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舌战群儒
张慕润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大喊了一声,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男人有没有更年期?科学界还在争论中,他自己倒是跳出来给了一个注脚。
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这么大的声音出来,老师这个职业的特点,就是要用嗓子说话的,尽管有了麦克,但是依然还是少不了要用嗓音的。所以他非常爱惜自己的嗓音,一般都是用低音教学。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在课堂上不用说,就是在家里,在街上,在一切需要用到嗓音的地方,他都会下意识地用小声来说话。
再一个呢,他也认为,说话嗓门的高低,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教养,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基本素养来。当然,低音说话一般反映出了说话人的高水平的教养。像他这种本身就在高等学府当老师的人来说,低声说话,基本上就成了他的最基本的素养。
可是,今天不知为什么,他违反了自己的基本原则,他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就是这样,突然地,一下子,他给爆发了。
他的爆发,对他而言,属于昙花一现,对于他的学生们来说,更是初春的炸雷,一下子把他们都给镇住了。他们也搞不清楚,张老师怎么了?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呢?这是他吗?
平心而论,不管张老师的讲课爱不爱听,私底下他们都认为,张老师起码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人。也是一个老好人。他这样大喊大叫,是突发癔症了吗?
或者,是大家都集体发生幻听了吗?于是,打瞌睡的或者佯装打瞌睡的同学都一下子被惊醒了。他们看着由于生气而被扭曲了脸庞的张老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脾气。
那些正在咀嚼早餐的同学,被他吓了一跳,刚刚吃进嘴里的早餐,和刚刚还在正常进行的吃饭动作,一下子都被冻结了,他们同时抬起头来,看着黑板上的推导公式,一时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当然,打瞌睡或者佯装打瞌睡的同学,他们也没有听清楚张老师究竟喊了一句什么话,所以他们也没有相应或者是听从他的话。
而那些正在吃早餐的同学,本来的注意力就在吃饭上,没有谁去一边吃一边看那些推导公式。尽管有很多人经常说一心两用,可是最近的科学研究证明,人是不可能一心两用的。
如果有谁非要去尝试一下的话,他就会发现,在他试图一心两用,同时去做两件事情的话,这两件事情没有一件事可以做得好的,总是要出点差错的。
所以啊,懂得这些道理的同学们,即便是在课堂上吃早餐,他们也是把全部或者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吃饭上,而只把听讲看黑板,作为一项副业来对待。
既然如此,当张老师怒不可遏地高喊出那惊天地泣鬼神的话的时候,很多吃早餐的同学,只是感到了震动,其实并没有正确理解他喊的内容是什么。
张老师看到他的一声怒喝,给所有同学的正在进行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一大半地达到了他预期的效果,他的心情稍有好转。可是他不知道接下来,他是应该继续讲课呢,还是停下来跟所有的同学理论一番。
就在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那些打瞌睡或者佯装打瞌睡的同学,已经头脑清醒了,正因为已经清醒了,而且因为睡了一下,头脑而异常清醒。
那些正在吃早餐的同学,因了他的大声呵斥,都纷纷把嘴里的食物,迅速地咽进肚子里,补充肠胃渴望的能量。而正是由于有了能量的及时补充,他们也就更加有了采取进一步行动的力量。
有一个同学把挡在面前的书本移开,霍地站起身来,对着张老师说,“我们是学生,有学习的权利,谁给了你叫我们走出教室的权利?”
张老师没有想到,这位刚刚努力加餐的同学,竟然这样理直气壮地反过来指责他。他就气势汹汹地说,“作为学生是有学习的权利,可是谁给了你们影响别人学习的权利?”
打瞌睡或者佯装打瞌睡的同学觉得受了委屈,有一个就站出来说,“我们上课的时候打瞌睡,是不对,可是我们自己打瞌睡,没有影响别人学习啊。再说了,我们为什么大清早就打瞌睡呢?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昨晚忙着学习,睡得太晚,再一个就是你讲课讲得就像催眠曲,弄得我们昏昏欲睡。”
看着他们理直气壮的样子,张老师实在是气愤极了,他说“你们昨晚上没有睡好,姑且不论是不是真实情况,最起码来说是你们没有遵守学校的作息时间。既然没有睡好,完全可以留在宿舍继续补觉,为什么要到课堂上来睡觉呢?在课堂上睡觉,既浪费时间,又睡不好,不符合最优化的原则啊。”
“ 这个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我们作为学生,还是把学业放在第一位的,我们也不愿意在课堂上睡觉,来到这里就是准备上课的。可是你讲得不吸引人啊,我们都被你集体催眠了。”
张老师被学生的这个论点给说住了。他没有选择跟这些同学正面交锋,而是又把话题转入到吃早餐的同学,“你们在教室里吃早餐,硬生生地把课堂变成了食堂,你们吃早餐,不仅自己不能好好地听讲,还影响别的同学听讲。”
“影响到别人了吗?我们吃饭可是很文明的,细嚼慢咽,基本上就没有分贝出来,怎么可能影响别的人呢?”
“这个就不要给自己贴金了,我在讲台上,都能听见你们吸溜吸溜的吃饭声,就不要说台下的同学们了。”
“民意食为天,我们虽说是成年人了,可也是身体发育的关键阶段,不吃早餐是对身体的严重摧残,”
“我也没有说不准你们吃早餐,只是说你们在课堂上吃早餐影响不好。”
张老师还要继续说什么,突然发现同学们都不说话了,大家的眼光一起转向门口。原来是有人进来了。张老师觉得这个人有点面熟,努力想了一下,果然想起来了,此人好像是教导处的。
接着,张老师就感到十分奇怪,他来课堂上干什么呢?原来就在张老师跟同学们唇枪舌剑地争论的时候,有同学给学校教导处发了短信,说是这个教室老师和学生发生了严重的纠纷,爆发了冲突。
接到短信的领导,一看有了冲突,不敢怠慢,马上出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了过来。以至于人站在教室的门口,一颗激烈跳动的心,还不能趋于正常的跳动,气喘吁吁,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暂时也还不需要他说话,起码眼前,他还没有看到有任何的冲突发生。他所理解的冲突,是那种肢体上的冲突。
领导的目光,雷达一样严峻地扫过讲台上下。张老师的脸色极其难看,涨得通红,堪比斗鸡的鸡冠。台下却是一片狼藉,倒也符合一般冲突的现场状况,一片狼藉。地上到处都分布着鸡蛋碎壳,方便面泡桶,还有油乎乎的包了油条的白纸,也有面包那些残缺碎屑。
领导看到暂时没有肢体冲突的迹象,就一屁股坐下来,一方面是休息一下,另一方面也有坐镇的意思,权威地环顾四周,同学们知道是学校教导处的领导,都不自觉地端正了一下坐姿,装出一幅认真听讲的样子。
领导满意地收回了目光,对着讲台上的张老师说,“你继续讲吧,离下课还有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