州农村的干部选举,实行“海选”的模式,也就是本村村民自己选出心仪的村委会干部,彻底改变以前上级推荐加指派的村干部任命制度。
父亲说他无意继续担任村干部,2000年年底,他给镇里的主要领导写过辞职书,不过领导一直没有批准。
父亲是一名退役军人,在河南明港当了五年坦克兵的他,有着二十多年的党龄。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能说会道、多才多艺,特别是写得一手好字。个人履历相当纯净,高中毕业,学医一年,接着参军入伍,退伍回来直接担任村干部,可惜一九八五年、一九八六年连续两年考国家干部都没有录取,使他的进取心,慢慢一点一点丢掉了。
父亲对我的管理比较宽松,我的学生时代,他基本上不过问学习情况。
我的家庭作业本,经常忘记在学校,老师放学布置的作业,常常是第二天提前去学校抄同学的。学习上的一塌糊涂,直接导致我小学考初中没考上。
1991年的时候,荆州还没有实行九年制义务教育,小学考不上初中,要么留级重读、要么回家种地、要么出钱读书,父亲选择多交了三百块钱,我才有幸读上初中;三年后,初中升高中,我连中考都没有信心参加。父亲为了让我有书读,咬咬牙交了赞助费三千块,我又迈入了新的学校,继续学业。
记得去学校报名的前夜,我鼓起勇气找到父亲说:“我不想读书,因为读书太累了,我想出去打工挣钱。”
父亲黑下脸来,警告我说:“你可以学习跟不上,但是你不能连‘混’的勇气都没有。必须读书,没得商量,否则以后我都不会管你的。”
或许,他这一次“破天荒”的黑脸警告,将我学习上的惰性,给扭转了一部分。
学生时代的最后三年,我开始用了点心思,各科成绩始终维持在中等偏下的样子。这样一直坚持到毕业,算是跌跌撞撞完成了十多年的学业。
毕业即是失业,面临找工作,我自以为是想着只要有手有脚工作应该好找,养活自己不成问题,岂料又四处碰壁,自信心饱受摧残。
父亲见我意志消沉,一整天、一整天地窝在房间里面,拿着笔在纸上瞎画、瞎写,自编自导所谓“天马行空”的小说。
1997年香港回归之夜,全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看现场直播。
父亲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交接仪式上的中英两国军人,一边握紧拳头一边自言自语。他抬手拧了拧我的耳朵,用略带嘲讽的口吻说:“你这种人啦,只有去部队当兵锻炼锻炼,才会成熟,才知道锅是铁打的。”
我心里不服气,狠狠地反驳他说:“去就去,军人乃国之利器,只要你有这个能力,把我送到部队,我一定会干得比你好。”
父亲被我呛得沉默不语。
1997年10月,征兵工作开始了。
从不主动向人低头的父亲,偷偷在村里的榨坊打了10斤香油,骑着摩托车专程给镇里的武装部部长送去,算是按响了当兵“走后门”的门铃。
在八岭山民兵训练基地体检复查的时候,医生说我心脏可能有杂音,身体不合格。当过医生的父亲不相信,他二话没话立即带着我,坐车到荆州市人民医院检查。
在车上,父亲见我情绪低落,他坐在一旁耐心地安慰我说:“不怕的,心脏有杂音,不是一个医生靠耳朵听一听,就能轻易判断准确的,我们要相信检测设备。给自己信心,不要放弃,好事多磨。”
结果到了荆州市人民医院,经过仪器的仔细检查,心脏正常,啥事没有。
镇里十二月初,确定了各村当兵的人选,鬼知道怎么回事,隔壁村干部已经落选的儿子,居然不声不响地把我给挤掉了。
父亲晚上知道了这个消息,着急得不得了。
第二天,天气突变,又是刮风降温,又是下大雨。
凌晨四点半,顶着外面呼啸的寒风,我和父亲撑着雨伞,打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来到村里的李医生家。父亲委托他帮忙,打电话给他的一位在区武装部当副部长的战友,过问一下我的情况。
很不巧的是,那位副部长外出办事未归。
父亲站在李医生的大门口,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他叫我不要着急,会想到办法的。
我看得出来,父亲的脸上写满了焦虑。
父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手指将燃着的半截香烟,弹出去老远、老远。
他摸着我的头说:“我还有一个战友,给区武装部部长开车多年,不过好些年没有联系了,这次我们去找他想想办法。”
谢过了李医生,我和父亲坐最早的一班车,匆匆忙地赶往荆州。
在区武装部里,父亲顺利地找到了那位姓陈的叔叔,他俩来不及叙旧,直奔主题。
陈叔叔听完我父亲说明来意后,去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回来高兴地对我们说:“老梁,你不用担心。回家等通知吧,今年的这批兵,你的儿子是走定了。”
在家走的急,什么礼物也没有带,陈叔叔帮了这么大的忙,父亲说等我当兵请客定了日子,一定邀请陈叔叔全家去作客,到时再表达谢意。
回到镇上,我的心里仍有些忐忑不安。
父亲说,一起去镇里的武装部,再确认一下。
武装部长和接兵的干部在办公室开会,我俩等了半个小时,部长出来对我父亲说:“老梁,你儿子被录取了,昨天是我们这边的人,把名单搞错了。”
父亲嘴上附合着部长,并说了些感谢的话。
我自己心里清楚,一共才二十多个人名,除非当官的是文盲,不然这种事情能搞错吗?肯定是陈叔叔打的电话,起到了作用。
在家吃晚饭的时候,父亲高兴,多喝了两杯,他带着醉意微笑着对我说:“我跟你讲过‘好事多磨’,不到最后关头,千万不要放弃。你自己也看到了,当个兵都得经历那么多的坎坷,不知道你以后的人生路,还会遇到些什么困难?当兵,就要当个好兵,不要和你之前的读书一样,一直拖班里的‘后腿’。到了部队里,忘掉以前的自已,一切从零开始,从小事做起。你记住了没有?”
