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在车师前国摆出防守架势后虚晃一枪,便分两路快速撤退。只到两天后,屠乌才率大军先后赶到车师前国。
三万匈奴铁骑,顺商道向东追击,一心想吃掉段彭、王遵的数千人。大军进入伊吾庐绿洲一天后,便冲击到了白杨河边,北方已远远望见巍峨的伊吾庐城,此时汉军赤旗飞扬,早已经在白杨河以西绿洲上以逸待劳,结成一个万人大阵挡住了去路。
段彭、王遵刚到达伊吾庐,孙彪与楚良率领一千劲卒便也赶了过来,还带来了耿秉的将令,“令段彭、王遵率本部兵、宜禾都尉府属兵、孙彪楚良部、歙渠和陈留的伊吾营,在伊吾庐击破北单于,使其不敢犯宜禾都尉府!”
现在段彭集中了八千余汉军,便在白杨河以西绿洲上摆开了大战的架势。结果双方一场混战后,段彭退回伊吾城北的北大营。
呼衍王率万骑围伊吾庐城,而他自己则率左鹿蠡王两万余人围北大营。但伊吾庐是坚城,北大营也是坚营,整整三天,单于攻击未能得手。
按照计划,段彭、王遵应率部再夹击围攻伊吾庐城的呼衍王部,但呼衍王闻单于兵败,便不顾一切地退兵西去,于是段彭、王遵开始全线追击,大军一直追杀到五道沟才收兵回营。
这次大战后,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北匈奴各部未再犯伊吾庐城。段彭、王遵则在伊吾庐休整十余日后,班师返回河西。
伊吾庐方向汉军被单于缠住,幸好耿秉的征西将军府提前预有安排,令单于铩羽而归。但向楼兰撤退的耿恭、王蒙部却遇到了大麻烦,分兵撤退的恶果很快便到来。
耿恭与王蒙进入沙漠后,因王蒙左肩负伤,且已经发烧,人昏昏沌沌,因而中军行军速度便稍慢了一些,拖累了全军的行程。
耿恭屡次进谏,王蒙都松松垮垮,不以为然,逼急了便恼火地斥责道,“吾军已离柳中三日,北匈奴人并不知吾军去向。另郑大人定命徐干部出蒲昌海接应,匈奴人岂能敢越过此山?校尉勿要草木皆兵!”
耿恭闻言隐隐生怒,但又无可奈何。这个宫廷谒者未领教过北匈奴铁骑长途远袭的厉害,高烧已经让他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如此懈怠行军,一旦木都赶上来,汉军要吃大亏。
虽然说服不了王蒙,但耿恭决心将这支队伍带回河西。他略一思忖,便自请为前军主将,督促前军加速前进,争取尽快控制北山通道,保障全军顺利南撤!
于是,前军快速南下,可中军、后军却慢悠悠地跟进,距离越拉越大。
这里接近白龙堆风口,北风呼啸,飞水走石。就这么慢慢腾腾又走了三天,这天晌前时分,黑乌乌的北山已经在望,耿恭却有了一股强烈的不好感觉。果然前出探路的屯长张封送来了不好的消息,“禀报校尉,山中涧道狭窄,尽为黄色枯石,涧道中之黄土岭较险窄,似有匈奴人斥候小队行动迹象!”
耿恭大惊,匈奴人果然厉害,这是提前派出阻击小队封死山路,这是要在山北动手,在沙漠上吃掉他耿恭与王蒙的这一支孤军。他惊问,“中军离此还有多远?”
大牛怒道,“中军、后军行军甚慢,约一日才能赶上来!”
耿恭想都没想便道,“军情紧急,中军、后军有被包抄之危险。”他将众人召集到一起,蹲在沙漠上画了一个圈道,“据探报,木都有两万骑多国联军,现在已经包抄上来,中军、后军仅两千人,王将军昏迷,如被包抄,定然万劫不复。因此……”
“王蒙阻挡赴山北救援,现在又拖拖拉拉,让全军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校尉,如果前军回军救援,吾军可能陷在山北、功败垂成……”范羌性直,闻言阻止道。
大牛甩手就是一鞭子,怒喝道,“汉军有危,岂能不救耶?死也要死在一起,再敢妄下雌黄,军律从事!”
众人虽然也都气愤,但没人再敢言不救。
耿恭道,“事急矣,吾军兵少,只有大迂回,到匈奴人后方突然攻击,才会奏效。因此,前军沿山根向西,数十里后再北上迂回,众将以为如何?”
