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清舞盛情邀约着墨若旖再来第二局,但是墨若旖兴趣缺缺。离清舞见状,也不勉强,从棋局跳出来了之后,她方想起先前从芊芊那儿听来的墨若旖遇刺的事情,便连忙问道:
“㬚殿下,听闻你在宫外遇刺,刺客抓到了吗?”
“还未,多谢郡主关心。”听见离清舞提起这茬,墨若旖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毛微微动了动,忽然想起了还在养病的北澜璟,便朝离清舞问道:“十三殿下受了伤,郡主可有去探望过?”那一日北澜璟昏迷得模模糊糊的时候喊的那几声“清舞别走”,墨若旖觉得犹在耳边回响着,想来北澜璟心里定然将离清舞藏得很深,很重,否则,他清醒时不敢展露半分的情意,又怎么会说出来。
“倒是差人去问过,”离清舞绝色的面容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如同寻常的姐姐关心弟弟一般的神情,她缓缓应道:“我不便出宫,还好十三没事。”
墨若旖还在等着离清舞的下文,却没想到,她说了这寥寥数字之后便不再谈起北澜璟,反而是将话题接回了她们一开始说的北澜奕身上,“㬚殿下,我听闻,奕王哥哥昨夜进宫面圣,后来便去了你的清心殿,用膳之后才离去,是吗?”离清舞问这话问得有些小心翼翼,但是北澜奕做的每一件事情,她都说得清清楚楚,这就好像,一个妃子在向另外一个妃子询问皇帝的去处,怕得罪,但是又很想知道。
“是啊,”墨若旖被离清舞这煞有其事的认真模样问得心生奇怪之意,“昨夜我与奕王一道用膳,他问了我一些遇刺时候的事情,说完了他便走了。”
“这样啊。”离清舞的语气中微微夹杂着几分失望之意,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墨若旖正想要问她怎么了,不料身后风风火火跑来一个人,那绿色的身影还未到跟前,声音便风风火火地传了过来,
“㬚殿下,太子殿下在御花园设宴,邀您过去。”
果不其然,墨若旖一回眸,便看见了她一炷香之前才甩掉的少言那刺眼的身影。少言提着拂尘小跑着到了墨若旖与离清舞跟前,嗓门嘹亮地朝二人行了个礼之后,就劈头盖脸对着墨若旖重复道:“㬚殿下,太子殿下在御花园设宴,邀您过去。”
墨若旖这回是想假装听不见也不行了,“你家太子设宴邀我做什么?”精致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墨若旖一张恍若初雪般清丽灵动的小脸神色微冷。说实话,她是不大愿意与北澜誉这个人打交道,并不是说因为他是西太后苏玉婉的儿子,更重要的是,她实在是不想对着他那张老气横秋的脸,好好一个年轻俊美的少年郎,偏偏生得一副老先生的迂腐性子。
少言没有听出来墨若旖言语中的不悦之情,十分欢快地解释道:“㬚殿下,太子殿下在御花园设了射宴,在比试箭术,差人来清心殿邀你过去看热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少言说完还补充了一句,“大家都在御花园等着你呢。”
墨若旖心里面琢磨着,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去呢,她心里受罪,但是不去呢,旁人指不定要将她说成什么样,太子殿下设宴邀请不去,不给面子,不识好歹,这些都不是重点,万一有人借此质疑她和解诚意,那她就大大的危险了,前功尽弃了。
“走吧。”暗自挣扎了一下之后,墨若旖拜别了离清舞主仆二人,跟着少言一道往御花园里北澜誉设宴的千樽亭走去。
还未走近那千樽亭,墨若旖便远远地望见那亭子里外聚集了十几个人,瞧那衣裳打扮,都是一些皇亲贵族的公子哥,而被他们包围在中心的,便是那一袭暗黄色锦绣云袍,面容粉雕玉琢却老气横秋的太子北澜誉。众人见墨若旖走近了,便纷纷朝她行礼,
“见过㬚殿下。”因为墨若旖带着和解书,是两国和解的使臣,也是东墨国尊贵的皇族血脉,所以北澜皇宫里的人待她都十分客气,就像是参拜自己国家的殿下一样。
“大家不必客气。”虚虚地朝众人打了个毋需多礼的手势,墨若旖正想看看这十几个人里面有没有认识的,一声低低的谈论声便落入了她的耳畔。
“...........这便是东墨国那个只会吃喝嫖赌的㬚殿下吗?怎么长得跟个小娘们儿一样细皮嫩肉的.............”
墨若旖下意识地顺着声音去找说话那人,不料人没有找着,却蓦地对上了一双细长锐利的棕色眼眸,那个年轻的公子哥一身锦绣紫檀衣袍,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剑眉星目如刀削般棱角分明,一双深棕色的眼眸细长蕴含着锐利,宛如悬崖上孑然独立的雄鹰,野心勃勃之中又透着几分盛气凌人的傲慢,与其他平平无奇的长相不同,他站在人群中尤为扎眼,墨若旖望着他,他也直视着墨若旖,双方在相互打量着,须臾过后,墨若旖便将目光移开了,投向了无端端将她拉入这趟浑水的罪魁祸首——北澜誉身上,
“太子殿下,您差人叫我过来,可有事情?”她的语气十分客气,可是北澜誉却将她那双澄澈眼眸中微微泛动的一丝不耐烦看得分明。
“素闻东墨国㬚殿下箭术了得,正好今日我们在玩,便顺道拉你一起来了,”粉雕玉琢的面容还是一贯的不言苟笑,北澜誉说罢,便将他手中一把做工精良的弓箭扔给了墨若旖,“㬚殿下赏脸吗?”
