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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6 原谅

2018-06-10发布 3034字

我一直都很喜欢咖啡,而且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 因为它的味道只有这样,才能在味蕾上尽情绽放。

其实,苦咖啡真的不好喝,不只单独的苦味,还很酸,还有股涩口的感觉。

只是闻惯了煮咖啡时候的醇香,不愿意破坏它原有的味道,那种感觉,就会变得很美好。

不是不能改变,是不想改变;

不是不想改变,是不敢改变。

害怕有一天,会爱上拿铁、爱上摩卡,害怕自己会忘记了当初的味道。忘记了自己最初的信仰。

精神的升华里面暗含人性善变的丑恶。在人自我改变的时候,同时在用自己的年岁弹奏出对抗、冲突的调子。

手里拿着一块普通的石头,而在突然碰到了钻石的时候,本身甚至永远也不会注意到自己放弃石头的过程,那普通的石头自已会掉下来,落在时空的隧道夹缝里,就像自己从来没拥有过它一样。甚至在往后的岁月里,那种 拥有过的感觉,也不复存在过,因为有了钻石,所以失去普通石头的疼痛感并不存在,或者,那种感觉被得到钻石的极乐心情冲散了,还没抓住,就已然失去。

一个美好的、快乐的源头被打开了,那些过去较小的、并不重要(因为年轻,所以不懂)的源头就会自动消失。

钻石消失了,便再也回不来,可是懂爱的人,却依旧站在原地,守望者自己最初的坚持,无论人前或者孤独,永远只喝黑咖啡。

那个身影,岿然不动地伫立着,永远站在原地,刻在记忆深处。

生活在继续,守望者也在继续品着自己最初爱上的味道。直到死亡,阻隔了一切,生活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守望彻底失去了意义。

回头,咖啡还是苦的,守望者被子里的味道,正是自己当初的钟爱,但是,死亡在中间,阻隔了一切……

一颗心一生最好只爱一个人,多了一个,便也多了遗憾。

遗憾固然可惜,但演变成绝望之后,遗憾就成了死亡、成了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

这世上,任何距离都可以用心缩小,只要努力,彼此终究可以达到彼岸,活着,就有希望。

“听起来,似乎只要一个简单的回头,幸福就会降临在眼前,伸手,就能得到。”商紫墨的声音带了些自嘲。

“没有爱情,可以陪伴,总比相爱却不能相守要强得多了!爱得深了,即使知道对方不爱,也不会舍得放手,能在一起生活,才是最重要的!紫墨,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她就不值得你为她付出?”

“看来,我就是不想结婚,也是不能的了!”

“你如果不结婚,我就成天唠叨你,我会很嫌弃你,还有三个孩子……他们也需要妈妈!”

“音,你不要这么说,行吗?”商紫墨垂下深邃的眼睛,把脸埋在被子里。

我伸手,抚上商紫墨的后脑勺:“就算我能活到九十九岁,这个样子,也不能为他们做什么,胤儿还小……”

“……我会安排婚礼的!他们三个都很可爱,我想,安心也会喜欢他们。”商紫墨调节了一下情绪,随后抬起头来。

“那女孩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是我看得出来,她一定会是个贤惠的妻子!”

“嗯,会的。”

司惘因为杀人罪,背叛了无期徒刑。最后看到他的时候,是在电视里。无数的影迷为他失声痛哭,在镜头面前,他泪流满面,但依旧没有悔意。

是蒋建国毁了司惘,但事过境迁,一切都已经无从追溯……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一天到晚基本都躺在床上,如果精神感觉不错,最大量的运动,便是可以由任芊芊扶着,在花园里走上十几分钟。

任芊芊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嚣张跋扈的容家主母,在和容靳琛离婚之后,她深谙了失去被爱的滋味,有过一段短暂的感情,开始寄念着容靳琛的好。

直到这一回,容靳琛把她接回了容家。

说到容靳琛去希腊,也要多谢蒋建国了,他一生坏事做尽,在临死前,却算歪打正着地做了件好事。

蒋建国伪造了任芊芊被绑架的消息,再无意地让容靳琛知道,结果在容靳琛赶到希腊的时候,任芊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不是容靳琛对任芊芊放不下,也许,他们之间永远都不会再有交集,任芊芊没脸再见容靳琛,直到他对她再次牵手。

“妈,今天我感觉好多了,我们多坐会儿吧!”我披着薄披肩,穿着家居服和任芊芊在花园里散步。

“好!”任芊芊笑着点头。

她给我在身后垫了个舒服的软垫,让我可以比较不会累。

“谢谢妈?”我看着任芊芊,仿佛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曾经的闫真的味道。

“申音,其实……”任芊芊的声音有些忐忑,“其实你连我都可以原谅,为什么不能原谅拉瑞恩呢?她怎么也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应该对她好一点!”