我放下饭碗,没有选择直接回答他。转身进了房间,关上门握紧双拳,对着墙壁“咚咚”的两声打上去。
冷静过后,我开门寻找父亲,屋前屋后找遍了,没见人。
母亲对我说:“他又去榨坊打油了,说是给接兵的干部准备的,这样的话,你到了部队,也许他们会照顾你。”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父亲在我的心中是一颗苍天大树,十七年来他一直为我遮风挡雨,因为有了他的庇护,我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不用担心学不好、学不了。
如今,父亲老了,儿子已经长大,希望父亲以后不要再这么劳累了。
今天是父亲的生日,我再次祝你:生日快乐!
明天是国庆节,提前祝福祖国母亲:生日快乐!
2002年10月7日 晴
无知的举动
下午读完报,连值班员通知:各班对上午政治教育课布置的讨论题,在房间内组织讨论。
胡指导员在一楼喊我到连部开会,连续喊了几声,我都没有答应。
四班的人赶紧提醒我说:“班长,指导员喊你到连部开会呢!”
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不慌不忙地说:“不管他,我正在耳鸣。”
过了不到半分钟,听到“噔、噔、噔”有人急匆匆上楼的声音。“呯”的一声,四班的门被猛烈地推开了,姜连长满脸怒容直挺挺地站在门口。
全班迅速起立,问好。
姜连长进了房间,走到我的面前,两眼冒火般死死地盯住我,俩人目光对视,我选择了马上移开。
姜连长吼了我一句:“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说:“干什么呀!连长。”
说话的时候,我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姜连长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火气还是没有下来,他严肃地说:“梁如斌,你到部队的第一天,是我当新兵排长接你下的车,现在你当班长了,牛了啊!指导员在下面喊你开会,你居然理都不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吗?不就是昨天指导员跟你讲,根据营里面的要求,可能你今年会退不了伍吗?有思想情绪,对领导的安排有意见,你可以当面提,不要以为搞‘软抵抗’,就能让领导改变决定。GCD员的先进性,在你的身上,到底体现在哪里了?你写的对照检查呢?有问题改了没有?说白了,你简直是没个鸟数。走,给我马上跑步下去。”
姜连长说完,气呼呼地转身就走,我交待董夫勤组织好讨论,紧随连长下楼。
趁着下楼的机会,我在他的身后说:“连长,我错了。”
他没加理会,我追上去顺势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想套近乎服软,以免事情闹大了,开会我的日子不好过。
姜连长回头瞪了我一眼,嘴巴里吐出两个字:“拿开。”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抡圆了胳膊,甩开了我刚刚搭在他肩上的手。
到了连部,胡指导员没有责备我行为的无知和愚昧。
他告诉我,喊我下来主要是想说,连队早就考虑到我身体上的不适,党支部也不会用党员的身份,来强压着要我留队,走与留完全建立在自愿的基础之上。
聆听胡指导员给我讲道理的时候,我发现只要我的目光转向姜连长,他的脸立刻晴转阴,还故意将牙齿上下打磨,好似准备把我吃了一般。对我无知行为的不满意,依然大大的写在他脸上,看来他是余怒难消了。
胡指导员的一番教育,令我无地自容,自认为我不是一个思想觉悟低的人,只是在一个敏感的时期,听到了一个不想听到的消息,一时没有把握住自己的情绪。在上半年中,董夫勤遇到走与留的困惑时,我做过他的思想工作。现在我面对同样的问题,可是自身的处理方式简单欠考虑,说到底还是思想不成熟,太容易冲动。
“当好表率,在连队一分钟,全力干好六十秒。”这是胡指导员对我提出的要求,我完全服从。
走出连部,我有一种久违的轻松感。
到了二楼,翟排长在走廊等着我,他对我说:“四班长,领导批评你,可是为了你好,千万别放在心上哟!”
我摆摆手说:“不会的、不会的,排长你放心,我是打不垮的。”
翟排长见我的心情还不算坏,他用力地拍了拍我的后背,表示安慰。
我从新兵开始,所坚持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伴我成长至今,对自身的抗压能力,我保持乐观。尽管,在个别时间段,也会顶不住,但是只要有人稍稍点拨,它又会重回正轨,继续乐观下去。
晚上熄灯后,四周开始静寂,耳鸣却来了。我想头脑清醒的想事,可它偏偏吵得起劲,越是心烦,它越是吵得欢。
以前,我满不在乎的神经衰弱,正一点一点地麻痹着我的神经、影响着我的心情、左右着我的情绪、侵蚀着我的身体。
我被它层层包围,陷入到与它永无休止的斗争怪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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