墨祁㬚在东墨国只会吃喝嫖赌,混死过日子的纨绔名号早就在三国之间传了开来,墨若旖实在想不明白北澜誉的闻是在哪里闻到的,只是她如今就像这箭在弦上一样,不得不发,微微敛了敛神情,她灵动白皙的面容微微染上几分温浅之色,“恭敬不如从命。”
听见墨若旖留下来一道玩,北澜誉仿佛是意料之中一般,笑了笑,便和她说起这射宴的规矩,“㬚殿下,射宴的规矩便是胜者为王,这人可以差遣他的对手做任何事情,前提是不能违反国法和伦理,㬚殿下后来,那便与本太子一道先观看他们比试,然后㬚殿下可以任意挑选在座的任何一个人跟你比试。”
这规矩简单粗暴,墨若旖倒是挺喜欢的。与北澜誉一道在千樽亭找了个位置坐下之后,比试便开始了,率先上场的是一胖一瘦,墨若旖还未问,站在她身侧的少言便聪明伶俐地主动跟她介绍那一胖一瘦,“㬚殿下,您看,那一胖一瘦,胖的那个是宰相的表侄子,名唤朱一轻,身轻如燕的轻,瘦的那个是礼部尚书的儿子,名唤岳天深,两人是死对头,一见面就掐架。”少言话音还未落,那一胖一瘦便起了争执,若不是旁人过去劝阻拉开,只怕还没有比试就要开始打起来了。
“为什么是死对头?”墨若旖闲来无事一边拿起石案上的点心吃着,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朱公子看上了蝶轩坊的琴儿姑娘,为博得美人一笑,他不惜掷千金只是想听一首曲子,可偏偏这琴儿姑娘却喜欢岳公子,不仅对朱公子没有半分好感,而且还将他所有的心意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一来二去,这朱公子便记恨上了岳公子,三番四次当众羞辱他,两个人的梁子便越结越大。”
墨若旖听着,面露惋惜之情,“可惜啊。”她感叹道。
“㬚殿下,你也觉得朱公子为了一个女子弄成这样可惜是吧?”少言正高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意见与自己一致的人,只是他这份欣喜还未完全展露出来,墨若旖便缓缓开口继续说道:
“可惜这琴儿姑娘眼光不太好,躲过了这个朱公子,却没能躲过这个岳公子。”墨若旖想着肯断然拒绝千两黄金的姑娘,定然不是一个俗气的姑娘,但是一听到少言说那姑娘喜欢岳天深,抬眼一看那岳天深那尖嘴猴腮,瘦骨嶙峋的模样,便顿时觉得这琴儿什么都好,就是眼光太不好。听了墨若旖说这句话之后,少言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活像看见了什么怪物一样,而那边那一胖一瘦的比试也已经有了答案,想来那岳天深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对着输了的朱一轻说了些什么,那朱一轻猛地抬起头朝墨若旖望来,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因为太小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墨若旖咬着糕点的嘴巴下意识地微微抿了抿,正想喝口茶水,却不料那朱一轻在岳天深说完了之后,便立刻气势汹汹地朝她走来。
恐怕是来者不善,墨若旖一双恍若玛瑙清溪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流转出浅浅的光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朝她走近的朱一轻,时刻谨防着他的突袭。谁知那朱一轻万般艰难地走到了她的跟前之后,一张油光满面的大脸脸色极为难看,对着她,一开口便是连喊了五声,“汪汪汪汪汪。”喊完了之后,他便转身走了。
原来那岳天深叫朱一轻做的事情,就是对着她学五声狗叫,墨若旖细软的手指微微端起手边的一盏茶水喝了一口,倒还真是恶趣味。其他人似乎也好像见怪不怪一样,很快便进行了第二轮的比试,一高一矮,这时,少言便适时地开口为她介绍这两个人,
“㬚殿下,这两人都是王尚书的外甥,身形较高那个是杨耀文,身形矮一截的那个是杨耀武,这两兄弟箭术都十分了得。”少言话音刚落,杨耀文与杨耀武的弓箭便立刻“嗖嗖”两声飞出了两只箭羽,皆是正中靶心,难分上下,两人打了个平局之后,便换了另外一对人上场,左边一个一袭锦绣紫檀衣袍,剑眉星目棱角分明,一双细长蕴含着锐利的眼眸如同悬崖上孑然独立的雄鹰,正是方才与墨若旖对视的那个年轻公子哥,墨若旖瞧着他比较扎眼,不待少言开口介绍,细软的手指微微一指,她便低声朝他问道:“少言,那个是谁?长得倒是挺狼子野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