大牛点点头道,“校尉所言极是。木都联军多为山南焉耆、尉黎国兵,骄狂不可一世,吾军急袭定然奏效!”众人也都频频点头。
见无人反对,耿恭对李显命道,“李显听令,给汝一百人,务要隐秘消灭前方山上之匈奴斥候小队,保吾全军向楼兰城退路通畅!”
“末将遵令!”
耿恭腾地从沙漠上站起,“放下辎重,卷起战旗,前军上马,出发!”
汉军前军千余骑将食物、被囊等从马上卸下,全军轻装上马,迅速顺着山根戈壁滩向西疾驰。约行数十里,又扭头折向北,顶着北风又行约半天路程。此处全为沙丘,风大沙狂,与白龙堆地形相似。此时,东边的沙漠上已能隐隐看到滚滚沙尘如乌云一般,遮天蔽日。
耿恭率军迅速再折向东,到傍晚时分,果真看清前方的沙尘中,隐约能够看清一片黑色的旗帜铺天盖地。原来,南呼衍部刚刚追上王蒙的中军、后军,两军即将开战。
此时,耿恭离双方战阵约有数里,北匈奴各营未防备身后会有汉军出现。他却跳下马急命道,“给战马饮水,准备急袭!”
汉军迅速给战马饮足水,人马稍歇一下便全军上马,千余骑义无反顾地向敌扑了上去。
王蒙一直发着高烧,浑浑噩噩地驱军慢慢腾腾行军,离北山也就一天路程时,后方沙尘连天而起,士卒们都惊惶失措。王蒙到底是战将,惊醒后便知道自己的处境了。他揉揉晕乎乎的脑袋,强撑着身子道,“全军列阵,准备厮杀!”
军司马腾焘道,“将军,是否派驿吏通知耿恭校尉回军支援?”
王蒙悲哀地摇了摇头,后悔地道,“耿校尉神人也,彼早已料到匈奴人会至,定然会有防备。不需通报,彼必来相救!”
说话间,匈奴人卷着沙尘滚滚而来,瞬间便到了近前。火红的太阳正向西天坠落,呼啸的北风卷起万丈沙尘,沙漠上两军即将硬拼、厮杀!
王蒙挚环首刀在手,汉军两千骑视死如归,迎着北风准备冲击!
联军主将正是北匈奴幕师、万骑长木都,他在疾驰中举起手中弯刀,下令全军包抄吃掉这不过两千余汉军,同时还习惯性地向后方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令他魂飞魄散,在疾驰中骤然勒住战马。战马骤然被猛勒,人立而起,差点将他掀翻下去。他弯刀指向北方,并凄厉高叫,“汉军来袭,后军迎敌——”
只见后方的沙漠上沙尘滚滚,在北风的摧动下如大团乌云阵阵越过头顶,沙尘下影影绰绰一支汉军正疾驰奔袭而来。木都刚来得及大叫了这一声,汉军便已经与联军后军激烈地硬撞在一起,仿佛如两股奔涌的潮头相撞击,惨烈的厮杀瞬间展开!
后方或侧翼遇袭,原就是冲击中的骑兵最可怕的噩梦!
后军又都是尉黎、焉耆等国兵,虽然悍勇,但正面交战他们本就不是汉军对手,现在行进中骤然停马,乱纷纷的来不及返身列阵,甫一照面,便被急驰而来的汉军冲垮,士卒们丢下一地尸体、伤兵,四散哀鸣而逃。
为首汉军将领手执长矛,如狼入羊群势不可挡,联军将领士卒纷纷被其挑落马下。其身后的汉军更是以一当十,如巨碾一般,将后军碾得粉碎,存活者四散而逃、惊叫哀嚎。
木都命挥动令旗,左右两翼卷起尘沙如巨龙甩尾一般,滚滚包抄上来,将这千余汉军包抄在阵中。汉军是临时由河西军志愿者组成,并非耿恭当年千锤百炼的塞北铁骑,乱军之中,阵亡者迅速增加。
南方的汉军阵中,王蒙愣了一下。他揉着晕眩的太阳穴,透过重重沙尘隐约看到,联军正要冲阵,却突然止住脚步乱成一团,后方喊杀声震天响起。他瞬间就明白过来,这定然是用兵神出鬼没、让匈奴人闻风丧胆的耿校尉,除了他这里那还有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