“我知道她对我并没有恶意,也了解她想认我的心情,只是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再多的忏悔和弥补,闫真也不会再活过来。养育之恩大于天。”

“你知道了?”任芊芊有车吃惊。

“嗯!是允上查出来的!他说,当年的事情,其实是拉瑞恩做的,你只是知情者而已。”

“难怪你能原谅我了!原来是因为这个!”想到容允上,一时间,我们都有些沉默。

“可是,蒋馨如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我逼死的,那时候,我已经后悔让她进入我们容家了,但是因为我一直执拗着不肯认错,才会假意维护着她,我知道蒋家需要钱……”

“虽然妈表面上看着冷血无情,却都是在保护容家。难怪爸忘不了你了!”

“都活了大半辈子了,你还调侃我?”

“哪有,我是在为你们高兴呢!”

“你还说?”

“好好好,不说了!”

“其实,拉瑞恩一直都很想见你,她现在成天吃斋念佛,可是庙里的主持不愿意给她梯度,说她尘缘未了。申音,你就原谅她吧!她的日子……不多了。”

我没有接话,但是心里一紧。

拉瑞恩要死了,怎么会?

她不是有朱莉照顾着吗?她不是很能吗?

“其实一年前,拉瑞恩被蒋建国刺中身体的时候,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是器官已经有了不可逆转的衰败现象,尽管一年的时间,她也有治疗过,但那次中毒依旧诱发了她患上严重的心脏病!这……也许真的是天意!她说,带着心脏病死去,不知道闫真在九泉之下,会不会原谅她这一世犯下的错。”

“她……很严重吗?”

“她现场吃东西都要严格控制,只能吃最清淡的糊状食物,除了坚持每天念经,她基本都躺在床上,几乎每天都要靠着营养针维持,主持说她总是没胃口!其实,她的病已经没有什么治疗的必要了,托尼说,她心里因为一直求着你的原谅,才会不肯放弃治疗。”

见我没有说话,任芊芊又接着说道:“如果你不反对,我便把她接回来吧,让她在容家,度过最后的日子!”

事实上,拉瑞恩的状况比任芊芊说的似乎还要严重,那天回来的时候天下了很大的雨,我问冷峻,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在今天。

他说,因为拉瑞恩已经坚持不住了,嘴里一直喊着我的名字。

拉瑞恩被朱莉从车里抱到护理床上,然后推到了容家的偏厅。

她的脸上只剩下了一层皮,眼睛闭着的时候,像是两个黑洞。蔚蓝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一点神采。而原本还有些泛金色的头发,已经全部变白了。

“申音……我不求……你的原谅……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妈?”

坐在电动推车里,我的手捂着自己的嘴,喉咙里发出无法克制住的哽咽。

“申音……申音……”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拉瑞恩又说了一遍。

【既然不求我原谅,为何又要来见我?】

“申音……”任芊芊在一边拉了一下我的衣角。

“妈!”

拉瑞恩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放松的表情。

“申音……好好……好好活下去,……和紫墨……在一起!”

拉瑞恩说完之后,浑浊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妈,我原谅你了,我不怪你!妈!”我尖叫出声。

“别激动亲爱的!阿姨还没走!”托尼蹲下身子,在我胸前轻拍了几下。

“太好了!太好了!”

拉瑞恩突然坐了起来,然后自己下了床。

没有人去扶她,所有人多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蒋御,我们的女儿原谅我了,原谅我了!”拉瑞恩仰天长啸,“泽荣,我来找你了!”

声音落定,拉瑞恩倒在地上。

我知道,虽然申泽荣的死用了极端的方式,但他心里还是有拉瑞恩的。

现在也没有办法征求谁的意见了,我把拉瑞恩一半的骨灰托朱莉带回了北京,另外一半,跟蒋建国葬在一起。

她和蒋建国纠缠了一辈子。谁又知道,她对蒋建国就一点感情都没有?